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顾家。

“这盆花放得位置不对，往右边移一些。”

“这个再放高一些。”

顾忍仔细地检查着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做着第二天的求婚准备，力求把每个细节都变得完美。

他和叶栀通过电话，叶栀明天会到家。

顾老爷子知道顾忍的计划，一个劲地打来电话，问准备的情况。顾忍没时间接，都是管家替他回答。

整个顾家的人全都被动员了起来，他们神色匆匆地在家里穿梭着，脸上却洋溢着笑容。

少夫人第二天就会回来，他们一定要在那之前把所有东西准备完毕。

而聂寄青也在赶往顾家的路上，来之前她和叶栀通过电话，叶栀说自己今天就会回来。

叶栀会先回一趟顾家，放好行李后，再去见聂寄青。

聂寄青想快点见到叶栀，也不想她多跑一趟，直接开车来了顾家。

刚一进来，聂寄青就看到顾家人全都在匆匆忙忙地干活，装饰布置东西，她怔了怔，随即环视了一圈，找到了顾忍。

“顾忍，你们这是做什么？”

顾忍听见聂寄青的声音，转头看去：“叶栀明天回来，我正在准备求婚。”

因为叶栀今天临时决定要回家，她想给顾忍一个惊喜，索性就没说，还让聂寄青保密。

所以顾忍对叶栀即将回家的消息一无所知。

聂寄青一下子慌了：“我刚和叶栀通完电话，她现在已经准备回家了，怎么办？是不是该拦住她？”

头一次，顾忍那淡定如初的脸上露出细小的缝隙，他无奈地笑了笑，每一寸的笑意都带着无可奈何。

原本他的性子是万分谨慎的，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求婚，让他太过紧张，才出现了这样的偏差。

他和叶栀，都想给对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撞到了同一天。

顾家正在帮忙做事的人，也听到了这件事情，瞬间手忙脚乱起来。

砰的一声响，不远处的花盆砸到了地上，下一秒，厨房又传来清脆的声响，碗又碎了。

顾忍这才回过神来，他让大家冷静一下，然后拜托聂寄青帮忙挡住叶栀。

聂寄青真心实意地笑了，这个忙她自然会帮。

顾忍对叶栀的好，她全看在眼里，她又一次庆幸叶栀遇到了像顾忍一样的人，如果有她照料不到的地方，顾忍都会弥补上。

顾忍和叶栀两人相互扶持，相互依靠，都成为了对彼此最重要的人。

聂寄青刚到顾家，就立即驾车离开，叶栀现在还在片场，她得快叶栀一步，把叶栀接走。

而叶栀对此事完全不知情，她还完成着今天的拍摄，想着待会就能回家看到家人了。

叶栀刚拍摄完，助理就上来告诉她，聂寄青来了。

叶栀觉得有些奇怪，她早上才刚给聂寄青打过电话，告诉聂寄青今天自己会回家的。

叶栀压下疑惑，来到了休息室。她推开门的时候，聂寄青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妈，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叶栀进来，聂寄青眼睛亮了亮，刚想笑，笑容又凝在了嘴角，眼睛有些发涩。

叶栀比上次她看到的时候更瘦了，脸上似乎也带着虚弱。

叶栀一看到聂寄青的神情，就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叶栀立即上前，没等聂寄青开口，就撒起娇来。

“妈，你别看我这样，其实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化妆，我身体好得很。”

叶栀抱着聂寄青，声音轻细，试图想打断聂寄青此时的情绪，不断在她的耳边说着好话，嘴巴特别地甜。

聂寄青原本还想板起脸吓唬一下叶栀，没想到被叶栀这么一打断，连气都气不起来了，立即伸手搂着她。

“你就会给我来这一招，到时候你身体不好，我和谁哭去，我怎么和你爸爸还有盛家的长辈交差。”

聂寄青絮絮叨叨地讲着，叶栀也在一旁乖巧地应着，答应得好好的。

聂寄青知道叶栀是为了拍摄需要，幸好这部戏快要拍摄完了，不然她可能都控制不住自己想把叶栀直接带回家的心。

“今天你先回一趟盛家，行李司机会帮你送回家里。”

聂寄青装得淡定，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件事而已。

聂寄青又刮了一下叶栀的鼻子：“明天就能见到顾忍了，少见一天也不会怎么样吧。”

说完后，聂寄青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明天等着叶栀的可不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叶栀心虚地转移话题：“我又没有这么急着见顾忍，明天去当然可以啊。”

叶栀说话的时候，眼睑微微向下，眼神闪躲，声音说到最后也慢慢轻了下来，莫名透着一点心虚。

聂寄青就喜欢看叶栀和顾忍他们关系好，两人相互挂念着对方，感情才会长长久久。

聂寄青也不拆穿叶栀的小心思：“这几天要不就都住在盛家吧，要是想顾忍了，就让他过来。”

叶栀一听有些急了，她知道聂寄青在逗她，也不反驳自己真实的想法，整个人趴在聂寄青的肩膀上，小声地在聂寄青耳边说了一句。

“那顾忍还是要见一见的。”

聂寄青失笑，笑着捏了捏叶栀的脸，不过她随即发现叶栀的体重变得很轻，靠在她身上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到重量。

聂寄青眼底闪过一丝担忧，却又不想让叶栀担心，只好决定在这几天回家的日子里，好好帮叶栀调理一下身子。

聂寄青拍了拍叶栀的手：“好了，我们走吧，我特地挑了一家餐厅，我去吃过，他们连减肥餐都做得很好吃。”

为了让叶栀多吃一点，聂寄青也算费了些心思。

叶栀收拾好东西后，就跟着聂寄青离开了片场。

叶栀坐在副驾驶上，聂寄青开着车。叶栀想了想，决定给顾忍发短信，告诉他自己今天会在盛家。

叶栀低着头，额间的长发不经意地垂在了手机上，遮住了叶栀微微上扬的唇角。

同一时间，顾忍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顾忍点开了叶栀的发来的短信。

——我今晚会住在妈妈家，明天再回家。

顾忍已经提前收到了聂寄青发来的短信，他知道叶栀今晚不会回家，但是收到叶栀短信的时候，他倏地笑了，轻浅的笑从他的嘴角浮现。

顾忍望了一眼窗外，已经快布置好了，他微眯了眯眼，他看似平静，眼底却汹涌着情绪。

顾忍将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修长清瘦的手指轻触屏幕。

过了几秒，叶栀收到了顾忍的回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等你。

叶栀翘着唇角，把手机放进包里。

天色开始暗了，朦朦胧胧的光影掠过车窗，映衬着叶栀的侧脸，半明半暗间，叶栀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

高密度的拍摄让叶栀满是疲累，现在一放松下来，困意也逐渐袭来，原本她还想说些什么，却不敌袭来的睡意，闭上了眼睛。

聂寄青见状，无奈地摇了摇头。下一秒，车子拐了方向，径直往盛宅开去。

叶栀在盛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她起得很早，赶去片场拍戏。

叶栀在片场忙了一整天，顾忍也在家里忙了一整天。中午的时候，他给叶栀打了一通电话。

对叶栀的拍戏进程，顾忍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她今天没有夜戏，下午的时候就会收工。

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叶栀正好吃完午饭。为了保持体重，她不吃剧组的盒饭，每顿都是工作室准备好的减肥餐。

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故人二字，叶栀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了顾忍清冽的声线：“你今天回家吗？”

“我五点收工，”叶栀垂眸想了想，“有时间回家的。”

顾忍的呼吸一松，仿佛有什么心事，那边的空气安静了一瞬，他试探地问了句：“我来接你？”

“还是我自己开车回来吧。”叶栀回答得很快。

先前顾忍探班了两次，已经引起了轩然大波，如果再被拍到他接她离开片场，又会引发很多议论了。

顾忍没反对，只是轻笑了一声：“好。”

因为有聂寄青的帮助，对家里发生的一切，叶栀现在仍是一无所知。她以为，今天不过只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晚上。

叶栀收工后，开车离开片场。她到了经纪公司的停车场，换了一辆车，确定没有狗仔后，才回了家。

经过几番折腾，叶栀回家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春天的夜，温度适中，夹杂着轻微的暖意和微冷的夜风。不知怎的，离家里的距离越近，叶栀越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远远看去，家里的别墅亮着灯，和往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汽车开进了花园里，四下却没有什么人，这天夜里，格外寂静，仿佛一切都被夜风拦在了外面。

叶栀下了车，春盛时分，家中的花园被打理得很好，沿途的蔷薇灌木精致漂亮。

两侧的路灯都亮了，温柔的光线倾斜而下，落在了地上，将地面衬得愈发的白了。

叶栀一路往里走，有冰冷的触感袭来，滑过她的脸颊。她倏地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去，怔住了原地。

安静得似雪地的夜空中，有星星点点的雪花落下。纯白色的雪，铺天盖地，空气里泛起了细小的冰凉。

现在分明是春天，却突然下了雪。

季节不对，气候不对，怎么会突然下雪？到了这个时候，叶栀也开始察觉到了，这似乎是刻意安排的一场惊喜。

簌簌的雪声响起，叶栀的视线扫过花园，周围的风景在雪花的映衬下，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春日里的冬天。

叶栀的目光定住，落在了一个人身上。

顾忍撑着一把黑色的伞，站在那一头，站在漫天纷飞的大雪里。他的身形颀长挺拔，气质干净似杉树。

那双眼睛极黑极深，在幽幽暗暗里，灼灼的目光如烛火，定定地望着她。

顾忍忽的起步，往叶栀的方向走了过来。他的步履不紧不慢，像是跨越了漫长的时光，从遥远的记忆里，朝她走来。

顾忍走到了叶栀面前，黑色的伞遮挡住了风雪，他垂眸看她。

叶栀仰着头，撞进那双黑眸里，她开口：“怎么下雪了？”

顾忍没有回答，只是薄唇无声地翘起，清冷的声线仿佛落在雪里：“你喜欢吗？”

叶栀的心跳倏地快了几分，一声极轻的嗯，声音从喉间发出，似是染上了雪意。

顾忍的视线一凝，在叶栀的眼睛上停顿了一下。

细小的雪落在了叶栀纤长的睫毛上。

顾忍下意识伸出手，修长的手指探了过来，叶栀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他的指腹轻轻地落在她的眼睛上。

温热的触感覆在了叶栀眼上，一阵极为温柔的抚摸，将雪花从她的睫毛处拂落。

顾忍收回了手，那股子温热忽然间抽离，叶栀睁开了眼，听到他低哑的声线直抵她的耳边：“走吧。”

顾忍环住了叶栀的肩膀，领着她往房子里走。

他们穿过了花园，周围还在下雪，四下是冰冷的气息，而他身上的温度是灼热的。

走进了房子，叶栀怔了一怔，一楼的每一个房间都敞开，她扭头看向顾忍，他示意她继续往前走。

第一个房间被装饰成了病房的模样，透明的玻璃窗，能看到雪花在落。

那是顾忍第一次遇见叶栀。

第二个房间里，是一根盲杖和一束花。她每一天都会在顾忍的病床旁放一束花。

前世，顾忍的眼虽盲了，可是心却能看得见。他从每一日的花香里，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意义。

第三个房间是用花做成的两个背影，叶栀牵着顾忍的手，引领着他往前走。

“天黑了，我就看不见了。”

“你的脚下有碎片，我牵着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

每一个房间里都是顾忍和叶栀的回忆，从前世到今生，从意外的离别到再次相逢。

这条路是短的，却又是漫长的。

短的是距离，漫长的是他们跨越了两世的光阴。

一幕幕往事在眼前浮现，过去逐渐变得鲜明起来，潮水一般涌了过来。

顾忍在这个世界里等了叶栀很久，而上天也是仁慈的，没有辜负他的等待。他又遇见了她。

最后一个房间里，是一地的花瓣，空荡荡的房间里头有一面花墙，精致的工艺下，纯粹洁净的白和肆意张扬的红，带来了强烈的视觉冲击。

寂静优雅的黑夜里，心意却直白明了，一寸寸，一处处，都是他对她的珍重。

在花的中间，是一个盒子。

叶栀走了过去，打开那个盒子，看到了里面的钻戒。jadetrau的定制钻戒，璀璨高雅，漂亮迷人。

枕形切割钻石，好看得过分，也动人得过分。

顾忍站在叶栀的身后，寂静的房间里，他的声线落下，清冽干净，如窗外纷纷落下的雪花。

“我想在所有人面前，给你一个婚礼。”

叶栀的心头一跳，她缓缓转过身，对上了顾忍的眼睛。

顾忍瞳仁黑得似墨，他的视线直接又热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叶栀，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叶栀点头，下一秒，顾忍的薄唇牵起，他拿起了戒指，戴到叶栀受伤。

这是几个月前订的戒指，因为节食，叶栀已经瘦了不少，而现在，戏快拍完了，体型就更瘦了。

她的手指太瘦了，戒指戴上后，愈发显得空落。

在拍戏结束后，顾忍会调养好她的身体，不会再让她任性了。

顾忍心疼极了，他低下头，温热的唇擦过，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手。从她的手指开始，他的唇轻柔地触过她的脖子，然后，落在了她的唇上。

春天的夜晚，他们唇齿相交。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个夜晚，像那天叶栀走进顾忍心里一样。

叶栀接受了顾忍的求婚，戴上了为她设计的这枚戒指。

从今以后，人生的每一条路，都将是他们两人一起携手走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