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顾盼睁开眼时,呆呆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吊灯轻微的摇晃,刺目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卧室,粉色窗帘半开,窗外的景致看的一清二楚。

她愣了好一会儿,渐渐回过神,缓缓从床上坐起来,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感受到刺痛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回来了。

顾盼想起来坠入湖水里的那一瞬间,她听见的系统的声音。

【恭喜宿主,顺利回家。】

【本次穿书任务评定为c级。】

系统说完这两句话又悄然消失,顾盼望着自己熟悉的卧室,还是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缓过气来之后,她慢慢走到电脑前,打开之前在网站上看的《暴君》一书,仔细将评论区浏览了一遍,好像和她穿书之前没有什么变化:

【???我是不是走错频道了?这他妈的不是女频爽文吗?为什么作者写着写着就成了大男主升级流!?】

【我要刷负了,男主没有心,男主不是人,男主居然谁都不爱?不行我不能接受。】

【作者是不是个男的,为什么要写这样的文来伤害我们?我只想要甜甜的爱情,谁关心他当不当皇帝啊!!!】

【男主不爱妹子可以,让他和男二搅基吧!!!!】

【楼上注意,文明你我他,说基不说吧!!!】

这些评论和顾盼之前看过的没什么两样,甚至评论的时间也停留在她穿书的前一天晚上。

她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电子日历,她在《暴君》那个世界里经历了那么多,这边居然才仅仅过去了一夜,她好像只是做了一场梦。

顾盼又一次打开了《暴君》这本书,从开头到结尾都没有任何的改变。

钟砚还是那个扬名立万的冷漠帝王。

她默默关了电脑,坐在屏幕前,有些茫然,更多的是释然,她不断的开解自己,她经历的那些事,都是一本书里的、一个虚假的世界里。

顾盼跳湖之前,支开了身边的丫鬟,可是她身边藏了好些在暗处保护她的人,她前脚刚跳进了湖里,那些暗卫立马也就跳了进去。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捞出尸体。

早朝还没结束,刘墉白着脸战战兢兢走上前去,深吸了几口气,声音颤抖将这件事告诉了帝王。

钟砚脸色巨变,眼神陡然冷了下去,泛着冰碴,他站起来,身体摇晃了一下,指骨紧捏着椅背,咬着牙对朝堂上的大臣道:“退朝。”

皇帝的声音微微发抖,说罢也不去看朝臣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底下议论纷纷,也不知他听见了什么消息,脸色竟然难看成了这个样子。

钟砚紧紧绷着自己的脸,面无表情,神色令人惊骇,他几乎是用跑的,到了湖边,贴身伺候她的丫鬟跪在地上,颤颤巍巍,低着脑袋看都不敢看他,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话也都说不清楚,“奴婢....奴婢.....”

钟砚的眼睛死死盯着湖面,眼神恐怖如野兽,咬牙切齿,声音极度低沉,嘶哑不成样子,“人呢?!”

宫女的嘴唇都被自己给咬出血来了,她们低埋着脑袋,“奴婢们也不知道,娘娘忽然就跳了下去,奴婢......”

钟砚捏着手指,侧过身问同样跪在地上的隐卫,“你们也不知道?”

隐卫无话可说。

钟砚勃然大怒,声音拔高了好几个调,听着就十分可怕,“我问你人呢!!?”

隐卫身上的衣裳已经湿透,水珠顺着衣领往胸膛滴落,而后道:“娘娘不见了。”

钟砚冷笑,“什么叫不见了?”

“湖里什么都没有。”

钟砚沉默了很久,乌黑的眸子盯着湖面好一会儿都舍不得移开,他不说话,其余人等都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屏息凝神,喘息都不敢太大声。

忽然间,钟砚一脚将跪在他面前的隐卫给踹开,眼神阴冷,“废物!”

他暴怒道:“全都废物!”

顾盼就这么消失了。

钟砚心里隐隐有感觉,她这回好像是真的彻彻底底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

他亲自跳进冰冷的湖水里找了一圈,什么收获都没有,连她身上的一件东西都没找到。

他重伤刚愈,伤口过水又开始发炎,脸色死白,看着虚弱不堪一击。

钟砚记起来,顾盼曾笑吟吟的同他说过,她说她总是要回家的。

钟砚是个聪明人,成婚不久后,顾盼性格的转变和后来她莫名又成了颜家的小姐,便知道她的来路不一般。

他自以为能桎梏着她的一辈子,让她永远不离开自己,可她逮着机会还是离开了。

连一句话都没给他留,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钟砚倒是想笑,他也真的笑出来了。

安静的卧房里,沉浸着他低沉沙哑的笑声,有些阴郁,更多的是难以言喻的悲伤。

钟砚睡在她的床上,被子枕头上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清甜软香,闻着就很舒服。

他闭上眼,酸酸涩涩,眼尾的水光稍纵即逝,悄悄的顺着他的脸颊灌入衣领。

三天之后,钟砚伤口的炎症才好起来,比起上次,这次他很平静的接受了顾盼选择离开他的事实。

她回家了。

回到了她该去的地方。

选择了抛弃他。

钟砚的心彻底空出了一块,被顾盼活生生给挖走了,心口麻木,除了疼痛早就没了别的感觉。

六岁的愿哥儿,已经不好骗了。

钟砚看着他,笑的很难看,随即又将目光望向远方,轻轻的说:“我把你娘亲惹生气了,她回家了。”

愿哥儿这回没哭,垂着丧气的小脑袋,抓着父亲的手指头,不安的问:“那娘亲还会不会回来?什么时候回来?”

钟砚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不太笑的出来,他摸了摸儿子的脑袋,道:“我也不知道。”

愿哥儿觉得他的父亲似乎很难过,他主动踮着脚抱住父亲,“等娘亲气消了,她就会回来了。”

钟砚也是这么想的。

他固执倔强的觉得,顾盼总会回来的。

或许是一年后,又或许是十年后。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能等到她。

顾盼离开的第一年,钟砚并没有等到她,杳无音信,仿佛这世上没有出现过她这个人。

去年的那个春天里,他们一同种下的桃树已经开了花。

他其实并不喜欢桃花,甚至他不喜欢任何的花。

上半辈子除了报仇和权势,这世上没什么是他非要不可的,所以那时候才能丝毫犹豫都没有将她当成了棋局上的棋子,舍弃了。

钟砚在朝堂上还是那个暴戾专/制的年轻帝王,他的戾气没有因为顾盼的离开而收敛,反而日益加重,这阴晴不定的性格,让他在外得了个暴君的名号。

他不在意这些虚名,反而肆无忌惮,阴狠的手段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钟砚压抑在心底的嗜血的那一面因为顾盼的消失,却变本加厉,他早就成了爱而不得的一个可怜的疯子,寻遍天下的高僧,想尽了办法要将她弄回来。

却都是徒劳,没有任何的作用。

寺庙的主持被他折磨的无可奈何,见了他只会叹气,只劝他放下执念。

钟砚放不下,他认定的人,哪怕是死也要死到一起。

第二年......

第三年......

过去了五年,他还是没有任何顾盼的消息,没有能找到她的任何踪迹,仿佛她的灵魂都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愿哥儿十一岁,身量已经到了他的肩膀。

这孩子越长越像顾盼,唇红齿白,模样很是乖巧,他课业上从不需要钟砚操心,懂事明理,接人待物处处都很周到。

钟绍愿每年都会问他的父亲,娘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呢?十一岁的他,什么都懂了,已经学会了安慰他的父亲。

这天,钟砚考了他的功课,见他对答如流,也没多高兴。

或者说,这世上能让钟砚提起兴致的事情早就不多了。

愿哥儿临走前,迟疑了片刻,转过头来,望着面色冷淡的父亲,抿了抿唇,说:“娘亲一定会回来的。”

钟砚漫步尽心的嗯了声,好像听见了他的话,又似乎根本就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十一岁的愿哥儿在外是威严十足的太子,从父亲的书房出来,心情不太好。

他每次心情不好,便会出宫去折腾那个哑巴弟弟。

七岁的小平安,和一岁的他,没什么分别,很好欺负。

愿哥儿待谁都和颜悦色,唯独对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厌恶的很,从未有过好脸色。

一转眼,钟绍愿都十六岁了。

整整十年过去,钟砚已学会了等待这件事。

他活在漫长的、无望的等待中,他每一日都活在折磨中,每一天都被承受着无言的痛苦中,刚开始那几年,他会愤怒、会发疯,渐渐地,钟砚像丧失力气的野兽,被关在笼子里,无能为力。

平静接受他什么都做不了的事实。

十年过去,他看上去和二十多岁时的模样没什么两样,清隽高贵,冷冷淡淡,瞧着还像个少年。

又是一个春天,院子里的玉兰树又开了花,柔白色的花苞随着日光绽放,漂亮雅致。

阵阵微风而过,花瓣一并被风送走。

钟砚站在长廊边,静静立在不远处,望着簌簌而落的花瓣,沉默无言。

哪怕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他依然觉得,他的窈窈总会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各种党都会满足

放心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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