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翠克·高尔坐在芳雷宅园书房的窗台壁凹里,抽着根黑色雪茄。围在他身旁的是巴罗、魏凯和睡眼惺忪的肯尼·墨瑞。艾略特巡官、菲尔博士和布莱恩·沛基坐在书桌边。

宅园发生了这么一件骇人的事故,尤其骇人的是它竟然发生在一个寻常日子的下午,使得所有人无头苍蝇似的陷入忙乱,而管家的失踪尤其让情况趋于错综迷离。

案情呢?什么意思,案情?家仆们不懂艾略特提出的问题。只不过就是个名叫贝蒂·哈波陶的女仆,一个平凡的好女孩,她从中午开始就不见人影。后来轮到她和另外一个女仆阿聂丝清洗楼上两间卧房窗户的时间到了,阿聂丝就去找她。直到4点钟,芳雷夫人的女仆泰瑞莎到绿室,也就是过世的约翰爵士的书房去,才发现她躺在地板上,靠近俯瞰花园的那扇窗户。她侧身躺着,手里拿着那本纸皮书。金医生从麦林福村赶了来,他的脸色比贝蒂的好不到哪里。到现在金医生还陪着病人。

这件事很不对劲。家里不该有恐惧存在的。这就像有人宣告,你随时有可能在家里失踪好几个小时。从此以后,你很可能只是打开家中一扇熟悉的房门,进入你从未进去过的某个房间,却会因此发生不测。沛基问了仆人、厨子和其他女仆,只得了些琐碎家务的情报,关于贝蒂的事情获得的极少,只知道她爱吃苹果,以及她常写信给贾利·古柏。

柯诺斯现身让大伙儿的情绪稍稍缓和;至于玛德琳的来访,沛基希望能对茉莉·芳雷产生些安抚作用。男人们在书房里干瞪眼的同时,玛德琳正在起居室里陪着她。沛基很好奇玛德琳和派翠克·高尔若是见了面会如何,不过事实没有给人太多想像空间。没人介绍他们认识。玛德琳拥着茉莉的臂膀,行动轻巧匆促,和申诉人对望了一眼;沛基似乎看见高尔眼里闪过一丝久别重逢的笑意,只是两人并未交谈。

大伙儿聚集在书房里,由高尔向巡官叙述了事情经过,接着菲尔博士丢出一枚威力强大的手榴弹。

“没有用的,巡官,”高尔说着重新点燃那根老是熄火的黑雪茄。“早上你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我要告诉你,没用的。这次你问我,当那个女孩——不管她发生什么事,而且握着那本指纹记录的时候,你人在哪里?我已经说了,要是我知道才有鬼。其他人也一样。我们在这里集合。你下令要我们集合。不过你要知道,我们可没有刺探别人行踪的习惯,我们也根本不知道那个女孩是什么时候昏倒的。”

“要知道,”菲尔博士突然开口,“事情总是得解决的。”

“但愿你有能力解决,朋友,”高尔回答,似乎对他起了好感。“可是,巡官,你已经找所有家仆作过笔录了。现在我们又得重来一次。”

艾略特巡官一副雀跃的模样。

“没错,”他说,“而且,将来必要的时候,我们还得再重新来过。然后再来过。”

“说真的——”魏凯从中打断。

申诉人再次制止他。“既然你对那本神秘的指纹记录如此感兴趣,怎么还不去瞧瞧它到底有些什么内容?”他瞥一眼那本破旧的灰色册子,此刻它正放在艾略特和菲尔博士两人之间的桌上。“你究竟是基于什么理由还忍着不去揭开谜底?你为何不现在就确认,我跟那位死者当中到底谁才是约翰爵士?”

“噢,这我可以告诉你,”菲尔博士面容和蔼。

房内顿时无声无息,只剩申诉人踩着石板地的清脆足声。肯尼·墨瑞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老脸上的嘲讽表情仍旧,但眼里透着清澄专注和些许宽容。他用一根手指摩挲着胡髭,像在聆听着故事那样。

“是吗,博士?”他突然说,是学者惯用的特殊语调。

“事实上,”菲尔博士继续说,边轻弹着桌上那本书,“没必要追究这本指纹记录,因为它是假造的。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说证据不在你手上,我只是说这本指纹记录,被偷的这本,是假造的。他们告诉我,昨晚高尔先生已经指出来了,以前你有好几本指纹记录,”他注视着墨瑞先生。“老哥,你保有昔日的嬉闹本性,这点我很高兴。你担心会有人企图偷走指纹记录,于是昨晚你带了两本来。”

“是这样吗?”高尔问。

墨瑞看来忧喜参半,但还是点了点头,只是显得相当谨慎。

“而且,”菲尔博士继续说,“你在书房拿给大家看的那本是假的。所以你才慢吞吞的。然后呢?你把大伙儿赶出书房之后,不得不从口袋里拿出真的指纹记录(破烂得不得了,简直快解体了),并且把假的那本收起来。但是他们都说了要紧盯着你,况且书房有一整排的窗户,你担心会有人察觉你偷换物证。因此你必须确认没人在看你。”

“我终于找到方法,”墨瑞严肃地说,“溜进那个橱子里去办事。”他点头指着排列着窗户的那道墙壁,墙上有一只嵌入式的旧书橱。“到了我这年纪还感觉好像考试作弊似的。”

艾略特巡官始终没吭声。他来回打量了众人一圈,然后开始写笔记。

“唔,这就对了。你动作迟了点。谋杀案发生之前几分钟,沛基先生在前往花园后方的路上经过你窗前,看见你‘正要’打开指纹记录。你根本还来不及开始比对指纹。”

“3或4分钟,”墨瑞补充说。

“好吧。你几乎还没开始办事就听见有事故发生,”菲尔博士表情沉痛。“亲爱的墨瑞老弟,你不是傻子。那阵混乱说不定是陷阱,你该想得到的陷阱。你绝不可能就那么冲出去,大意地把打开的指纹记录留在桌上招摇。当我听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其实你是把真的那本藏进口袋里,然后掏出来一本假书作为甜蜜的诱饵。对吧?”

“可恶!”墨瑞有气无力的。

“于是,假书被偷之后,你决定静观其变,同时乐得发挥你的侦探功夫。说不定你整晚坐在那里写指纹鉴识声明,以及谁才是真爵士的宣誓词,而那本真的指纹记录就摆在你面前。”

“谁是真爵士?”派翠克·高尔冷冷地说。

“当然是你啰!”菲尔博士吼了声。

然后他转头看着墨瑞。

“别装了,”他轻松自若地往下说,“你一定早就知道了!他是你的学生呢,你当然看得出来。我一听他开口说话就知道了。”

原本站着的申诉人这会儿古怪地重又坐下。只见申诉人脸上露出一种几近猿类的欢愉,淡灰色的眼珠甚至连头顶都好似在发光。

“菲尔博士,谢谢你了,”高尔手接着胸口说。“不过我必须指出,你连个问题都还没问我呢。”

“我说,各位,”菲尔博士说。“你们昨晚有的是机会听他说话。瞧瞧他现在的样子。听他说的。他有没有让你们想起谁?我指的不是外貌,而是言语的模式,思考的逻辑还有自我表达的方式。他让你们想起谁了呢?嗯?”

博士眨着眼皮环顾众人。终于,沛基脑海里浮现一股模糊的熟悉感。

“墨瑞!”沛基打破沉寂。

“就是墨瑞。正是他。当然,已经被时间冲淡了些,由于个性不同而有了改变,但终究错不了。是墨瑞在他的生命初期照料他,成为惟一足以影响他的人。瞧瞧他的仪态,听听他的婉转表达,流畅得有如《奥德赛》史诗。当然啰,这些都只是浮面。他们个性的相似之处还不如我和艾略特或哈利之间来得多,但重点还不在这里。我告诉各位,昨晚墨瑞所提到惟一重要的问题就是,约翰·芳雷小时候最喜爱以及最讨厌的书是哪些。瞧瞧这家伙!”他指着高尔。“难道你们没看见他提到《基度山恩仇记》还有《修道院与家庭》这些书的时候,那双呆滞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还有他从前讨厌、现在依然排斥的那些书?若不是曾经在多年前推心置腹,没有哪个骗徒胆敢这样说话。在这种案件当中,说案情如何如何全是废话。案情是可以编造的。你们想知道谁是真爵士。我说,墨瑞,你最好老实点把真相说出来吧。你想当大侦探,装疯卖傻,随你便,可是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

墨瑞的额头浮现一片红晕,不耐却又带点羞惭。他的心思似乎在别处飘邈着。

“案情绝不是废话,”墨瑞说。

“告诉你吧,”菲尔博士说,“这些所谓案情——”他突然回神。“唔,算了。不,也许不是。总之,我说得没错吧?”

“他不认识‘亚苹的红书’。他纸条上写的是根本没有这玩意儿。”

“也许他只记得那是一份手稿。噢,我无意为他辩护,我只是想把事情给弄清楚。我再问一遍:我说对了吗?”

“可恶,菲尔,你真会破坏别人的兴致,”墨瑞抱怨着说,语气微妙地有了转变。他转头望着高尔。“没错,他就是约翰·芳雷本人。哈啰,约翰。”

“哈啰!”高尔说。沛基首度发现他的表情不再严肃。

屋里的静默气氛突然消融瓦解似的,仿佛有些新观念悄然成形,一个原本混沌的影像逐渐变得清晰。高尔和墨瑞两人都望着地板,却隐隐透露着略带不安的雀跃。这时魏凯那极富权威感的声音响起。

“你准备好提出证明了吗,先生?”他简洁地问。

“我的假期泡汤了,”墨瑞说着将手探进口袋里,神情又紧绷起来。“好吧,东西在这里。这是指纹记录正本,里头有约翰·芳雷小时候的指纹印子,连同他那时候的签名和日期。为了证明我所携带的这份正本的确无误,我还曾经拍照存证,并且交由汉密尔顿警察局长保管。另外还有两封约翰·芳雷在1911年写给我的信,可以用来比对指纹记录上的签名字迹。还有现在的指纹印子,昨晚采的,以及我针对两份指纹核准点所作的分析。”

“很好,太好了,”魏凯说。

沛基看看巴罗,发现他脸色发白。沛基没想到冗长的僵局一旦打破之后,会对所有人产生如许影响。

然而当他环顾屋内,察觉茉莉·芳雷也在场时,也就明白了这点。

不知她什么时候进来的,玛德琳·丹跟在她身后;她一定听见了所有的对话。大伙儿纷纷站起,响起一阵刺耳的椅子刮地声。

“他们说你很坦诚,”她对墨瑞说。“是真的吗?”

墨瑞欠身鞠躬。“夫人,我很抱歉。”

“他是骗子?”

“他是个骗子,足以骗过任何一个对他认识不清的人。”

“好了,”魏凯委婉地介入,“也许巴罗先生和我应该坐下来谈谈——当然了,是不带偏见的。”

“等一下,”巴罗以同等的圆滑说。“这件事非同小可;恕我指出,我到现在都还没看见具体的证明。我是否可以看一下那些文件?谢谢你。另外,芳雷夫人,我希望能单独和你谈谈。”

茉莉露出一种恍然、不自在且困惑的眼神。

“好的,这样最好不过了,”她同意地说。“玛德琳刚刚把一些事情告诉我了。”

玛德琳安抚似地挽住她的臂膀,但被她僵硬地甩开。此刻金发的玛德琳浑然天成的美恰和怒火中烧而韵味全失的茉莉成了对比。接着,茉莉走在玛德琳和巴罗之间离开了书房。巴罗的鞋子吱嘎吱嘎地响。

“老天!”派翠克·高尔说。“现在又怎么了?”

“放轻松,听我说,先生,”艾略特板着脸建议说,“有个骗徒在我们这儿的水池边遭到谋杀。是谁干的或者原因为何,我们都还不清楚。此外有人偷了那本假的指纹记录,”他举起那本小册子。“之后又把它给归还了,假设这是因为那个人知道书是假的。那位女仆贝蒂,她从中午过后就没了踪影,接着在4点钟的时候被人发现躺在这书房楼上的房间里,吓得半死。是谁或者什么东西吓着了她,我们不知道,也不清楚指纹记录怎么会到了她手中。对了,金医生人在哪里?”

“还陪着那个可怜的贝蒂吧,我想是,”高尔说,“怎么?”

“最后,我们还得到了些新的证词,”艾略特停顿了一下。“就如你所说,你们一直耐着性子重复昨晚的事情。但我想问的是,高尔先生,关于你在案发当时的行踪,你说的可是实话?先想想再回答。有个人的说法和你不一致。”

沛基就等这一刻,他正想着艾略特究竟要等到何时才提出来。

“和我的说法不一致?是谁?”高尔把嘴里熄了火的雪茄移开,没好气地问。

“先不管那些,好吗?你听见死者落入水池里的时候人在哪里?”

高尔带着笑意打量他。“我猜你已经找到了人证对吧。当时我正站在窗前看着这个老家伙,”他指的是墨瑞。“我突然想到,这么一来我实在没必要再隐藏什么了。是谁看见了我?”

“你可知道,倘若你现在说的是真话,那么你就有了不在场证明?”

“当然知道,很不幸的这么一来就让我脱离了嫌疑。”

“不幸?”艾略特愣住

“开个玩笑,巡官。抱歉。”

“是否可以问你,为何不一开始就明说呢?”

“可以。你还可以顺便问我,我从窗口看见了什么。”

“我不明白。”

艾略特深谙深藏不露的妙处。这时他察觉高尔的表情略显夸张。“简单地说吧,巡官,从我昨晚踏进这屋子之后我就怀疑有人搞鬼。后来这位先生走了进来,”他望着墨瑞,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似的。“他认得我,我知道他认得我,可是他始终没说出来。”

“然后呢?”

“然后?当我绕到屋子侧边去——你已经知道了的——大约就在谋杀案发生之前1分钟的时候,”他突然停顿。“对了,你真的确定那是谋杀吗?”

“这个稍待再说。请继续。”

“我往这里头瞧,看见墨瑞背对着我坐着,像布偶似的动也不动。紧接着我听见那被人一再提起的声响,一开始是喉咙呛住的声音,最后是落水声。我离开窗口,向左边走过去,远远看见了花园里的惨剧。但是我没有再靠近。这时候巴罗冲出屋子,跑向水池边。于是我又退下,回到书房的窗口。这时屋子里开始起了阵骚动。你猜这回我看见了什么?我看见这位可敬的先生正悄悄耍弄着两本指纹记录,”他用头冲着墨瑞点了点。“心虚地把其中一本放进口袋里,匆匆将另外一本搁在桌上。”

墨瑞带着批判兴致地聆听。

“这么说来,”他的声调几乎像日耳曼人那样夸大转折着。“你以为我意图对你不利?”他显得有些快慰似的。

“当然。不利于我,就像以前一样,你隐瞒了事实,”高尔驳斥说,他脸色一沉,“所以说,我当时在哪里根本不重要。我不能透露我所看见的,以防万一真的有人在搞鬼。”

“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没有,我想没有了,巡官。除此之外,我所说的都是真的。不过,我可以问看见我的人究竟是谁吗?”

“当时柯诺斯站在绿室的窗口,”艾略特话一出口,高尔便龇着牙吹起口哨。接着艾略特的目光在高尔、墨瑞和魏凯三人之间打转。“你们有谁看过这东西没?”

他从衣袋里掏出一小卷报纸,里头小心翼翼包着那支染血的折叠小刀。他打开报纸,将小刀出示给三人。

高尔和魏凯面无表情。墨瑞的胡腮脸则是倒抽了口气,他朝这刀子猛眨眼并且将椅子挪近一些。

“你在哪里找到的?”墨瑞劈头便问。

“就在犯罪现场附近。你见过吗?”

“唔。你作指纹采证了吗?没有。啊,可惜,”墨瑞说,兴趣越来越浓烈。“你是否容许我碰触它?我会非常小心的。不知我有没有记错,约翰,”他望着高尔,“你好像曾经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子?我送给你的那把?你曾经带在身上好几年的?”

“的确。我经常带着把袖珍刀子,”高尔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支只比面前这把稍小稍轻的旧刀子。“可是——”

“就这么一次,”魏凯打断他们,边用手轻敲着桌面,“就这么一次,让我坚决执行你所赋予我的职责,先生。这类问题十分荒谬而且不适当,身为你的法律代理人,我必须提醒你最好忽略它们。这种刀子普遍得跟黑莓一样。我自己就曾经有一支。”

“这问题有什么不对吗?”高尔困惑地说。“我真的有过一把这种刀子。跟我的衣服行李一起遗失在‘泰坦尼克号’上了。但如果以为这把刀子就是我那把,就太可笑了。”

大伙儿没来得及阻止,墨瑞已经掏出一条手帕来,放在嘴里含湿(把手帕塞进嘴里是最令沛基作呕的蠢事之一),然后在刀身大约中间的部位擦拭了一小块面积。在抹擦干净的不锈钢表面露出雕刻粗糙的几个字:玛德琳。

“的确是你的,约翰,”墨瑞坦然说。“我带你到伊弗去见习石雕工艺的那天,你刻了这东西。”

“玛德琳,”高尔喃喃念着。

他打开身后一扇窗户,将雪茄抛进被雨浸湿的树丛里。沛基看见黝暗的窗玻璃上短暂映出他的脸:那是张凝重、诡谲而且难以辨识的脸孔,和高尔之前自认有别于众人的嘲讽嬉闹大为不同。他转过头来。

“这刀子怎么了?你的意思该不是说,那个饱受良知折磨的可怜家伙,这些年来一直保存着这把刀子,最后还拿它割断自己的喉咙?但你说这是桩谋杀案,然而——然而——”

他用手背缓慢敲击着膝盖。

“我来告诉你怎么回事,先生,”艾略特说,“这是桩不可能的犯罪案件。”

他把柯诺斯的证词一五一十对他们说了。高尔和墨瑞表现出极大兴趣,和魏凯的惊愕反感恰成反比。艾略特叙述刀子的发现过程时,三人起了轻微的躁动。

“独自一人,但却是谋杀,”高尔思索着说。他望着墨瑞。“墨老,这该是你梦寐以求的案子啊。我有点不认得你了。也许我们分开得太久,若换成从前的你,一定缠着巡官问东问西,提出一箩筐古怪的理论,忘情得连胡子都忘了刮。”

“我不再是傻子了,约翰。”

“但还是给个推理吧,随便什么都好,到目前为止只有你还未对这案子发表意见。”

“我附议,”菲尔博士说。

墨瑞调整了一下姿势,开始晃动手指头。

“纯粹的推理就好比数学上演算一个巨大数字,最后总会发现我们在某个环节忘了进一位数或者乘以2。算对了1000次但就错了那一次,最后得到的数目却差了十万八千里。因此,我不会贸然说这是纯粹的推理。但我有个想法——你知道的,巡官,根据法医的报告,几乎可以确定这是自杀事件?”

“不能这么说,先生。不尽然是这样,”艾略特高声说。“有人偷了指纹记录而后又把它归还;再加上一个女孩受到惊吓——”

“你和我一样清楚,”墨瑞瞪大眼珠说,“验尸陪审会作出什么样的判决。死者绝不可能自杀然后把刀子远远丢开,但也不可能是谋杀。不过,我推测这的确是谋杀。”

“嘿,”菲尔博士摩搓着手掌。“嘿嘿嘿。你的想法是?”

“假设这是桩谋杀事件,”墨瑞说,“我认为死者并非被你们手上这把刀子所杀。我认为他喉咙上的伤口比较像是尖牙或爪子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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