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珠看到他时就停了脚步,毕竟也是熟人了,想打声招呼,对上齐智震惊的目光,凝珠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自己发肿的眼睛。凝珠知道现在的自己很难看,只是姐夫死了,她没心思在乎容貌,也没有人会不识趣地盯着她眼睛,这会儿齐智无礼,凝珠气上加气,别过脸准备直接离开。

“凝姑娘要去哪里?”去后院不是这条路,齐智忍不住问道,说话时再看她又红又肿的眼睛,只剩下心疼。或许是因为这有可能是最后一面,少年没有再掩饰心中所想。

凝珠回头时挺生气的,未料一转身,就对上了那样一双明亮的眼睛,像是冬日冰冻的湖终于融化,浮动着震撼人心的粼粼波光,他整个人好像也变了样子,不再是那个只知道低头守礼的侯府侍卫,而是……

凝珠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眼前的齐智,应该才是真正的他。

那样的眼神,是关心她吧?

凝珠忽然就不气了,但顾家是她们姐妹的秘密,凝珠不想让齐智知道,摇头反问:“你有事吗?”

五月的阳光明亮到刺目,齐智看着心上人微微眯着眼睛问他的单纯样子,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有两句话想单独问你,你,着急走吗?”

京城到福建千里迢迢,他想立功就必须尽早出发,真没有时间了。

跟随凝珠的丫鬟皱眉,警惕地看了齐智一眼,“是你要问,还是世子要问?”他什么身份,竟然想单独与姑娘相处?

她的话里警告意味十足,齐智无动于衷,只望着几步外的凝珠,执着认真。

凝珠却不满丫鬟这样对齐智。在她眼里,小时候常常见面的齐智是伙伴不是侍卫,或许在侯府王府伯府里面,齐智身份不高,可凝珠从没真正把自己当成京城贵女看,她只是江南一个小户人家的女儿,是只有姐姐相依为命的孤女,跟同样孤儿身份的齐智没有太大区别。

“你去那边等我。”凝珠平静地吩咐丫鬟去前面等,顺势观察是否有人过来。

那丫鬟明白姑娘不高兴了,识趣地去做事。

凝珠看看齐智,转身去了一颗茂盛的花树下。

齐智紧张地手心冒汗,落后两步跟着她。

“你要问我什么?”站定了,凝珠好奇地问,熟悉少年闷葫芦的性子,怕他此时也闷,凝珠又提醒道:“你快点,我那边还有事。”

“我喜欢你。”

齐智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她,在心上人震惊的目光里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我喜欢你,两年前就开始喜欢了,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一直都忍着,可是看你与伍诚相亲,我不想忍了。如果你,你愿意,我这就去向侯爷请辞,去福建挣军功,有了功名再正式提亲,你不愿意,我马上回辽东大营,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惹你不喜。”

少年声音低沉,说的很快,一字一句又是那么清晰。

凝珠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随着他的话回想这两年相处,然除了为数不多的几次偷看,她真想不起来齐智对她做过类似喜欢的举动……对了,有一次阿洵抱怨齐智留给她的糖炒栗子比给他的大……

那就是齐智的喜欢?

凝珠莫名想笑,身体一动,眼睛被树叶缝隙里漏下的光刺了一下,凝珠连忙闭上眼睛,睁开的那一瞬,记起了自己此时的模样。

凝珠怔了怔,情不自禁地摸了摸眼睛,是肿的,好像比早上还厉害。

“不舒服?”齐智说完话就一直盯着她了,都不敢眨眼睛,怕错过她任何情绪变化,见她抬头揉眼睛,担心地问。

急切紧张的几个字,凝珠心里某个地方倏地软了。

她这么丑,他居然还能那样认真地说喜欢她。

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瞥见身上素白的衣裙,想到刚刚在福建殒命的姐夫,凝珠突然就哭了,背过身道:“不许你去福建……”

齐智脑海里那根因为期待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断了,不许他去,就是不愿接受他吧?

可她为何哭了?

这些年齐智只同自家大姑娘跟她说过话,因此他不懂女儿家的心思,不懂她为何哭,却认定是自己冲动的话惹了她,退后两步苦涩道:“是我痴心妄想了,凝姑娘别哭了,我不去福建了,我去辽东……”

“你去辽东做什么?”凝珠猛地转过身,难道那里也有战事?

断了念想,齐智规矩地垂着眼帘,“我知道你心善,不想我丢了侍卫的差事,但我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本就不配继续伺候世子了。”

凝珠终于懂了,抿抿唇,冷声道:“那你去吧,你走了我就嫁给别人!”

言罢头也不回地跑了,姐夫刚走,她现在没心思与他多纠缠,这样说了,他应该能懂吧?

人往前跑,耳朵留意后面的动静,什么都没听到,凝珠咬咬唇,怕他真的太傻,拐弯前回头看。

齐智一开始确实没有领悟她的意思,有点奢望,又怕是自作多情,直到她慢了脚步回首,拿一双核桃眼看他,齐智才终于定了心,如春风吹过心头,傻傻地望着她笑。

凝珠松了口气,再不留恋,去寻陈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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