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被带到了一间从未去过的金碧辉煌的大厅中,坐在豪华舒适的椅子上。跟随他而来的哈弗特伯爵以及侍从们,都笔直地站在他的身旁不动,汤姆觉得很过意不去,一个个地请他们坐下,跟拜托似的。

“请坐,快坐下吧。”哪知道被劝坐的人们,谁都不说话,只是低头行礼,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因为根据皇家礼节,任何人都不准在王子面前坐下。

尽管如此,汤姆还是一再地请求。王子的舅舅哈弗特伯爵,在汤姆的耳边小声地说道:“王子殿下,不要再劝了。这些侍从,在您的面前是不能坐下来的……王子殿下,请您镇静一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您只要像平常那样,按照规矩去做就行了。”

汤姆听他这么一说,脸唰地一下就红了。

这时,国王亲近的大臣圣·约翰勋爵从外面走了进来,毕恭毕敬地向汤姆行过礼之后,一脸严肃地说:“禀告王子殿下,我奉国王之命前来,有机密大事要当面禀告殿下。除哈弗特伯爵以外,请您命令其他的人全部退下。”

汤姆听完,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转过头来,看着站在椅子旁边的哈弗特。哈弗特又对汤姆轻声说道:“哦,您忘记叫人退下的信号了吗?您将右手抬到胸前,一摆手就表示退下的意思,您不需要说话的。”

汤姆照着哈弗特所说的去做,他轻轻地摆了一下手。侍从们立刻整齐地敬了礼并且从大厅里退了出去。

圣·约翰勋爵这才谨慎地禀告道:“国王陛下要殿下谨记:您现在虽然有病在身,但须以国家大局为重。首先,请王子殿下不要随意乱讲,例如说自己不是真正的王子殿下、住在王宫里会很害怕之类的话。为了维护王子的尊严,当您不舒服、不高兴的时候,也不要忘记王子所应当遵守的礼节。

“除此之外,还请王子殿下能够尽力恢复从前的记忆,想方设法记起宫内的人员,并且能够分辨出每个人是谁。即使一时想不出来,也希望您不要说出来。

“无论在宫内还是宫外,当王子殿下不知道该怎么做、该如何说的时候,请您千万要保持冷静,泰然自若,悄悄地向哈弗特伯爵或我询问,最好不要让大家发现,我们两个人会在您的身边帮助您的。国王陛下的意思是,在您生病期间,我们两个人随时随地在旁侍候您……最后,自国王以下,所有的臣仆们,都在祈祷神灵,祝王子殿下能够早日恢复健康,如此,才是国家和殿下的福祉。”

圣·约翰勋爵用沉重而悲痛的的音调禀告完毕,就行礼退下了。汤姆接了旨,好像听到最终判决一样,喃喃自语道:“唉,既然国王陛下下达了这样的命令,那我也就毫无办法了,只好暂时奉旨行事了。”

这时,哈弗特伯爵在旁边问道:“国王陛下刚才说,最近殿下要暂时停止读书,以免过度劳累。那么现在我们就做一些比较轻松的游戏,好不好?如果不放松精神,在今天的晚宴上显出疲惫的样子,那就不好了。”

汤姆已经决定好了,要在这里等待王子的归来。尽管现在他要面对狼狈不堪、左右为难的境况。

唉,待在这里真不好受啊……

因此,汤姆小心翼翼地和哈弗特伯爵商量道:“我现在很累,还有点头痛。我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行吗?”

哈弗特伯爵答道:“嗯,您想休息休息吗?好的,这再好不过了。我马上吩咐下去。”

于是他一拉铃,仆人们立刻进来了,哈弗特伯爵叫他们将汤姆扶进内室休息。

汤姆进到内室以后,疲惫极了,他坐在长沙发椅上,嗓音沙哑地说:“我想喝水。”

马上就有一个仆人端上放着一杯水的金盘,跪在汤姆的脚边。

汤姆抓起杯子,一口气便把杯子里的水喝了个精光。水滋润着汤姆干渴的喉咙,显得格外的甜。

汤姆喝完水,觉得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于是,他伸手想将皮鞋脱掉。

这时,一个仆人看到了,连忙跑过来为汤姆脱掉皮鞋。另外一个仆人,也飞跑过来为汤姆穿上拖鞋。

汤姆刚要去脱上衣,掌管服装的仆人,就急忙跑过来,为他把衣服脱掉,并且另外给他换上一件柔软舒适的衣服。

汤姆觉得很奇怪,一时间愣住了。无论大事小事,都会有仆人们为他代劳。

汤姆心想:“先不去管那些烦心的事情,我先躺在长沙发上休息休息。”谁知道脑子里面乱哄哄的,怎么睡也睡不着。汤姆本来想静下心来,自己一个人好好地想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在房间一角,十几个仆人整齐地排成一行,随时等待着侍候他,只要他稍稍动一动手,或是动一动脚,他们都会赶忙跑过来。汤姆觉得这样的情形,让人非常不快,他根本安静不下来,更不要说思考问题了。

唉——

汤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不快地闭上了眼睛。

仆人们心里想,王子该让他们退出去了吧?可是,过了半天,王子仍没有下令让他们出去,因此他们一动也不敢动。

汤姆根本就不知道该叫仆人们“退下了”,因为他早就忘记了这一回事。

这时,依然留在大厅里的圣·约翰勋爵和哈弗特伯爵,沉默了很久都没有说话。他们一会儿在大厅里踱来踱去;一会儿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终于圣·约翰勋爵开口了:“伯爵!……老实说……您不觉得有些奇怪吗?……我的意思是王子殿下……”

哈弗特伯爵非常吃惊,盯着他问:“奇怪?哪里奇怪?你说吧。这里除我之外,没有其他人,你尽管说。”

“嗯。这话虽然不方便说……但我还是决定要说出来……不过,王子殿下是您的外甥,所以希望您听了我的胡言乱语不要生气,请您先原谅我。现在,我可以坦白地说,依我来看,王子殿下现在虽说有些精神失常,但是您不觉得他的行为举止完全像变了个人吗?”

“胡说!那是因为他生病了,才导致他的行为举止有些反常。现在,你说这种话……”

“不,不是的。您听我向您解释!不错,他的言谈举止,虽然不能说完全不像王子殿下,但从另一方面来看,就算是王子殿下真的疯了,怎么可能连国王陛下——自己父亲的样子都忘记了呢?并且,他怎么能将再熟悉不过的王室的仪式和礼节,都忘得一干二净的呢?另外,他为什么只记得拉丁文,而法文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您不觉得奇怪吗?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地方也让人想不通——您觉得呢?万一真的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不是真正的王子,也说不定呢……不,不,请伯爵千万不要生气。您如果能明智地做出判断,以消除我的这种疑惑和焦虑,对全国人民都将是有益的。我个人怀着这样的疑虑,简直痛苦极了。不过,我越是怀疑,就越是……”

听圣·约翰勋爵忧虑重重地说到这里,气得脸色铁青的哈弗特伯爵大发雷霆,怒斥道:“闭嘴!你这可恶的家伙!居然敢说这样亵渎殿下、罪大恶极的话!不许再说这些大不敬的话。对于这件事情,陛下刚刚是怎么说的?你连圣旨都忘了吗?你想被判死刑是吗?”

圣·约翰勋爵吓得面无人色。圣旨里面清楚地指明:“关于王子殿下的病况,如有胡言乱语者,必将处以死刑。”想到这些,他更是胆战心惊,于是向哈弗特伯爵求饶道:“伯爵,我错了。我刚才一时失言,只是私下跟您一个人说的,请您为我保守秘密。我知道错了。以后绝对不敢再胡言乱语了,连想都不会想了……请您饶我一命,只当您刚才什么都没有听到。否则,我真的会死得很惨。”

哈弗特伯爵的神情温和了些,答道:“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对于你刚才的疯言疯语,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你一定要谨记:以后,你绝对不能再有类似的错误念头……总之,你不用担心。你认真想想:王子殿下是我的亲外甥,作为他的舅舅,我怎么可能认不得外甥的样子呢?从王子殿下刚生下来一直到现在,我是一天天看着他长大的。我绝对不会看走眼的。”

“嗯,我知道了。”

“而且,王子殿下虽然疯了,但其实并不严重,只是神志有一点点失常,这在发疯中算是最轻的了。比如说马莱老男爵,他是在六十岁时发疯的,对看了六十年的自己的脸,照镜子时,竟惊讶得直嚷:‘这不是我的脸,他是谁呀?’无论家里人如何跟他说,他就是不相信。而且他还对别人说:‘我的脑袋是用玻璃做的,如果磕破了,那就槽糕了。’所以,他不准任何人碰他的脑袋。王子殿下的情形,跟他相比之下算是很轻微的了,很快就能痊愈的。我们要尽心尽力地去侍奉他,好让他尽快恢复正常。”

“是。请您宽恕我刚才的胡言乱语,并且千万不要和别人讲。听完伯爵的分析以后,我全明白了。”

圣·约翰勋爵再三地请求哈弗特伯爵原谅他刚才的失言后,才退出大厅。这时大厅里只剩下了哈弗特自己,他一个人在大厅里踱来踱去,心里想着:“什么?他不是王子?……笨蛋,他怎么可能不是王子呢?如果是孪生兄弟,那还说得通,就是找遍整个世界,恐怕也找不出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吧?……即使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王子肯定也不会跟这样卑微的人打交道,甚至是互换服装。无论怎样,我都不能相信这件事……”

哈弗特继续想道:“假如,他的确不是真正的王子,那么他肯定会极力强调自己是王子的。想想地方上的一些贵族家庭,凡是这种冒充他人的人,必定是坚决地强调自己就是这个贵族家庭的真正继承人,这不过是一种古老的骗术。但是现在的情况,是国王以及所有的侍臣们都认为他就是真正的王子,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他,但他却坚持说自己不是真正的王子。如果是冒充的话,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愚笨的人呢?所以无论怎么分析,都是王子发疯了,绝对没错。是的,是的,这是显而易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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