女人一开始没想接对方的这盘肉,但耐不住对方实在是太热情了。

萧栗往她手里塞了三次,最后抵在她臂弯里不放手,面不改色地卖安利:“尝尝看,这是我……我老公做的。”

女人也许是见自己不接下来,就办法摆脱对方的纠缠,她反手握住了盘子的边缘,将邻居手里的这盘肉接了下来,一个个看过房里的所有人:“我拿这个,你也要把我的肉都吃光,全部,你们都要吃。”

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她原先因萧栗举动而下落的头发再次漂浮起来,那张遍布疤痕的脸朝上抬起,堵在门口,就像拦在众人唯一的求生之路之上。

萧栗径直问:“有没有时间限制?”

女人原先看着房间最中间的罗珊,这会儿又把正脸对向萧栗,语气平稳地重复了一遍:“时间?”

“我保证,在明晚之前,”萧栗伸手拨开她遮挡着眼睛的头发,他放轻了声音,不再像原先那样清冷,“会全部吃掉这些肉。”

无名女人结结实实向后退了一步,那些张牙舞爪的发丝在下一刻攀升至屋顶,又顷刻回落,她捏紧手里的盘子:“可以。”

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开始烹饪下一波食材。

隔日清晨,在隔壁的第一声开门后,男人的怒骂声接踵而至。

众人光是坐在客厅里,就能够完整且不错过任何一字地听完这场伦理剧。

符建林的声音泛着困倦:“这么晚了,早饭都没做?”

随即传来的是锅碗瓢盆的碎裂声,很明显,这位男士由于昨日笔仙遗留下来的惊吓没能休息好,现在一大早上就在找妻子的麻烦。

女人连忙道:“做了,做了,马上就好。”

“今天吃什么?”符建林问。

“稀、稀饭和橄榄菜。”

符建林显然不满意:“这么敷衍,搞什么?还有你儿子,搞得老子一晚上没睡好,再这样下去,老子迟早弄死他,还有你!”

女人期期艾艾地说:“不,你,你不要这样……”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又去照顾孩子,而符建林不满地打开电饭煲,从橱柜里翻出一个白碗,准备给自己煮稀饭吃。

就在他刚盛完半碗粥,准备去拿冰箱里的橄榄菜时,忽地看见桌边放着一碗煎肉,味道很香,还是温的,上面泛着滋滋的油光,散落着孜然和胡椒粉。

不引人注意的墙角里,檀立收回了“送外卖”的头发。

“靠,这死婆娘,偷偷做了肉,还不给我吃?是要送给哪个奸夫?”

符建林一下子怒火上涨,他用怀恨在心的眼光看了一眼妻子和孩子所在的房间,刚想上前揍他们一顿,可看着婴儿那张脸,他又有点踌躇,干脆退了回去。

不知为何,自从昨日过后,符建林这心底总是有点不安分。

他老觉得自己好像是……

忘了什么事。

而且是什么他绝对不想回忆起来的事,可这种失忆般的感觉又让他在极度难受的同时,下意识想要记起来,两种冲动折磨在一起,令他难受不已,连今天的班都不想去上。

幸好的是今天隔壁没有再剁肉。

符建林踩着拖鞋,端着那碗肉回到桌面,用筷子夹起一块放到稀饭上,一口吞了下去。

与他一墙之隔的萧栗悠悠地掷出一枚硬币——

背面,人头朝下。

在他的面前,一本笔记本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罪天在记录这个故事。

符建林嚼了两口肉,觉得这肉有点老,但好在总比没有好,权当锅贴了。

“死婆娘,也不知道煎嫩点。”

他两下喝掉半碗稀饭,又夹了一块肉,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这煎肉像是有某种魔力,越吃越香,越吃越想吃,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整个碗都吃空了,再伸出筷子时,筷子与碗沿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稀饭也没了。

符建林放下碗,就这么摊在椅子上,把脚丫从拖鞋里伸了出来。

然而奇怪的是,煎肉虽然没了,但空气里的肉香却还在。

不止是残留的味道,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这个房间里煎越来越多的肉,这些肉一齐散发着香味,充满了整个屋子,香的让人窒息。

哪怕符建林吃饱了,口腔也在不断分泌着口水。

他忍受不了地跳起来,打开房门走到楼道里透气,但不管他走到哪里,这股气味都如影随形。

符建林恍惚间觉得,他才是那个香味的源头,而不是他家。

他被这股香味弄的头晕目眩,无法正常思考,下意识拍打着身上的口袋,想看看是不是有块肉掉进口袋里了,但很快,符建林惊恐地发现这个味道是从他的嘴巴里传出来的。

从他的喉咙,他的嘴巴,他的鼻孔里冒了出来。

“不,不不不——”

香味愈来越浓,直到这股肉香彻底将符建林包围,他整个人趴倒在楼梯上,远离自家房门,他彻底想起来了!

他已经死了,他被剁成肉块装进冰柜,而凶手正是他那个逆来顺受的妻子!

他的肉体被肢解,灵魂却锁在这栋居民楼里,不断地轮回,徘徊在白日与黑夜之间。

也就是在他回忆起一切的同时,整栋楼包括他自己都发生了异变,楼道里弥漫着腐朽的气息,一楼的大门重新出现,它从领域中回归了现实。

而符建林眼看着自己的手变得越来越小,骨骼节节交错,最终缩水成了婴儿。

从隔壁的房间里走出那个漂亮的年轻人,符建林记得笔仙叫他夏洛克,他哇哇大哭地就想爬走,只可惜这具身体无法支撑他做到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夏洛克停留在他眼前,长久地凝视着他。

那块肉是萧栗让檀立放过去的,是夜晚里处于女鬼状态时女人做出的煎肉。

在白昼与黑夜的转换里,符建林这对夫妻角色颠倒,白日里处于女人没死之前的回忆,夜晚则是现实,这两者之间,萧栗认为破局的关键点就是这块肉,它能让符建林想起“现实”。

萧栗看了一会儿符建林所化的婴儿,他伸手抱起他,走进他家,把他交给了女人。

房间里的婴儿早已化为尸骨,无名女人身上全是疤痕,坐在婴儿边上,抬头望着萧栗,接过了他手里的孩子。

无名女人与身边的婴儿一同没入了小黄本,与之相对的还有一道蓝色光线。

萧栗展开小黄本,发觉上面多了一行字:

【无名女尸,可查看名称来源。】

没等萧栗点击,一幕幕回忆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无名女尸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

一开始,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女人从小性格懦弱,是家里的小女儿,被父母拿了五万的彩礼,嫁给了符建林。

她上头有几个哥哥,早些年父母还跟她联系,联系的时候不是要钱就是要帮忙,直到她也有了个孩子,父母无法从她身上得到更多油水,也就跟她断了联系。

女人还来不及为父母的消失而悲伤,就被丈夫的改变夺取了全部注意力。

符建林早年不说多么好,但也性格还行,但自从孩子出生后,因为一个同事的一句玩笑话“这孩子怎么看着不像你啊老符”,他开始变得多疑。

对待妻子,也从偶尔的打骂变得经常,甚至一度怀疑她和别的男人有染。

一旦开始有了这个想法,就无法控制住自己往这个方面去想。

符建林开始每天都打骂她,不断地从各方面挑刺。

为了孩子,女人起初选择了忍耐,但是直到符建林因为觉得婴儿哭泣声太烦,想用东西堵住婴儿嘴巴的时候,女人第一次选择了反抗。

但她根本打不过符建林,符建林身强体壮,直接拽着衣架就能把她抽的哀哀痛哭。

女人想,好歹孩子没事。

他们所住的居民楼隔音不好,每晚上他们家里发生的事邻居其实都一清二楚,可那也没有什么用。

一开始还会有人看不过去地来劝架,带上居委会的调解员,可符建林在外人面前却并不疯狂,他还会解释只是一时冲动,把锅全部推给女人,同时安抚邻居,得到调解员的谅解,暗地里却威胁她要是敢说出去,就把孩子弄死。

女人没有钱,也没有任何了解外部信息的通道,她学历不高,只能依附着符建林,百般无奈之下,只能忍。

她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忍受着来自丈夫的奚落。

有时候邻居会来安抚安抚她,说要帮她,但在看到符建林以后,也就没了下文。

邻居家的女儿在某沿海S市读大学,放暑假回来的时候,她带了许多S市某大厦的纪念品回来,周边都有份,包括女人。

也就是在她接触到纪念品的时候,她回到家打开盒子,里面不止有纪念标牌,还有一个淡蓝色的小球,十分精美,像是宇宙与大海的结合体,女人很喜欢,把它当做珠子串在了孩子手上。

事情的爆发是有一天,女人去买菜,路上遇到封路,回来的晚了。

符建林不知为何认定女人的晚归就是去跟野男人厮混,那天他发了好大的脾气,在那边骂人,女人不想和他吵架,就开着油锅准备做煎肉片。

但符建林看她的样子却越来越窝火,他认定女人已经绿了自己,孩子也不是自己的种,在那一天,他按着对方的头,把她狠狠地按进了滚烫的油锅里。

并且在女人断气之前,他拽着哭泣不止的婴儿,将他也放了进去。

女人死不瞑目,符建林趁着深夜把她丢在了菜市场门口。

而在女人死后化作厉鬼,混沌力量碎片放大了她的能力,她杀了符建林,把他的肉一点一点地割下来,再加上自己的肉,做成了一道菜,请所有邻居品尝。

她的肉夹杂着自身的怨念,形成了一道领域,那些吃下她肉的人所获得的力量,本质上是她一部分身体的寄生,她可以随时操控这些人,把他们变成自己的“孩子”。

再后来,她进入了孙家。

属于女尸的领域力量消失,众人刹那间从居民楼回到了殡仪馆。

殡仪馆的小伙子还在一张床上沉睡着,而原先躺着无名女尸的床铺已然变回空荡荡的模样。

萧栗手里握着那块混沌力量碎片,淡蓝色的晶体美不胜收,似深海底的荧光水母,漂浮在空中。

他们走出殡仪馆,停在大门之前。

头顶的雨水非但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大有想要淹没全世界的意图。

回到了现实,王淮等人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数条新微信与未接来电涌入其中,他们不得不暂停在屋檐下查看,生怕自己漏掉一些消息。

叶则青对待外人还是维持着中二的高冷形象,他不打算看手机里的消息,转而凑过来问萧栗:“接下来怎么办?”

萧栗没理他,他看着眼前的雨帘,忽地像捕捉到什么似地拿着晶体,将它举到了自己眼前——

这一次,透过这玩意,他能够清晰地看见所谓的缝隙在裂开。

就像是电影里的画面,现实的天空开始分裂,出现了肉眼可见的一条条缝隙,像是笔画上去的线条,它们盘踞交错,蔓延到远方,或密集,或分散。

待到这些缝隙裂开到一定程度,就能让神灵入侵。

雨水的存在太容易让人忽视这些缝隙,它们并不起眼,在一点点蚕食现实。

萧栗伸出一只手,接住一滴雨水,也碰触到了那道缝隙,他直接穿透了过去,现实与缝隙像是还处于两个不同的维度,并没有完全重叠。

沈蜃之隔着晶体与他对视。

“没时间了,”萧栗收起晶体碎片,他的声音带了几分沉重,将视线从沈蜃之身上挪开,“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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