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哥,这种细皮嫩肉的书呆子没了眼镜,就跟瞎子差不多,别说让他打你,恐怕连一个人走路都不敢。”绿毛混混一脚踩上掉在地上的眼镜,使劲用脚碾了碾,得意洋洋地笑道,“没本事就别逞能来英雄救美。”

听到这些混混起哄的笑声,丁洋再也忍不下去,捏着拳头就想揍他们。可是刚往前面踏出一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臂。他往身后一看,抓住他的人是沈长安。

“长安……”

沈长安朝他摇了摇头,慢吞吞地卷衬衫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臂:“难得听到有人主动请我揍他,我怎么能不满足他?”

“哟嚯?!”叫山哥的混混一听这话,顿觉自己被挑衅了,他扭头看向自己几个小弟,“哥几个给他点颜色瞧瞧,不把他揍得喵喵叫,他恐怕还不知道,英雄救美是要付出代价的。”

沈长安轻笑出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山哥,像是个不知世事的乖宝宝。山哥偏了偏头,忽略心中那缕稀薄的愧疚感,示意小弟们动手。

“长安,小心!”丁洋见绿毛混混跳起来就想踹沈长安,焦急得不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沈长安伸手拽住了绿毛的小腿,神情轻松地仿佛捏住了一根胡萝卜。

一个手刀劈在绿毛身上,绿毛惨叫出声,应声而倒。沈长安看了眼在地上疼得打滚的绿毛,脸上露出一个歉然的笑意:“不好意思,太久没有跟人打架,有些不知轻重,你担待点。”

混混们:“……”

正准备帮沈长安打架的徐泽跟丁洋:“……”

“你他爷爷的,别在老子面前装逼。”山哥扭头对其他小弟道,“你们都是猪吗,一起上。”

混混小弟们这才反应过来,咆哮着冲向沈长安。随后丁洋与徐泽就看到,这些凶神恶煞的混混在沈长安面前,就像是拎着玩的小鸡仔,一手撩倒一个,一脚踹翻一双,短短几分钟内,这些混混全都横七竖八躺在地上了。

“嗯?”沈长安笑眯眯地看向唯一还站着的山哥,“还要我来打你吗?我这个人向来喜欢乐于助人,你都提出要求了,我如果不满足你,是不是不太好。”

“我觉得……偶尔出尔反尔挺好的。”山哥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地看着地上打滚的小弟们,“小哥,我们错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调戏女人了,你放过我们吧。”

“相信男人的嘴,不如相信白日见鬼。”沈长安叹息一声,“要不我还是打你一顿吧。”

“小哥,不对,是大哥,我家里还有七十岁的老母亲要养,你就放过我吧。”山哥认怂认得很快,“以后我如果敢随便调戏妇女,就让我……就让我烂小弟弟。”

丁洋忍不住夹了夹腿,是个狠人,连这种誓言都发得出来。

“刚才你说要把我揍成什么样来着?”沈长安仍旧微笑,“可以再说一遍么?”

山哥的脸由白变青,由青变红,半晌后垂下脑袋:“喵喵喵。”

“你说什么?”

“是我要学猫叫,喵喵喵喵喵。”

在这一刻,山哥觉得自己的大哥形象分离崩塌,在这黑夜中化成了飞灰,荡然无存。

他学猫叫的声音,在空气中盘旋,整个黑夜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声音。

“来,给这位女士道歉。”沈长安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幼儿园老师早就教过我们,做错了事,一定要说对不起,你们没忘吧?”

“没忘没忘。”山哥连连点头,在地上打滚的小弟们也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垂头丧气地向陈盼盼道歉。

陈盼盼本来又气又怕,但是这些小混混们的样子实在太狼狈,她差点没绷住脸笑出声。

“记住今天说的话,以后如果再调戏妇女……”沈长安瞥了眼他们腰部以下,“万一誓言成真了呢?”

山哥的脸彻底绿了,可是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带着小弟们连滚带爬就想逃走。

“等等。”

山哥的肩膀抖了抖,绝望地回头看向沈长安:“大哥,您还有什么吩咐?”

“医药费。”沈长安把一张一百元钞票放到山哥手上,“你可以走了。”

山哥抖着手拿着这一百块钱,感觉自己好像捧着生化武器。他把钱一捏,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就怕跑慢了,半条命都要留在这里。

看着混混们拼命逃窜的背影,陈盼盼感激地连连朝沈长安道谢,还说要陪他一副眼镜。

“没关系。”沈长安看了眼地上被踩碎的眼镜,“我家里还有备用的。”

“那我们送你回去吧,晚上这么黑,你没有眼镜会不方便。”丁洋终于从沈长安的武力震慑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沈长安并不算粗壮的胳膊,还有那张单纯无害的脸,眼神无比复杂。

“没事,我的眼睛……”沈长安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的眼睛其实没有近视。”

“那你为什么要戴眼镜?”被这个答案弄得呆住,丁洋连表情都没法管理了。

“戴上眼镜看起来成熟一点。”沈长安抬起下巴,朝丁洋转了转脸,“都是出来工作的人了,看起来沉稳才更合适嘛。”

丁洋、徐泽、陈盼盼:“……”

这就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吗?别人都是恨不得看起来自己年轻一些,沈长安竟然嫌自己还不够老?

“长、长安啊,我觉得你想多了。”陈盼盼干巴巴道,“现实生活不是小说,戴上眼镜后,并不能让你相貌大变。”

沈长安摸了摸鼻梁,嘿嘿笑了两声:“那我先回去了,你们路上小心。”

“好、好的。”陈盼盼摆了摆手,“明天早上见。”

等沈长安走远,丁洋才怔怔地感慨:“我觉得一个沈长安,可以打五个我。”

“你怎么能这样看自己?”陈盼盼皱了皱眉,不赞同道,“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的错觉,一个长安明明可以打十个你。”

丁洋:“……”

这种塑料般的同事情,大概还是日抛型的吧。

因为这次调戏事件,沈长安与同事们之间的相处变得更加自在,短短一两周内,已经与几个年轻同事开始称兄道弟,在一起吹牛撸串了。

最近两天徐泽又印刷了厚厚一叠宣传标语,因为前几天隔壁城市发生了虐待女儿事件,所以这次传单标语都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女子能顶半边天”之类。

外面太阳有点大,沈长安戴着顶鸭舌帽,骑着单车把传单分发到各个小区,顺便跟小区的老人闲聊几句。

有位老人见沈长安被太阳晒得脸颊通红,跑回家拿了一瓶冰过的矿泉水给他,沈长安想说自己并不渴,可是看到老人热情的样子,他只好接了下来。

一番闲聊后,他才知道老人独自居住,他膝下只有一女,女儿是军人,平时并不能经常回家。

提到自己做军人的女儿,老人十分骄傲,他对沈长安道:“那时候他们都说,女儿是要嫁出去的,比不得儿子好。我偏就不信了,都是自个的孩子,分什么男女?瞧瞧现在,我家闺女多出息,保家卫国呢。”

说到这,老人看了沈长安一眼:“可惜你是近视眼,不然也能去当兵。”

沈长安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称是。

离开的时候,他往后看了一眼,老人独自坐在小区树下的椅子上,树荫投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有些寂寞。

把装水的瓶子放进自行车的菜筐里,这辆自行车是娟姨的,见他要出门发传单,就特意借给他,让他方便一点。

经过一家超市的时,他看到超市门口有个男人坐在轮椅上,旁边的残疾人通道被一辆电动车堵住,无法通行。他摘下鸭舌帽,给自己的脸扇了扇风,把自行车锁在路边,走向男人。

“先生,请问你需要帮助吗?”他走近男人身边,男人穿着白衬衫,黑色长裤,不知道在太阳下坐了多久,脸色白得透明,不过脸上一点汗都没有。

男人缓缓抬起头,眼神与沈长安对上,放在扶手上的手,缓缓抬起一根手指,指向超市里面。

这是要进去的意思?

可惜长得这么好看的一个男人,不仅不良于行,还不能说话,幸好还能听到他说什么。把帽子戴回脑袋上,沈长安伸手把电动车拖到一边,推着男人进了超市。

超市里的冷气让他舒服地松了口气,他低头问男人:“你需要买什么?”

男人没有抬头,不过这次伸出了两根手指,指了指蔬果区。

最后沈长安左手推着轮椅,右手拎了一大筐物品,带着男人到收银台排队。拍在他们前面的是个小姑娘,看到沈长安与轮椅男人的长相后,往旁边一让,让他们先去付账。

“不用了不用了……”沈长安不好意思让一个小姑娘让自己。

“要的,要的,残疾人优先嘛。”小姑娘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轮椅上的男人,她在现实生活中,还从没见过这种眉目如画的男人,只可惜天妒英才,让他残疾了。

男人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如水,随即又飞快垂下了眼睑,仿佛随时都能睡着般。

等到沈长安付账时,他再次睁开眼,掏出手机付了账。

“先生,请问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吧。”沈长安把购物袋挂在轮椅后面的扶手上,看了眼刺眼的阳光,把轮椅推到阴影处。

男人盯着他看了两秒,掏出一张名片放到沈长安手里。

这张名片黑金色为底,上面印着一个名字以及住址。

道年。

“道年……先生?”沈长安见男人几不可闻地点了一下头,掏出手机导航这个住址。

作为一个外地人,只有靠着导航,才能勉强维持认路的自尊了。

伴随着毫无情绪的指路声,沈长安把这位名为道年的男人送到了小区里,刚进小区门口,他就看到两个男人匆匆跑向这边。

“道、道……”

“我们想向你道谢。”一个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先生,谢谢您送我们的先生回来,您一定会有好运的。”说完,他走到沈长安身边,替代了他推轮椅的工作。

沈长安:“……”

真是别致的道谢方式。

“不用客气,为人民服务。”见这两个人似乎很紧张男人的模样,他往后退了几步,“那我先走了,再见。”

一直懒洋洋没什么精神的道年,听到他要走,抬头看了他一眼。

注意到他的眼神,沈长安笑着朝他挥了挥手,道年默默看着他,缓缓地、缓缓地摇了两下右手食指,随即便飞快阖上了眼睛,仿佛摇几下手指,便是他最大的热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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