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玩笑的, 据我所知她还没有男朋友。”

萧贞脸色难看, “这种事怎么能开玩笑吗?”

“既然那么关心她,为什么不干脆认了她?”

“……”

萧贞一言不发地转身追出门去,简漫刚好端了热水回来, 见花染不在,奇怪地道:“小染呢?”

“去医院了。”

不用做帮凶让司瞳松了一口气。

“谁送她去?”

“有人送, 你就放心吧。”

花染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色好看了一些。过激的反应之后, 人反而轻松了不少。

萧贞抱着手如同门神一般站在洗手间门口,那副架势感觉会让一切想要进来的人望而却步。

花染觉得胃又开始疼了。

“你好一些了吗?”

今日的萧贞比在舞台上时和蔼不少,关心的样子也不像装出来的。

“……我没事。”

花染僵硬地回答她,想要离开却发现必经的道路已被堵死。

“去医院看一看吧?我送你。”

“不用了。”

萧贞有些小心翼翼的话语与花染冷淡的语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概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这个场景匪夷所思。

萧贞察觉到花染对自己态度上的变化,显露出了思考的神色。

“你……”

“评委老师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做准备了。”

萧贞拉住想要离开的花染, 皱着眉道:“你知道了?”

虽说本来也觉得瞒不了多久, 但凑上如此巧合的时机,还是让萧贞感觉到了天意。

花染想要挣开她的手,但对方的力道比她想象得还要大。

“萧老师——”

这句萧老师在萧贞听来还真是十足的讽刺。不过对方的抗拒在她的意料之中,所以此刻还算镇静。

“既然如此, 那你和我一起去一趟医院吧。”

花染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仿佛她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我不去。”

萧贞在花染五岁的时候离开, 记忆中的女儿是一个乖巧懂事到令人心疼的小女孩。但对方如今这个别扭的样子竟让她莫名生出几分喜悦, 仿佛终于找回了母亲身份。

“是有人想见你, 花婆婆……她在医院。”

花染停下挣扎的动作,时隔一年多再次听到花婆婆的消息竟然是从这个人的口中,这点很叫她措手不及。

“花婆婆……”

“对,她想见你……”萧贞见她态度软化下来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的情况不太好。”

“花婆婆在哪里?”

她托村长爷爷找了花婆婆那么久都没找到,为什么萧贞会知道?

“我带你去……绝不做多余的事。”

花染戒备地看着她,但想到花婆婆病危,又无法再多犹豫。

“你没有骗我?”

萧贞苦笑了一下,“我不会再骗你。”

她刚开始是想让司瞳把这个消息告诉花染,假装是花婆婆家从节目组的途径找到她。但她后悔了,这样做已不仅仅是隐瞒,更是欺骗。

说真的,她从没想过得到花染的谅解,她只是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想要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但当她真的看到花染不需要她这个母亲也一样过得很好——虽然历经艰苦,但现在确实守得云开之时,她无措了。

萧贞发现自己没有东西可以弥补她,对方要的或许也根本不是她的弥补。

比起她来,女儿不仅守住了本心,也没有愧对任何人。

如果当初她再争取一下是不是会更好呢?是不是再努力一点儿就不会失去她呢?

花染深吸了一口气,“好吧,但是我们要赶回来参加下午的拍摄。”

萧贞看起来很高兴,“可以,不会花太多时间的。”

花染不知道自己同意这件事是因为什么,她想说服自己是为了花婆婆,却又十分明白心中有一个按捺不住的期望。

萧贞与司瞳和节目组打过招呼,亲自开车带花染去医院。花染心烦意乱,却还是发现了萧贞的车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因为不是常见的车,当初在花家村看到的时候她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两人一路都没有说话,到了医院萧贞让她先去检查身体。

“花婆婆呢?”

花染有些懊恼,还有种被欺骗了的愤怒。

萧贞很理解她的情绪,耐心地道:“花婆婆还没醒,你先检查,不会耽搁太久的。我没有骗你。”

明知对方或许真的只是出于关心之情,花染却还是有种不甘的心态。仿佛接受了这一点关心,就输了一样。

她倔强地不肯挪动脚步,“那我等花婆婆醒过来就好。”

萧贞看她冷着脸坐在长凳上,无奈地转身掏出了手机。

短消息很快收到了电话的回复,萧贞接起来讲了几句,而后递给了花染。

花染气鼓鼓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在搞什么名堂。

“是小白。”

花染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会,有些气恼地接过了电话。

因为这个人亏欠了她,所以不论有什么小性子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出来。

“染染?”

还真的是小白。

花染都不知道她们两人是什么时候交换的电话,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嗯……”

“听萧阿姨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本来是不想回她消息的。可看到她说你在医院,这就赶紧打了回来……你没带电话吗?”

花染下意识摸了摸口袋,这才发现自己确实忘带了手机,不仅是手机,整个包都没带。

“嗯……”白书一的解释让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继而想到她还在上课,有些紧张地道,“你没上课吗?”

“我们自习考试呢,没关系的。你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好好注意呀,我听萧阿姨说你不肯检查。”

“我真的没事……”

“不是都吐了吗?万一是食物中毒怎么办?”

“现在已经好多了……”

虽然还有一些晕。

花染确实感觉到身体不太舒服,除了恶心想吐以外还一阵冷一阵热。但因为气愤和萧贞在的原因,一直强撑着。

那边沉默了一下,“你不肯检查的话我就请假去医院了。”

花染知道她真的做得出来,连忙道:“不要……”

因声音稍稍大了一些,萧贞望了过来。

花染侧了侧头,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了,你不要过来。”

“那你好好检查,我会问萧阿姨的。”

花染被她吃得死死的,又有些恼她张口闭口“萧阿姨萧阿姨”的。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那么好的?”

花染突然记起来当初白书一不但帮过萧贞,还得到了人家的赠礼,不由在心中批判了一下这个小叛徒。

“诶……没有很好啊?”白书一不解地道,“就互相交换了一下电话。我可是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要不是因为你有事我才不会给她回电话。”

“明明叫得那么亲昵。”

花染觉得自己完全变成了小孩子,竟然这样斤斤计较,说出口的同时又不免自我厌恶了起来。

“嘻嘻嘻,哪有很亲昵啦,我总不能叫她名字。而且我和你才更亲近呀,染~姐姐。”

这个小坏蛋!

花染脸上发热,狠狠掐断了电话。

“去检查?”萧贞见她打完电话后满脸绯红,愈发担心起来。

花染把手机还给她,冷声道:“我会还你钱的。”

萧贞原本想要拒绝,看到她倔强的表情,最终还是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以。”

“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花染见她一副要陪同的样子,躲避害虫般逃了开去。

萧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再次接起了响起的电话。

“小白。”

“萧阿姨,麻烦你照顾一下染姐姐,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讲呀。”

“我会的。”

少女清亮的声音听起来总有股无忧无虑的感觉,让人不禁想起青春年少时最单纯的时光。

“还有……”那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而后继续道,“如果你没有把她视作人生的污点,还请你让她知道。”

萧贞惊了一下,“为什么会这样说?不,她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因为你现在给她的感觉就是这样。我觉得人类创造语言是为了能更好地相互理解,所以有些事不说出来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说实话,我无论染姐姐做什么都会支持她,如果她不想理会你,那我也不会再和你联系。可她看起来很在意,你究竟是怎么看待她的。”

“你以她为耻吗?”

但这个无忧无虑声音的主人显然不是那样不谙世事的小孩,明白事理起来叫她们这些大人也自愧不如。

“我是害怕她以我为耻。”

“如果仅仅是因为这点,还请你忍受一下吧。毕竟……你明白的吧?这是很正常的事。”

而且也意外地冷酷。

萧贞挂完电话,无力地在长椅上坐了下来。被一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孩子教育了的这个事实,叫她忍不住发笑。

虽然已经过了半辈子,但她或许从被卖掉的那一刻起就停止了长大,之后的一切决定和挣扎都带着一股小孩子的不甘与愤怒。

但,后悔吗?

她想自己也不后悔,既不能后悔也不愿后悔,如果没有这股不甘与愤怒,她的人生或许会更加凄惨。

花染有她花染的际遇,萧贞也有萧贞的人生。

既然不后悔,那该承担的后果自然不能再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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