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都女校里没有光源,能够令他们隐隐看清一切的只有头顶那轮大的离奇的弯月——它看上去简直是不成比例的大,就像站在天台上,就能够伸手握到月光一样。

这是一座荒凉许久的校园,每一寸建筑都散发着荒凉的气息,再加上这诡异的月光,宛如置身异世界。

从正门进去,首先是高大的枫树,镇守在校门两侧,因为长久的无人打理,地面上积满了厚厚的一层落叶,萧栗踩上去的时候,会发出一声轻微的咔擦声,仿佛踩断了某种虫子的尸体,令人不寒而栗。

在枫树的后面,是一个圆形的操场,上面用白粉分割出了数条跑道,在操场之后,则是伫立着的建筑物——位于中央的是教学楼,而左右两侧分别是女生宿舍与实验楼。

萧栗站在操场上,朝着那排黑糊糊的窗口看去,什么也看不到。

郑亿紧紧挨着他——虽说萧栗对他不冷不热,但毕竟是他唯一认识的存在,这比起另外两个陌生人要让他有安全感。

郑亿穿的外套没有口袋,只能将任务本塞到屁股后面的牛仔裤口袋里,他选择将手机拿在手里,这时候站在这座闹鬼的校园中,凑近了对方小声说:“要开手电筒吗?”

萧栗瞥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他们一行人谨慎地朝女校里面走去,每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们的警惕从而停下脚步,这画面瞧上去其实有点滑稽,萧栗险些笑出声来——钱异围最终停在了一颗正对教学楼的树木下,看着面前的三座建筑物道:“先进哪一座?”

现在的女高里很安静,每当他们站停的时候,一股寒冷阴森的感觉从脚底板蔓延开来,整个南都女校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就连鸟叫也没有,这导致几人说话都是压低了嗓门,仿佛从喉咙口里挤出来的一般。

郑亿看看那阴森的教学楼,又看看听名字就很恐怖的女生宿舍,再看看那可怕的实验楼,腿一软说:“我全都不想要。”

黄妮娜也道:“不能就这样在外面吗?”

“虽然我们进来到现在,还没有遇到任何危机,”钱异围扶了扶眼镜架,小小声道,“但应该不会就这么持续下去,不然这任务也太简单了。”

黄妮娜靠着背后的大树道:“那不如先在这里休息会,反正还没有危险,一旦进去建筑物了,就很难出来。”

他们几人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这时间段平日里多半已经到家休息,几乎从未想到自己会经历这种事,在似身临恐怖片的环境下,几乎无法直接作出决定。

一阵无形的风吹过,扬起了地下的灰尘,也吹得他们靠着的树木飒飒作响,不少枯黄的树叶从几人的头顶掉落下来,有一片正巧掉到了萧栗头顶。

萧栗摸了摸头,顺手一摸摘下一片黄叶子,随手就将它丢在一旁——因为这个动作,他原先平视的视线朝上抬了约四十五度,一双眸子恰好对上头顶那莫名茂盛的树丛,与一张从树叶间诡异冒出的诡异白脸四目相对。

那是一张苍白的脸,五官扭曲在一起,乍一看甚至看不出具体的五官,也不知道在这儿看了多久,他们一点也没察觉到!

萧栗:“……”

——这鬼长得够抽象的。

钱异围与萧栗正对而站,第一时间发现了对方的表情乍变,立刻看向萧栗视线所落的方位,顿时喉咙一紧,同样大步地朝后退去。

他们二人的异状自然也落入了郑亿二人眼里,他们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看萧栗和钱异围二人均神色异常,郑亿一边问“怎么了”一边疑惑地抬头,然后愣住了。

钱异围在后退到一定距离后,一把拉过距离自己最近的黄妮娜,开始拼命朝外面逃。

伴随着一声少女后知后觉的短促尖叫,他们的逃跑拉开了帷幕。

萧栗想了一下,还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跑了起来。

然而他刚刚跑了没几步,却微微地怔了一下,因为……多了一个脚步声!

萧栗放慢脚步,在心里数了数他们这群人的脚步声,跑鞋和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辨别度非常高,除了四人之外,似乎当真还有一个,非常轻微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地混在那堆重重的脚步声中。

这个念头刚刚在萧栗脑海里一闪而逝,却又仿佛被什么力量给遮住了。

多了一个人。

队伍不再安全了——与其这样强行组队,还不如一个人独自行动!

就在萧栗脑海里不停衡量危险的时候,郑亿许是看他跑的太慢,伸出一只手去拉落后的同学。

萧栗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放轻了语气说:“队伍里多了一个脚步声,我准备单独行动。”

“多……多了一个,”郑亿不可思议地说,“什么叫多了一个?你要一个人行动?”

“你小心点。”

看在郑亿搭的那一把手的份上,萧栗难得地交代了几句,随后他当机立断,在队伍经过一个教学楼的转角处时自己轻巧地绕了一圈,独自一人绕开了去。

郑亿像一条被电击了的锦鲤原地蹦跶了一下,随后一脸迷茫与害怕地跟上前面那两人。

在他们甩开背后的白影后,郑亿把萧栗的话告诉了其他两人,当时钱异围的表情非常的怪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推了推眼镜道:“我知道了。”

而萧栗经过拐角后,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在实验楼旁边有一个早已荒芜的紫藤花架,人为搭建的架子下摆放着石桌与圆凳,上面落了灰尘。可纵观全局,不难想象,若是这学校还在,此地怕是一处非常受欢迎的秘密花园。

在紫藤花架的右侧,有一个池塘,池底早已干涸,黑糊糊的一片,用肉眼看不出是什么东西。

萧栗从枫树上咔擦折断一截树枝,往池塘底部捞了捞,从里面捞出了一团乌黑泛绿的淤泥,好似女人的长发,与腐烂的树叶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割。

他捅了一会儿,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便放弃了自己这个无用功的做法,朝着另一个方向行走。

萧栗没有扔掉那节被淤泥玷污了的树枝,自娱自乐地拖在地上行走,树枝余下的淤泥蜿蜒在地上,在夜色下看上去像某种生物挣扎流下的血液。

他走近紫藤花架下,走过那条狭小的走廊,头顶那些枯萎已久的花枝仿佛察觉到人气的接近,在头顶落下悉悉索索的声响。

黑发少年举起树枝,朝头顶捅了捅,在一截干枯的花茎掉下来前朝一旁跳了一步,避开了头顶杀。

那节花茎接触到地面,已经摔成了近似粉末的白色碎渣,与此同时,整个紫藤花架的画面开始扭曲,随后如进入全息电影一般,四周的变幻为白天的校园。

盛开着的紫藤花架如一道淡紫色的瀑布,有一些女孩子穿着女高校服坐在石桌边聊天。

萧栗觉得自己像个误入女校的绅(hen)士(tai)——他试着伸出一根手指戳戳其中某位女生的肩膀,结果他的手指直接穿透了过去,很明显,这是一幕幻影。

一切都显得宁静美好,漂亮的女孩子与景色相映成辉。

然而约莫两分钟后,有一道凄惨的叫声由远及近:“不要,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有四个女孩抓着一名瘦弱的少女,少女正在死命挣扎着,她穿着很厚的衣服,被那四个女孩强行拖着走。

萧栗留意到她的衣服很不寻常,像其他人,只是冬季校服里穿着毛衣,而这个女孩儿,却最起码穿了三四件外套,包括了羽绒服。

为首的那名女孩梳着高高的马尾辫,化着浓浓的烟熏妆,得意地说:“现在想认错,晚了,我一定要你知道教训,每天在那边装,叫你也不回答,也不知道是看不起谁呢?”

被一路拖着走的少女仿佛知道自己抵抗不过她们四个人,放弃了挣扎的力道:“邓飞,真的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离我远点,不要靠近我!”

马尾辫女孩邓飞高高地挑起了眉:“死到临头不落泪,看来你还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这么惹人讨厌。”

她们一路嚣张跋扈,原先坐在石桌上的女孩们有的已经皱起了眉头,却没有人敢站出来制止她们。

在她们离开紫藤花架这条路的瞬间,整个画面骤然结束,夜色降临,萧栗回到了现实。

那么这是……一段真实的回忆?向他求救的,就是这个女孩吗?她还活着?

萧栗正思忖着,忽地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朝他跑来,黑发少年眯起眸子朝远方看了眼,发觉正是那三人。

钱异围这一行人显然遭遇了什么,面色惊慌,眼神涣散,慌不择路地逃跑着,在来到紫藤花架后方的时候郑亿不知道发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吓得抖三抖:“卧槽!”

他身后的黄妮娜缩着肩膀指着地面上说:“这道痕迹好像还是新鲜的……怎么那么像血!是一个正在行走的鬼魂吗?还拖着……拖着血迹……”

钱异围分析道:“这痕迹绝对不超过五分钟,看样子那鬼就在附近,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

他没有说出来的是独自一人行动的夏洛克很可能遇难了——不然这鬼魂手里的血迹是怎么来的?很有可能是夏洛克被鬼怪袭击,随后被一路拖行……看来独自行动是一条死路。

夜晚,传说中闹鬼的女校,仿佛有什么被拖行的痕迹,这些无不令这些人胆寒。

萧栗伸长脖子瞅了一眼,面色古怪了起来——他们所说的那条血痕,貌似,八成,就是他用树枝拖行留下的一条淤泥印子……在光线不充足的情况下看来,是有点容易令人联想。

然后郑亿朝着萧栗的方向看去,第一眼,他险些惊叫出声,第二眼,他松了一口气想还好他没事,第三眼,他眼睁睁地看着萧栗朝他们转过身来,右手还拿着一根树杈,随着他的行动而在地面上留下扭曲的痕迹……

钱异围:“………………”

黄妮娜:“………………”

萧栗来到他的面前:“你们跑这么急,见到鬼了?”

“是啊,我们在窗口又见到了那个白影……”郑亿木然地说,“不过现在看来,倒是你比较像鬼。”

他无法想象萧栗竟然能在闹鬼的恐怖高校里拿着树枝到处走着玩,他以为这里是游乐场吗?

萧栗:“……”

钱异围指着他右手拿着的树杈道:“夏先生,这上面的液体是什么?”

“池塘里的淤泥,”萧栗说,“我刚刚捅了两下沾上的。”

钱异围:“…………”

捅、捅了两下?

他不确定自己继续问“为什么要捅两下”这个问题后,会不会得到一个更加奇葩的答案,比如说“因为它看着很好捅”之类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黄本:单独行动好,两人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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