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婚纱很快试完,她最近工作累再加上筹备婚礼,人整个瘦了一圈。

这种鱼尾婚纱就要贴身穿才好看。

腰围臀围也改瘦一点。

她还订了一套副婚纱和敬酒服的旗袍,等分别试完,商量好修改的部分,已经中午了。

计划是她跟两位母亲一块吃个饭,然后回家休息休息,收拾东西,再和父母吃顿晚饭,晚上十点的飞机,十二点到。

这样也算是多陪了父母一晚上。

可她刚刚到中餐厅,手机就响起来。

是他们组组长。

温芷是美院科班毕业,学的是新媒体艺术,毕业后签了对口的游戏公司,做游戏原画,她主画场景,是2D部门场景B组。

“怎么了?小芷?”挂断电话,叶霞看见女儿神色不对,急忙问。

“上个项目出了点问题,让我重新修改,明天早上给他们。”温芷皱起眉头,也顾不上吃饭了,拿起手机看最新的航班。

她浏览着,歉意地冲曾母道,“不好意思阿姨,我可能不能跟您吃饭了,我得赶紧回去。”

“你在家修改不行吗?你不是带你那硬盘了吗?”叶霞急问。

温芷解释:“硬盘里是现在的项目,出问题的是上个项目,我硬盘里没拷。”

“哎哟,那不能让你同事发过来哦。”

温芷摇头,“我们组长说他没有,是好几天前的项目,估计早删了,其他同事怎么会有。”

她边说边思索,还要预留回家拿行李时间,去机场时间…看见有个三点的航班应该可以,立刻改签。

“那就等明天上班再做嘛。”叶霞不舍女儿,一直碎碎念道。

“是啊,不差这一天吧。”曾母也道。

“不行,明天早上必须交,我这样的话下午六点到,画到半夜应该够了,要不然我怕画不完。”温芷拉了拉母亲的手,安慰道:“好啦,没事的,过几天十一就又回来啦。”

“那阿姨,妈,对不起,我就先走了,你们慢吃。”

“要不等一会,菜好了给你打包点?”叶霞又道。

“不用啦,飞机不让带。”

温芷摇了摇头。

她背着包出了餐厅门口,拦上车时,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玻璃窗,温芷看见母亲一直望着自己,一秒钟都不舍得转开似的,眼眶泛红,还拿纸巾擦了擦眼睛。

曾母在一侧安慰着她。

温芷心里蓦地也酸涩起来,朝她们摆了摆手,拉开计程车门。

摇上车窗后,她也用力揉了揉眼睛。

温芷抵达A市后却并不顺利。

正是下班高峰,一路堵。等她回到公司这边已是七点多了,办公室锁了门。

她没钥匙,干脆回了家,还好家里的电脑上都有备份,就是改起来稍微卡些。

A市房价高昂,今年年中,曾家和温家才凑钱给小两口付了套首付,只是还没交房。

温芷一直住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里,是她刚毕业租下的,四室两卫的一间次卧。后来曾喻文跳槽到她公司附近的一家网络公司上班,想要搬进来。

但次卧两人住实在小,正好另一间次卧也空出来,曾喻文就搬了进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算合租,曾喻文提过要换房子,但是后来父母们给买了房,就这么凑合住也行。

温芷回来的时候,合租的一个研究生学姐正在客厅吃面。

这里除去曾喻文外都是美院同学,处得都不错。

看见她进来,学姐愣了一下。

“怎么了?”温芷放下小行李箱,笑说:“两天不见不认识我了?”

“你不是凌晨才回来吗?”

“公司临时有事,只好早回来了。”温芷说着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叹口气,“感觉也没早回来多少,不说了,我得赶紧去画画了。”

“小学妹。”

温芷已经打开了自己房门,将行李箱拖进去,转过头,“嗯?”

“没什么,你还是先画吧。”学姐欲言又止,继续扒拉着面,说:“有问题问我啊。”

温芷也没再问,时间太紧张,她快速关上房门,打开电脑,抽出压感笔,活动着手腕。

一边拿出手机来想给曾喻文发个短信。

她下午着急,一路赶时间,再加上这几天曾喻文一直加班怕影响他,没找他。

她刚刚在微信页面敲上两个字,突然听见隔壁房间传来说话声。

两个次卧挨在一起的。

也就是说,曾喻文回来了?

温芷沉默几秒,觉得还是要去隔壁说一下,刚一起身,突然步伐僵硬,感觉全身血液极速倒流,浑身发冷。

一墙之隔,清晰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她听不清楚他们两个在说什么,但是能听得出来两个人很开心,女孩子一直在笑,笑声还有点耳熟;曾喻文也在笑,是在她身边很少有的笑,温柔又愉悦。

笑着笑着,声音逐渐暧昧起来。

温芷手指蓦地攥紧压感笔,感觉胃里一阵翻涌的恶心。她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手指扣住门把,想要去隔壁,可是目光掠过墙上的钟表,又顿住了。

马上就八点了。

微信群里组长一直催。

她今天必须画完,明早还有别的项目。

良久,温芷深吸一口气,有些无力地坐了回去。

她从包里抽出耳机,用力塞进耳朵里,将音乐声开到很大,掩盖住各种奇怪声响。

手指握紧笔,画了两笔,又放下,掌心一层虚汗。

拿出纸巾擦了擦,让自己凝神静气,再度画起来。

她算了算——无论是捉奸,争吵,道歉,谈谈,冷静,至少也要花两三个小时往上。

可是这个项目明早就要交,客户很急,改动不小,她清楚这个时间量,还有新项目在等着她,因为请假也耽误不少,明早必须开始。

两个Deadline都在眼前。

她没有时间,去争吵,去难过,去耗费。

晚上十一点。

温芷揉了揉发酸发涩的眼睛,将画面缩小,抬手揉脖颈,打量着,除去最开始有些杂乱,画不进去外,慢慢也就好了。

她正修着小细节,听见隔壁门打开又关上,两道脚步声往客厅方向走去,然后是防盗门砰一声。

她睇一眼右下角的时间。

估计是曾喻文要去接她,然后顺便将女孩子送出去。

她不想管他们。

果然,他们出门没多久,微信上就收到了曾喻文的消息。

「芷芷,我出门接你了。你应该还没下飞机吧?一会见。」

温芷摘下耳机,没有回复,将手机调成静音,丢到了床的一边。

直到凌晨两点。

她听见防盗门嘎吱一声,进来的人脚步声有些沉重迟疑,最终停在了她的门前。

温芷移动着屏幕上的画,一小片一小片区域检查着小细节。

终于差不多了,明天可以交差,她脑海里那根绷紧的弦也松了一些,也终于有时间,谈一谈感情问题了。

温芷缓缓放下笔,将头发别到了耳后,走到了房间门口。隔着一扇木门,似乎还能听见曾喻文沉重的呼吸。

不知怎的,她竟有些不敢拉开这扇门。

不敢去看曾喻文熟悉的眼睛。

“小芷,你…真的早回来了?”

男人温润如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温芷静了几秒,刚才那股恶心的感觉又回来了,她咬紧下唇,一把拉开了房间的门。

曾喻文就贴着门站立,像一堵高瘦的墙,眼睛红红地望着她。

温芷望向他湿润的眼眸,心里觉得有点可笑,明明出轨得是他,怎么好像委屈得,也成了他。

“喻文。”温芷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冷静一些,“你进来吧,我们谈谈。”

曾喻文目光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一丝一毫都不舍得分开,然后用力吸了吸鼻子,走到床边。

“你坐这。”

温芷下意识将椅子拖过来,挡住了他想坐的床。

曾喻文看了一眼椅子,又看一眼她,眼睛更红,好像浸泡在池水里的玻璃珠,垮着肩背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

谁都没有先开口。

温芷望着他熟悉的眉眼,熟悉的面孔,熟悉的身形,熟悉的一切一切。

“喻文。”

她叹了口气,声音很轻,“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曾喻文一顿,垂下头,最终不敢对上她的眼睛,声音干涩地说。

“没有。”

“那你…”

温芷抿了抿唇,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她静静倚靠在墙边。

“小芷…我,我就是鬼迷心窍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真的…就是这一次。”

“我真的…”曾喻文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地抓了抓,眼神里透出懊悔和苦恼,艰涩地说:“真的就这一次。”

“真的。”

旁边就是窗户。

几缕风从缝隙中钻了进来,有着南方湿热,黏黏腻腻地贴着她的脖颈肌肤,不太舒服,温芷愈发抱紧了手臂,不说话。

她跟曾喻文认识二十四年了——

他们从出生开始,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除去大学不在一个学校,但也在一个城市。几乎是密不可分的,也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从初中进入青春期开始,就有人起哄他们俩早恋,后来到了高中,曾喻文好像也有点那个意思,再到大学,在两家父母的鼓励下,曾喻文鼓起勇气表白,温芷也微笑着接受了。

再到如今,马上就结婚了。

温芷承认,她或许没有那种偶像剧里的心动,心跳加速,幸福得云里雾里——可能是因为太熟悉;但也同样承认,曾喻文性子妥帖温柔,她和他在一起轻松,自在,熟悉,亲切。

既然前二十多年都在一起,也形成习惯,将来在一起,也挺好的。

但是温芷怎么都没有想到,曾喻文会做出这样的事。

就在他们结婚的,前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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