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八点整, 全体人员在操场集合,收拾昨晚篝火晚会留下的残局,一个小队负责一个区域。陈声这组在升旗台边上,一地的空酒瓶、零食袋, 众人收拾起来时, 不得不感叹玩乐一时爽, 打扫火葬场。

路知意目不斜视捡垃圾, 一眼没去看陈声。

毕竟她有言在先,两人的关系要保密。

陈声离她不远,拿着扫把有一下没一下地舞着, 有心过来说两句,看她那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也只能作罢。

论装模作样, 他可赶不上她。

昨晚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里重演, 从拥抱到热吻, 从不可言说到不可言说……他就是拿着扫把, 也能扫着扫着就笑成朵花。

真是想想心里就不平衡,她怎么就能若无其事专心干活呢?

手里的活做了一半,人人手里的垃圾袋都装得七七八八。垃圾库在操场另一边, 武成宇跑来献殷勤。

“路知意,你就不用跑这趟了, 东西给我吧, 我替你扔。”

路知意一抬头, 首先看见的不是武成宇, 是看见不远处的陈声。武成宇背对他,并不知道有人冷眼旁观着这一幕。

他面无表情站在那,手里拿着扫把,就这么一动不动杵在地上,闲闲地盯着她。

路知意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收回视线,对武成宇说:“不用了,你扔你的,就这么几步路,也累不着我。”

武成宇热情地抢过她手中的垃圾袋,“咱俩谁跟谁啊,你跟我客气啥!”

然后兴高采烈奔向操场另一头。

陈声叫住他:“这么喜欢助人为乐啊?”

武成宇笑嘻嘻,“别人我还不乐意帮呢,也就看在是路知意的份上,这才搭把手。”

陈声面无表情把手里的垃圾袋递过去,“那你乐不乐意帮我也搭把手?”

“其实不大乐意的……”武成宇诚实地坦白,抬头对上队长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表情,狗腿得立马接过那袋垃圾,“但队长有令,我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一旁的凌书成看他屁颠屁颠走远了,摇头感慨,“这智商,感人啊。”

都在陈声手底下跑一个多学期的操了,更别提这两周还朝夕相处,这傻大个居然还没看出来他陈师兄和路师妹有一腿……

陈声淡淡地说:“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上刀山下火海,只要我下令,他就肯干,是吗?”

“……”

凌书成:心疼小师弟。对不起,师兄帮不了你,毕竟师兄也没见过大活人上刀山下火海的,想看。

九点整,操场打扫完毕,五辆大巴候在基地大门外,林老师又开始点名,点一个上一个。

路知意还是和本队的人坐一车,不得不和苏洋分开,两人没法在同一辆车上。这回跟她坐一起的是武成宇。

几个高年级的师兄依然最后上车,留给他们的还是最后一排。

路知意一看见陈声上来,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他一见坐她旁边的是武成宇,脸色就沉了下来。

她赶紧扔了个“昨晚我说什么了”的眼神过去,拼命示意他别乱来。

经过他俩旁边时,陈声脚步顿了顿,最终阴测测看她一眼,走了。

路知意松口气。

心里其实有点乐,好像忽然之间发现了那家伙的新优点啊,脾气大归脾气大,其实很听话,答应过的事情哪怕不乐意,也一定会遵守。

又等了十来分钟,大巴发车了。

告别待了两周的高原,告别此处的天高云阔、青山红日,众人打道回府,要重返蓉城,迎接大城市的钢筋水泥、高楼大厦了。

老样子,车开了没多久,全车...人都开始自觉打盹。

武成宇在她耳边东拉西扯了一会儿,从“期末考试你真厉害”到“路知意你这个运动健儿”,最终还是没忍住困意,把撩妹抛到脑后,先睡为敬。

路知意丝毫没感觉到被撩动了心弦,内心对武成宇只有四字评价:钢铁直男。

她直起腰来,看了眼逐渐睡熟的武成宇,又环绕一圈,发现车内的人都睡了个七七八八,就连最后一排的陈声也靠在座椅靠背上闭眼休息——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来高原时她就坐在那里。

她弯了弯嘴角,小心翼翼起身朝后走,站定在最后一排,拉了拉凌书成的衣袖。

凌书成睁眼,刚要说话,看见她把食指竖在嘴边,嘘了一下。翻了个白眼,他无声地说:“换座位,是吧?”

路知意含笑点头。

他松开安全带,面无表情朝武成宇身边走,面对这两人突然间的自我,他的内心已然毫无波澜。

于是陈声在半路上醒来,侧头想跟凌书成说句话,目光却落在了路知意身上。

什么时候换人了?

他难得失神片刻。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难为师妹还记得我,和武成宇聊得风生水起,我以为你早就忘了我的存在。”

路知意想笑,忍住了,故作镇定地说:“哦,跟你没什么关系。是凌书成说他晕车,我才跟他换了位置。”

“……”

陈声眯眼看着她,脸臭得没法说。

这次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车上暖和,她上来时就把外套脱了,搭在身上。此刻,那件外套派上了用场,成了最佳掩护,掩护她从外套下面慢慢将手伸过去,点了点陈声的手心。

下一刻,被一把捉住。

谁也没说话。

路知意扭头看窗外,陈声继续闭眼打盹,整车人都借着这六个多小时补眠。

国道盘旋在群山之中,一路翻山越岭。窗外的牦牛化作绿草的点缀,一轮红日挂在山头,大巴车穿破云雾,乘着日光,一路远去。

没人知道他们的秘密。

大衣之下,他将她藏在手心里,摸了摸那有些粗糙、存在感极强的薄茧。她微微一缩,却被他不容置疑地牢牢握住。

谁也没说话,但她分明听见了什么。

他在告诉她:别躲。

高原一行,陈声原以为收获颇丰,一桩大事落下心头,哪知道返校后,新的麻烦来了。他想着两人好歹也是亲过一场的关系了,每天一起吃顿饭应该是很正常的事,可路知意一口否了他的提议。

“不是说好先不公开吗?每天一起吃饭,不就直接露馅了?”

陈声看着她的消息,怨念深重。

“说的就好像你以前没跟我一起吃过饭似的。”

路知意反应过来:“也对。”

下一句,理直气壮:“我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陈声:“所以现在我们俩亲也亲了,抱也抱了,反而比以前距离更远,连顿饭都不能一起吃了,是这个意思吧?”

……听起来,好像是有点惨。

路知意原本在做航空理论的题,这回搁下笔,在书桌前好好考虑了一下,说:“一起吃饭也行,但不好太频繁,免得被人看出点什么。”

“所以?”

“所以,要不这样,反正平常我们也有课,还是照以前一样,该怎么吃饭就怎么吃饭,你和凌书成他们去,我和苏洋一起。周末我们再一起吃饭,怎么样?周末大家都离校了,也没多少人会注意我们。”

她觉得自己很机智。

哪知道——

“不怎么样。”

...陈声黑着脸把手机一把扔桌上。

没名没分就算了,还被人当做一周一次的任务来完成,他陈声什么时候这么讨人嫌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搁她这就成丢人现眼带不出手的臭豆腐了。

可这气也就气了两秒,两秒后,他又臭着脸把扔远的手机捡了回来。相比起一顿饭也不能一起吃,他最后还是妥协了,毕竟能吃一顿是一顿……

自尊心受损的陈声,默默安慰自己,他这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碍事。

想当年,老爷子还拿钢筋比喻过他,说他从小被惯坏了,死不服输,决不妥协,这要搁革命年代,肯定是江姐、黄继光这号人物。

哎,为了路知意,他可真是成长了。

陈声一面伤春悲秋,一面沾沾自喜。

全寝室就张裕之没去高原带队,正听凌书成和韩宏在一边绘声绘色聊着所见所闻,回头一看陈声,就发现他变化莫测的面部表情。

张裕之拍拍凌书成,下巴朝陈声一努,“哎哎,那边怎么回事啊?”

凌书成:“你看着像怎么回事?”

“像春天来了。”

“兄弟好眼力!”凌书成抱拳,“佩服佩服。”

“卧槽,真是去高原一趟就动了凡心?”张裕之啧啧称奇,“他不是一向看破红尘、断情绝欲了吗?是谁啊?对象是谁?我看看到底有多美,居然融化了我们的万年冰山。”

韩宏也早就看出蹊跷来了,虽说没和陈声、凌书成一个队,但光是一来一回的大巴车上,这三人频频换座位,他就是再迟钝也能悟出点什么了。

遂嘿嘿一笑,“倒不是美得有多惊艳,比较特立独行吧。”

凌书成笑了,“你这么说,我们声哥可要不高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们小红在他眼里必须美得惊天地泣鬼神啊!”

陈声终于眯着眼回头了,“你们小红?”

凌书成立马改口:“不不不,你们小红,你们小红。”

全寝室笑成一团。

这事也没什么好瞒,陈声没打算瞒着,他做事一向随性,根本不理会别人的看法。

可难就难在,他答应过路知意。

叹口气,他还是开了这个口:“这事你们知道就成,别说出去。”

张裕之奇了,“为什么?”

还是凌书成比较机智,一口猜中,“小红不让?”

陈声的脸垮了那么一点,三人就立马会意了,果然是小红不让!

凌书成又开始一脸开心地故作悲伤,“哎,兄弟,这事儿也挺伤感。没想到你这香饽饽也有今天,明明女人缘是咱们几个里头最旺的,今天居然沦落到被人当成地下情人的地步……”

陈声淡淡地说:“地下就地下,至少我有。”

瞥一眼凌书成,“你连地下情人都没得当,还是同情同情自己吧。”

凌书成:“……”

张裕之:“……”

韩宏:“……”

宛若会心一击。无形狗粮,最为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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