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想她会美这一辈子,这样我娶她也能粉饰,我同她虽是有目的地联姻,但毕竟郎才女貌。

我诧异她为何变成现在这个模样,可见算命的有几分准头。

多年后的婚礼,我该如何介绍这段政治联姻。若非她爷爷权势逼人,便是,我真的爱这个人。

婚礼上的那个我,恐怕会被众人笑死。这是我遇到的最现实的困境。着她落魄,以何爱她?她这辈子早已燃尽最美光泽,抽珠人空余嗟叹,是由她暗淡沉海还是捉起嫌弃?

最长情的是人还是兽?

爷爷爷说阮宁现在已非从前,你从前的选择可以画掉,重新来。重新……重新爱上一个人?

我第一次在心里没有默默吐槽爷爷,他说得多对啊。换个人不就迎刃而解。

可见他从不把我当成人看。我不需要任何感情。

惯性定律在我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连冥王星有朝一日都有可能脱离太阳系,我却还傻傻地站在地球上。曾经小心翼翼地在心里圈起围栏,现在却变成我的悲哀,一只被圈养的羊的悲哀。

出口大开,原地打转。

大口大口地吃着草,直到圈地荒芜,直到饿死。

我时常想起以后娶阮宁的那天,她身姿挺秀,眉眼带着少年时便调好的色彩光泽,比画好看。

我没变,她却变了。是谁拿去她的鲜艳?

想着想着,坚定就变成糊徐。从前我仿佛知道我要什么,现在我反而模糊。

真盼望人生下时便有情侣如父母样同时临世,这样,再不用寻觅什么爱情、什么自由。都是些无用的负担啊,在两姓的联烟面前。

姑娘啊,你就站在那里,带着只属于你的自由,不要再被人间冲刷成凋零的模样,站在那里,等我娶你。

从那年起,每年的同学会,我都早早地第一个到。我怕距她太近无法挽回立场,又怕看不到她心中苦涩。可是她再也没有出现。

我因她这样落魄,慢慢生出好奇,追溯她身上曾发生过什么。

她年纪不大,却尝遍这世间高低起落,我同聪明人闲聊起来,他评价了一句:能忍是福。

夜间卧宋枕着手臂细想,这话说得有意思。如果我一如她一般弱小,被打掉手臂和腿脚,我将如何活看。

我见过我爷爷杀伐果断的模样,脑子飞快且迅速地想着。如果换成我,我会做些什么?

身为一只弱小的羊,我要如何摆脱死死盯着我的狼?和它硬磕,Game Over。

跑入有一百只羊的羊群,死亡概率百分之十;跑人有一千只羊的羊群,死亡概率千分之十;

进入这世上最多的群体,泯灭于众人中,变成谁都不会多看眼的平凡,死亡概率递减无限趋近于零。

大学一直学编程的我,每天跟成千上万个代码做对抗的我,忽然悟到阮宁为什么变成现在的样子。

和我一样,她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我选择被圈养,她选择了最拥挤的羊群。

那一年,我没有从军,更不会成为将军。心中隐隐不安,但也不曾因她的命数而改变我的命运。

初中毕业时,我和阮宁一起照过一张照片,那张照片放在我的皮夹中,许多年都没有换。一次去酒吧饮酒,钱包却被扒手夹走。明明酩酊,凌晨三点,我又坐车返回,翻垃圾桶,找我的皮夹。

酒吧老板是城中富豪的姑娘,我与她有几面之缘,算是朋友。她帮我寻回皮夹,钱自然没了,可照片还在。

她问:“那是准啊。”

我说:“我未来的媳妇呀。”

她笑了,说:“我好像见过她,四姑娘正找人收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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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了:“哪家的四姑娘?”

她说:“宋家啊,还有谁家有四姑娘?”

这个姑娘叫Urica,我说:“Urica,你先等等。”

我给了Urica笔钱,让她假意应承宋四的要求,然后暗地里放了阮宁。

Ulrica最近在玩乐团,需要一大笔钱筹备乐器组队灌唱片。她爹不肯给她。谁知道出了岔子,阮致插了一脚。Urica拿了三家钱,自然不只替我办事。

阮致这个人,我一向琢磨不透,也懒得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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