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夫人的死多多少少都与她有关,如果楚淮楚蓉兄妹知道真相,就算不迁怒恨她,也绝不会再与她来往。但含珠不能告诉他们真相,因为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含珠也不觉得自己应该对三夫人的死负责,她只是愧对楚淮楚蓉。

他们都是真心待她的,楚淮不用说,每次出门都会给她与阿洵带份礼物,待她们如亲兄妹。楚蓉呢,最初不了解时与她客客气气,时间长了大家就玩到了一起,三个堂姐妹一起绣花制香说悄悄话,和睦安乐。

旁人以诚待她,她再有理由,都少了一分真诚。

正出神,外面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二姐夫来啦!咱们快准备,上次怎么刁难大姐夫的,这次二姐夫也别想轻松接走二姐姐!”楚蓉最鬼灵,马上松开凝珠去准备刁难李从鸣要用的东西了。

含珠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再瞧着全福人帮羞红脸的楚蔷盖上红盖头,被这喜庆的气氛感染,及时将那些不合时宜的纷杂念头丢了开去。有些秘密,如果说出来会让更多的人伤心难过,不如一直藏在心底,无论是楚倾父子还是楚淮兄妹,她从来都没有恶意,佛祖菩萨知道,应该也不会怪她吧?

过关斩将,很快李从鸣就冲进了内室,高高大大的男人,热情奔放,进屋笑容就没断过,没等全福人张罗,主动把手里的红绸塞到了新娘子手里,那迫不及待娶媳妇回家的劲儿头,若不是全福人拦着,恐怕他都敢直接将楚蔷扛出去,狂奔而走。

含珠等人一直送到上房,看着楚渊背起妹妹,她们就不能再往外送了,只有楚倾三老爷兄弟俩领着楚家的少爷们跟去送嫁了,到镇北将军府还有宴席等着他们。

夜幕降临,镇北将军府里,李从鸣红着脸被小厮扶着去洞房了,其他宾客继续拼酒。

没成亲的世家子弟们羡慕李从鸣今晚娇妻在怀,成了亲的,就各有心事了。

楚倾酒量好,这里将士多,前来给他敬酒的也多,他忙着跟小犊子们拼酒,没工夫触景生情。

曾经有多甜,现在就有多苦,三老爷不停地灌酒,宴席将散楚倾想起亲弟弟时,才发现三老爷已经醉成一摊烂泥了,再看看楚淮,也趴在楚渊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倒下的。

爷俩一样没出息!

楚倾暗暗骂了一句,让楚渊扶楚淮,他搀着兄弟上了马车,路上见三老爷安安静静的,没有吐也没有耍酒疯,他也就没有深思弟弟为何喝成了这样。到了侯府门口,他叮嘱平安好好照顾三老爷,径自去看小儿子。酒席开始不久,他便让两个儿子先回来了,一个是书生一个才六岁,留在那边只会让他操心。

楚渊今晚喝了不少,此时酒劲儿上头,他不大舒服,将楚淮交给他的长随,也走了。

三房那边,楚蓉一直命人留意外面的动静,得知父兄回来了,她匆匆赶了过来,见爷俩醉成这样,她一人数落了几句,然后没管年龄相近的哥哥,与平安一起扶着父亲去了上房,她亲自照顾醉酒的父亲。

丫鬟端了热水进来,楚蓉打湿巾子拧干,靠到床头时,三老爷慢慢睁开了眼睛。醉眼朦胧,瞧见眼前站着一个十五六岁酷似妻子的小姑娘,大概醉倒前正回忆他与妻子的洞房花烛,此时以为自己犹在那似梦非梦的幻境中,三老爷不由伸出手,喃喃唤了声,“阿柔……”

那是三夫人的闺名。

眼看父亲眼角落了泪,再听他喊母亲的名字,楚蓉眼睛一酸,刚要告诉父亲他喝醉了,忽听父亲继续说了起来,“阿柔,你现在才来看我,是生我的气了吗?可你还没告诉我,为何要那么傻,我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何要害菡菡,爵位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阿柔,阿柔,你为何要得罪大哥……”

醉酒说话,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楚蓉的丫鬟与三老爷的长随平安离得远没听见,楚蓉离得近,却都听到了。

手里的帕子掉了下去,楚蓉僵在原地。

母亲要害楚菡,还是为了爵位?

为何她都不知道?

想问,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楚蓉猛地回神,短暂无措后,她弯腰捡起帕子,看看还在含糊不清说醉话的父亲,楚蓉一边佯装镇定重新投水一边吩咐平安,“你去看看二少爷如何了,我从没见他醉成那样过。”

平安不疑有他,马上去了。

楚蓉立即吩咐自己的丫鬟去门口守着,她快速回到床边,颤抖着问父亲,“爹爹,你刚刚说我娘要害大姐姐,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声音焦急,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不安,但三老爷长久得不到妻子的回应,已经又睡过去了,昏昏沉沉的,任楚蓉如何推都推不醒。

万籁俱寂,只有男人发出的鼾声。

楚蓉看着眼角还带泪的父亲,那些醉话不停地在耳边回荡,脑海里浮现母亲的惨死。

得知母亲被贼人杀害时,楚蓉不信也不接受,这是京城啊,怎么有人敢对侯府三夫人下手?怎么那么多年都没事,母亲就那么倒霉遇上了?

如果不是贼人……

如果母亲真害过楚菡,二伯父那样宠爱楚菡,又是那样心狠手辣……

泪如泉涌,楚蓉从床上滑落在地,被自己的哭声惊醒,她咬住床褥,不让自己哭出声。

她好像知道,母亲为何会遇到“贼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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