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乘坐电车,赶往母亲现在居住的地方。也许她的现任丈夫还没有下班回家,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就算十分钟也好,我想跟母亲好好聊聊。我心中有很多疑问,想要问个清楚。我用手机打到母亲家,告诉她我会在她家后门等她,希望她能抽出十分钟来和我聊聊。母亲以正在准备晚饭为由拒绝了我,但我硬要她出来。

母亲住在一幢高层公寓里,要先爬上一段斜坡,就像建在半山腰上。周围还有不少类似的房子,挤在一起。整座山被开发成阶梯状,用作住宅用地。母亲从后门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疲倦,没有以前那么精神十足。不过此时太阳已经落山,看不到她气色如何。

“妈,我上中学的时候,您有没有跟枣田义人交往过?”

我突然张口发问。借着远处的水银灯光,我看到母亲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仅此而已,就已足够。我很了解母亲这种习惯性小动作所代表的意思,如果他们没有交往过,母亲不会有这个反应。

“呃……你干吗问这个?”母亲惊讶地反问。很明显,她动摇了,还想要蒙混过关。

我没有解释,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解释的。是我先发问的。

“我忘了。”母亲说。可是,那毕竟是交往过的男人啊!作为女人来说怎么可能忘得掉!她是想用这种说法来敷衍自己的孩子吗?

“你是从谁那里听来这个消息的?”母亲问道。

“从公司上司那里听来的。”

听了我的回答,母亲轻叹了一口气。

“他们就爱乱嚼舌根,反正不用负责。”母亲辩解道。

“怎么不负责了?”我反问道。

“他们根本不了解一个女人独自维持一个家的辛苦。反正是别人的事,就编得活灵活现,像真的似的。”

“没交往过吗?”

“要不我干吗反对你在住吉上班啊!”

“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我说道。

“怎么会!我说过啊!”母亲反驳道,“我肯定说过。”

“无所谓啦!”事到如今,说没说过又有什么打紧。

我带着少许酒气,但并非那种惬意的微醺。我头痛欲裂,这并非完全由醉酒引起,而是听完课长那席话后,我在刹那间回忆起的一件事。

第二次遭遇枣田暴行的当晚,我枕着母亲的膝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时,曾闻到母亲的身体某处有精液的臭味。那并不是我的错觉,尽管我的身体里也有那家伙的精液,但我刚洗了澡,彻彻底底地清洗过了。为了洗掉那个味道,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工夫、仔仔细细清洗过呢。

毫无疑问,男人的精液其实都是一样的,但我却能分辨出每个人的微妙差异。每个人的精液都不完全相同。女性的爱液亦如此。彼此类似,却又不尽相同。精液也是这样的。

我觉得那并不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直觉告诉我,那种体臭的确属于枣田,所以我才会举动异常。我以为母亲也被那个混账东西侵犯了,当时我并不知道个中隐情。

我最为介怀的疑问,并不是母亲是否和枣田上过床。

“妈。”

“怎么了?你就原谅妈妈吧。当时我已经拼了命,家里却还是一贫如洗,隔天下锅的米都没有着落,房租也让人发愁。身边半个能依靠的人都没有。只有我独自苦熬,支撑度日。”

她这番赚人眼泪的话我根本没听见,漠然地问出那个我一直想知道答案的疑问。

“妈,您跟枣田说过我经常去龟水森林里玩吗?”

“啊?”

母亲听到我的问题后整个人都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后她才反问道:“为什么问这个?”

这是母亲的惯用伎俩,被追问的时候,会以提出反问来争取时间。

“没有为什么!”

我语气强硬地说道。这是我先发问的!

母亲低着头,默不做声。这无异于默认。母亲的反应很单纯,也很程式化。

“您跟他说过吧?连树屋的事情也说过吧?!”我的语气有气无力的。

“还跟他说过我很中意那个树屋,经常上去玩儿吧?”

我继续对母亲提着往事。

“我不记得了!”又来了,程式化的反应。

没准儿正如我所猜测的那样。由于母亲曾草率地对枣田说了那些话,导致我遭受到如此大的屈辱,害我整个人生都因此扭曲了。

“你都跟枣田说我什么了?指着我给他看过吗?远远地指给他看也算。”

“我不记得了。”

“你告诉我好吗?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最后?”母亲惊讶地仰起脸,看着我。

“这是我最后一次来这里,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你别这么说啊。”母亲说道。

“你跟他提过我?”

“我好像……跟他说过……”母亲为难地说道。

“指给他看,说那个就是你儿子吗?”

“这个嘛……为什么问这个?也许无意间指过吧。走在路上的时候,远远地指给他看过……”

“这样啊……”我轻叹一声转过身,急匆匆地下了坡。下坡途中,我注意到住宅区里纷纷亮起灯,灯光扩散开来,扫满了附近的马路。

“儿子。”母亲站在坡上喊我,但我并没有回头,仅仅冲身后挥了挥手作为回答。母亲并没有追过来,站在原地的她投下一道长长的黑色人影。

“我曾经为你自豪呢,那个时候你多可爱。”

母亲说着客套话,之后又喊道:“再来玩儿啊。”

然后是更多的客套话,我似乎轻轻点了点头,算作回应。如今我得知了一件最为糟糕的事,尽管难以置信,但那件事的确是由母亲一手造成的。我真的觉得以后再也无法面对母亲了。

母亲虽然让我再来玩,但那肯定不是因为她想见我,只是考虑到若和子女断绝往来,担心自己年迈时无人奉养。那样会对自己不利,母亲的思维一向如此。

在这点上,我也觉得不要马上放出狠话比较好,所以我才举起手,冲母亲挥了挥。母亲没有追来,她回了家,继续准备晚饭。我很清楚,母亲从来都是优先考虑自己和自己的男人,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是如此了。

龟水森林里的树屋极其隐蔽,而且周围藤蔓缠绕,难免会给人留下诡异及不大干净的印象。树屋看起来黑糊糊的,如果事先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的话,恐怕不会有人上去。

但是,那个时候枣田轻手轻脚地上来了,连放绳梯的隐蔽位置都一清二楚。我特意藏起绳梯,即便如此还是被那家伙找到了。这一点我一直觉得不可思议。

而且,那家伙准确地把握了时机,抓住我绝不会抱怨,也无法反抗的羞耻瞬间。我曾以为,在那个夏天两次遭遇枣田只是个偶然,但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都不是能用“偶然”两个字解释的了。

惨遭虐待以来,我曾无数次回忆,并不停地思索。还阅读了大量文献,有关于变态倾向的,也有关于犯罪的。我注意到一件事,特别在听了课长关于母亲和枣田关系的话后,前往母亲住处的途中我突然得出一个结论。这个结论绝不是无稽之谈。

枣田是个男女通吃的变态。我还是中学生的时候,他非常喜欢母亲,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他一定非常迷恋母亲作为女性个体的身体和容貌。我在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案例。我记得那个案例中写道:有种人会对美女所生的孩子产生莫大的兴趣,即使那孩子不是自己的亲骨肉,也非异性。这种人会同时想和母子双方发生关系,并因此产生异样的兴奋。

枣田一定就是这种人。加上当时总有成年女性说我像女孩子。那时的我肌肤异样白皙,双颊粉嫩,唇红齿白,茶色的柔细发丝闪烁着光泽。现在我的头发已经不再是那个样子了,但当时顶着一头自然卷曲的秀发的我,经常被人说是外国小孩。

也许正因如此,枣田才会对我感兴趣的吧。而后,他从作为恋人的母亲那里打昕到我的活动规律。另外他还占有地利——龟水森林就挨着他家,他对那里一定像对自家庭院一般熟悉。所以他才能设局,顺利对我施暴。

那晚,他对我施暴后又立刻和母亲发生了关系。他一定格外兴奋吧。这可是那个变态男日思夜想的事情啊!那家伙制订了周密的计划并付诸实践。没错,肯定是这样的,不会错。我,被迫成为那个混账变态发泄性欲的对象。

问题在于母亲她对当时那件事知道多少。我不认为母亲知晓整件事并偏袒枣田,但她是隐约知道一点儿却装不知情,还是真的一无所知呢?这个答案已无从知晓,我也没有那份闲心去查清楚。

母亲毕竟有疏忽的地方,加上女人本就容易上当受骗,这才被那个狡猾的男人轻而易举地骗到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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