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北风呼啸,雪花越落越急。

入目皆是是白色,仿佛天地间只剩了少女一人在艰难跋涉。

衣单风入体,雪冻透骨寒。

她的四肢,头面,很快就冻得麻木、青紫。

可是,这一次,再也没有老凤展开翅膀为她取暖了。

唯有心头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丝热气,熨烫着全身心火不灭。

少女不知道自己的来处,也不知道自己的去处。

唯有冥冥中知道,她一定要爬上山巅,渡过天河,寻觅到白玉京。

不知道在雪地里跋涉了多久,她听到了河水涛涛声。

仰头望去,她看到一条大河自天而垂,直上霄云。

“天河”。

她的记忆里瞬间跳出了这两个字。

记忆里,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告诉过她:

天河鸿飞不度,舟楫无用。

但,如果所求甚坚,必定河水不溺,能以肉身作舟。

望着泛黄而汹涌的河水,少女毅然绝然,举身投河。

入河刹那,河水中无数暗流就对准她冲来,河水如削,竟将她的肌肤、血肉一片片冲刷走。千刀万剐之痛临身。

那些旧而沉重的肌肤血肉,化作了尘埃,散在了黄河水中。

下一刻,新而轻盈的肌理又一寸寸自白骨上生出。

这是怎样的痛楚啊!

少女却不顾血肉被削去又重生的剧痛,一刻不停地沿着河水往天上奔去。

快些,快些呀!

她奔过了狂风暴雪的寒冷,忍受过刮骨重生的苦楚,面上竟然露出了一丝喜色——前方就是白玉京。

只要穿过茫茫的云海,天河尽头就是高悬日月轮,金乌啼鸣,月桂飘香,河里荡满星星的白玉京。

鹤发红颜的仙人在白玉京里垂钓,慈悲地等待着世间来客。

她身体褪尽尘埃,变得这么、这么的轻盈,云雾从她身边飞过,她一跃而出,跃上了云海,到了天河尽头的白玉京。

在张开眼的一霎,少女满怀的喜悦冻结了。

金色的日轮生锈了,铜青色爬上了半轮,光芒黯淡,似一个生锈千年的大铜饼,沉在天河里。

一只死去多时,早已腐烂的三足鸟类生物,在河水的冲刷里露出白骨。

银色的月轮碎裂成无数块,漂浮在河水上。

月桂枯萎如焦黑的干尸,枝叶萧条。

满河星星都不见了,只剩下了浑浊的河水。

白玉京里一片萧索。

仙人呢?

仙人去哪里了?

少女在天河里跌跌撞撞,沿河呼唤仙人。

但是崩塌萧索的白玉京里除了她的呼唤声,风声,河水流淌声,再没有其他声音了。

少女找了很久很久,最终,她走不动了,坐在河边想:

仙人说过说过祂要带着白玉京去极东之地,去蓬莱仙山。

祂是不是已经走啦?

对,祂肯定已经走了。

没关系。我也可以去极东之地,去蓬莱仙山。

即使路途千里,我不怕。只要能找到祂。

可是,无涯之海无边无际,她肉身凡胎,要去哪里找蓬莱仙山呢?

绝望而茫然的心情,一滴眼泪终于从她的脸颊上滚了下来,滚进了河里,顺着河水飘荡开。

少女听到了一个极细极微弱的声音在叫她:

【小姑娘,小姑娘,你不要哭,到我这里来。】

“谁?”少女站起来左右打量,但是萧瑟的白玉京废墟里,除了死掉的,烂掉的,什么都没有。

她找了又找,终于,顺着河水,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颗星星。

天河里剩下的唯一一颗星星。

它原本是嫩黄色的、亮晶晶的,现在却十分暗淡,颜色褪尽,只余下灰白,上面还布满裂痕。尽管拼尽全力地闪烁,那光却黯得只能照亮它周边的细碎小石子。

“是你在叫我吗”

星星答道:【是我。小姑娘,你是来找仙人吗?】

少女点点头:“我找不到祂,祂应该已经去蓬莱仙山了。可是,我也不知道蓬莱仙山在哪。”

星星说:【祂不在蓬莱啊。】

少女大吃一惊:“那你知道祂在哪吗?”

星星说:【祂不在世上的任何一个角落,祂已经死掉啦。】

少女生气了:“你胡说!仙人怎么会死掉?”

星星叹了口气,一闪一闪地回答她:【没有人能长生。仙人当然也会死掉。】

少女尖叫起来:“你撒谎!你撒谎!”

星星说:【我没有撒谎,我是一颗星,也是一颗心。你拿起我听听就知道了。】

少女拿起了这颗星星,在拿起星星的一霎那,无数的光从星星里散了出来。

每一朵光里都行走着人影,是一个个画面。

她看到了没有心脏而活着行走的人。

仙人站在白玉京上,身形四散而飞,光斑点点散入人间,又从人间千家万户里汇聚起来,汇成了一颗闪闪发光的心脏,飞入了那空缺的胸膛。

可是无数的黑烟从人间升起来,遮蔽了光。

她看到了心脏重新碎裂,飞入了好多台方方正正的黑盒子。

那些黑盒子便接替心脏,努力闪烁起明亮的光。

可是,无数的脐带连接着黑盒子,那些脐带输送来浓稠的黑液,染得黑盒子上的光开始一点点变色,最终变成了黯淡的、不详的铜绿色。

少女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她伸出手,想去抓那黑盒子。

在她伸出手的一霎,所有的光都散掉了。

星星却在自言自语:【第一次,他请求祂救救他们。祂答应了。祂给了他们一颗心脏。

第二次,他请求祂救救他们。祂答应了。祂给了他们一条生命。

第三次,他还想请祂救救他们。这一次,祂犹豫了。祂还有什么可以给他们的呢?】

暗处观察的张玉蹙眉:“这些画面是?”她好像看懂了一部分。

霍阙的目光停在那颗星星上:“因为卢武请求土地意志给韩国一次机会,土地意志答应了他,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借民众心曲,为卢武凝就了一颗心脏。这颗心脏本该起到中转站的作用,代替一部分土地意志的存在,提纯力量,引导侠客,”

“但既然是民众做出了自己的选择——卢武的心脏就碎裂了,再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卢武最终选择了自尽,把‘心脏’变回纯粹的力量,死前,他用自己的生命向土地意志的残余力量再次请求,再给韩国一次机会。

土地意志答应了他,残余力量附在了拍到卢武之死的摄像机上。

真相摄像机本来的真正用途,是选贤任能,找出真正一心为了韩国大众发展的贤士,赋予他们守卫国土的力量。

但民众却轻易相信了被美国和韩国权贵操纵扭曲后的新闻,真相摄像机被反向污染,功能变为了“制造怪物”。”

而土地意志最后的残余力量也就此被彻底浪费。

少女呆呆地坐在河畔,半晌,她才低下头问星星:“那么,祂最后答应了吗?”

星星没有回答。

空气里却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个雪发白衣人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走到了她跟前。

他低下头,拿过了她手上的星星。

少女呆呆地,竟任由他拿走了。

星星才终于开口:【您来了。】

白衣人回答:“我来了。”

星星闪着光,本来就细的声音愈发微弱:【谢谢您】

少女这时候却开口把问题重复了一遍:“祂答应了吗?”

回答她的是那白衣人。

他说:“祂答应了。”

仙人还是答应了凤的最后一次请求。

祂残余的最后一缕意识跨越江河,吹到了东方奔腾的江水下。

霍阙听到了祂一丝带着悲切恳求的低语。

祂说:【求求您,救救他们。无论如何,让这些孩子们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少女的面容渐渐变化,由施夷的面孔逐渐回复为崔智贤的容貌:“可是祂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祂还能给他们什么呢?”

白衣人掌心里,本来就布满裂痕的星星彻底碎掉了:

“祂说,希望这片土地上的孩子们,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以人类的身份,始终活在世上。”

祂确实一无所有了。

白衣人把彻底碎掉的星星放在了少女的掌心。

“祂把自己给了他们。”

崔智贤握住星星。

一滴、两滴、三滴,眼泪打湿了星星。

最终,她泪流满面,嚎啕大哭。

白玉京下,夜色茫茫,风雪萧萧,雪原莽莽。

人间天上,一时只听得少女痛苦至极的哭声。

霍阙静静地等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声停下。

他说:“我答应了祂,会救你们。同化一旦开始,我也没有办法停止。”

“但是,如果有存在能够汇聚一部分因为土地意志这个锚点消失而彻底分散的民众意志,或许同化的速度会慢一些,也或许,会有其他的一些变化。”

被崔智贤眼泪浸透的星星开始慢慢融入她的身体,她的躯体里有一股力量缓缓升起。

崔智贤愕然地抬头看他:“您您”

霍阙却对她笑了笑:“祂始终希望你们以人类的身份活在世上。那么,就以人类之意志,来试试看拯救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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