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挣开眼前女人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小同学情绪终于崩溃,眼睛像刚凿开的泉眼,一直涌着泪水。她哭着说求求你放手,求求你了。小梁导游却似乎觉得小女孩服了软,越发得意,骂骂咧咧,话说得更加难听。

“嘛呢,都有病是吧!”小白脸顾润墨一脚踹开旋转门,指着小梁导游,眉眼温存,语调却阴森,“你吵个鬼!少爷累了半天,还没躺三分钟,就听你在这儿泼妇骂街!偷偷偷,偷你什么了!张嘴就是小姑娘偷你了!”

阮宁一把鼻涕一把泪,瞅着顾润墨就跟瞧见菩萨似的,平时怎么没见他这么慈祥。

小梁导游被骂得晕了,知道这是个不好惹的主,声音软了几度:“哎哟,小顾你不知道,阮宁偷了钱包。”

顾润墨翻了翻眼皮:“她没偷。”

小梁导游不乐意了:“大家都看见了!”

顾润墨没好气:“我说梁导你是不是傻?大家只是说她是最后从车上下来的人!不是说她偷了钱!她要是偷了钱会告诉你钱包在副驾吗?!”

“这还不够证明是她偷的吗?最后一个下来的人,她也说她见过钱包了。”

顾润墨自认在园子里是个顶文弱顶温柔的公子哥儿,最与世无争的和气人儿,为了他家那位小表叔,为了帮他刺探军情,连应澄澄这样空有美貌的二货也咽得下嘴,足以证明他是何等不挑食何等气度非凡,可是一到阮宁面前就破功。

顾公子恨得牙痒痒,戳着阮宁的额头,笑得越发温柔,语气却益发狠毒:“你上辈子是不是得了猪瘟挂了才投的胎,命里带瘟的,每次都倒霉得这么缺心眼、这么没技术含量!”

阮宁被吼,悲从中来,蹲在水泥地上哭得不抬脸。

顾润墨却懒待理她,拉着小梁导游到车前:“不是除了游客,就剩下你和阮宁,这车上还有一个大活人哪!”

小梁导游愣了一下,晕乎乎地问:“还有谁?”

“没有他谁给你们开车呀,大姐?”

后来,经过派出所调查追问口供,果然是大巴车的师傅拿的,说是和小梁导游关系好,拿走只是和她开开玩笑,当然,这话小梁导游信不信,大家就不知道了。之后,小梁导游觉得挺不好意思,还拿着礼品去阮宁家亲自登门道歉。

顾润墨扮演柯南的时候说得挺顺嘴,这会儿万事水落石出,才有些淡淡的心虚。他问戴着口罩的感冒少年是怎么知道的真相。

少年淡淡开口,声音十分嘶哑:“看见了。”

他站在窗口,亲眼看着司机拿走的钱包。

顾润墨啼笑皆非道:“敢问三表叔,大巴车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摘下口罩,不咸不淡地反诘:“你怎么知道,我看的是大巴车?”

旅行的最后一天,照例到了糕饼铺子。

阮宁对顾润墨二人十分感激,所以他们挑选了什么礼物,她都跟在后面

屁颠屁颠地抱着。

“诶,不要拿那个,那个太甜,不好吃。”阮宁看着戴口罩的少年捡起一块白糕,热心地指点。

少年“哦”了一声,又从隔壁的匣子拿出一块丹红色的糯米糕,撕了一半,递到阮宁嘴边,阮宁有些不自在,可是手上东西太多,腾不出来,便微微躬身,道了声谢,咬了一口。

“好吃吗?”口罩少年声音十分沙哑难听,带着鼻音。听得出来是重感冒。

阮宁点点头。

少年嘴唇贴合口罩的部分,微微勾勒出了笑意。

少年在几间糕饼铺子里走得慢慢悠悠,看到什么就往阮宁口中塞一块,看着小姑娘鼓鼓的脸颊,心情莫名便开朗了许多。

最后,淡淡问了句:“吃饱了吗?”

阮宁莫名其妙点点头,少年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个精巧镂花的小盒子,放到了所有礼盒的上面,沙哑开口:“给你的。”

阮宁懵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啊,是澄澄托你们捎给我的生日礼物,是吗?”

少年颈子有些僵硬,许久,才点点头。

送团离开的时候,阮宁和大家一一拥抱。人常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样三日的缘分,也不知道是上辈子修了多久得的。

她抱到小钢镚便准备松开,然后却被重重揽进了一个怀抱里。

阮宁哆嗦了一下,只觉得这股力气十分大,拥抱带了刀子的气息。她尴尬得不知道手往哪里摆,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轻放下,他却似乎依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只是许久许久之后,这拥抱慢慢地只剩下暖意和温存的时候,少年却面无表情地单手推开她。

分别两厢,顾润墨怪三表叔对小姑娘太失礼貌,三表叔却淡淡说:“我想她了。”

顾润墨搅乱一池春水:“平时怎么不见你抱?”

三表叔说:“平时瞧着烦人,并不大想。”

平时哪里敢相思,只是面目遮掩,才能微末放肆。春光乍泄,幸而迅速收拢阖上,否则,一如洪水决堤之时,只怕连他也不知如何收场了。

阮宁打开镂花的小盒子,瞧见一对茜草色的珍珠镶钻耳钉。这对耳钉似乎在哪儿瞧见过,只是颜色不同。

后事未出,一切前因只似迷雾。

旅行社的工作完成后,阮宁买了火车票准备返程。临行前一日,阮妈妈烧了一顿好吃的,那会儿是傍晚,外面大雨滂沱,下得肆虐。

叔叔一看有好吃的,可利落了,立刻抱来了一壶酒,两只小酒杯。阮妈妈升起了煤火,想去去湿气,这时节,屋子里潮得厉害。煤火上热着一大块肉肉下午吃剩的烤土豆,肉肉专心致志地抱着小脸等,火光很暖,使人心安。

妈**准,阮宁也喝了几口米酒。她打小酒量就不错,每次爷爷和同僚喝酒,开心了也会喂怀里的小家伙一满杯甜酒,小家伙耐心地碰了一圈,咕

咚一口一饮而尽,嘴里还净说些您多喝我少喝您肚子大我肚子小,小大人儿似的,大人们看着她总是忍不住笑。

阮宁喝了几杯,又乐了,跟肉肉玩闹了好一阵,才说困,伏在了妈妈的膝盖上。她低声喃喃:“妈妈,我想你了。”

阮妈妈笑眯眯:“我在啊。”

阮宁有些委屈:“可是,妈妈,你从我上初中以后,再也没有亲过我。”

“你长大了。”

阮宁气鼓鼓:“可是小学的最后一天,你从来没通知过我长大了,又凭什么在读初中的第一天就不再亲我了呢?”

阮妈妈愣了,认真听着阮宁的控诉,许久,眼角有些潮湿,温柔地俯下身子,在女儿红润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阮妈妈说:“因为,你那时已经告诉我,妈妈,我想快点长大呀,这样,就能回去上学啦。”

我以为,母亲的亲吻会阻挡你长大的步伐。

阮宁背着背包,刚推开宿舍的门,就看见澄澄伏在下铺,肩膀颤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其他人也在劝着,但都是什么“没关系,过两天就忘了”“你可以去北京看他啊”“我们再给你介绍个好的”诸如此类,没什么用的干巴巴的劝慰。

阮宁听了一阵,才明白,顾润墨交流课程完成了,交接了一下实践材料,盖了章,收拾完行李,准备回北京了。

阮宁到现在,还闹不明白,澄澄和顾润墨究竟恋爱了没有。看着他们每天厮混在一起,似乎是再亲密不过了,可是一旦外人问起来二人的关系,顾润墨只是笑,不否认也不肯定。澄澄过度乐观,觉得这就是默认啊。

所以,她这会儿几乎抱着古代妻子看着夫君远游的哀怨心思一把鼻涕一把泪。阮宁缩在众人中间,安慰几句,但说话没什么技巧,只是说:“咱们都快毕业了,多看看书不比啥强。顾润墨长得是不错,但是长得好看的还多着呢。”结果被澄澄横了好几眼。

澄澄说:“你们不懂他的好!不只长得好看!是长得特别好看!每天早上叫我起床,中午叫我起床,晚上还会跟我说晚安呢!”

阮宁挠头,小声嘀咕:“这该不是个闹钟吧。”

顾润墨走的那一天,居然没和澄澄告别,反而把阮宁叫到了宿舍楼下,递给她一个信封,微微笑道:“最后一封。”

阮宁愣了,看了看,是一封没有寄信人的信函,和之前的许多封一样。

她吃惊地看着顾润墨,仔细地打量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她像是从没认识过他一般地打量着,顾润墨忙不迭地翻手,像是被饭烫着了:“不是我不是我,阮小姐,怕了你们这群情圣了。我只是信差,截止到今天,任务彻底完成。”

阮宁“啊”了一声,她说:“给我写信的人是……”

顾润墨显然也很吃惊:“你是猪吗?”

他这句话显然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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