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她暗恋的人为什么不喜欢她,这件事再简单明了不过:每个人都有追求美的权利。

她既有此权利,又凭什么去限制别人。

顾润墨长得固然是不错,但更让人惊讶的是他情商太高,为人礼貌,性子又好,见人不笑不语,说话时又不疾不徐,气度修养一气呵成,在法学院赢得诸多掌声。大家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他也无可无不可,来者不拒,不过一两个月,便和法学院长得好看的姑娘传了一遍绯闻。姑娘们门清,这姓顾的心里自有距离,没对谁真有过什么意思。可大家都热衷编排俊男美女的故事,就算是些风吹即散的笑话,整个法学院依旧像个巨大的红酒杯,晃动发酵着暧昧的气息,大家乐此不疲。兴许,古板刁钻的学院也需要些轻松的东西。不然一个强奸罪的诸多学说都够一群学生津津乐道一两年,也怪叫人哭笑不得。

这学期商法老师是学院里著名的“花青蛇”,难缠得很。学识不差,实践不差,就是仪态不好,上一堂课整个人歪靠着讲桌扭成s形,又老爱挑刺,一张嘴冷嘲热讽,一打打七寸,能让人从脸火辣辣红到尾巴梢儿,绰号绝非浪得虚名。

“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以为!你以为,你以为的是耶稣真理阿拉灯哟!现在的学生一届不如一届,上我的课还敢不提前预习,那个xxx你给我站起来,对,说的就是你,还敢笑,笑什么笑!你给我站直了!回答问题!商事登记制度改革的必要性在哪儿?!”花青蛇袁老师喜欢课前提问,那个xxx一般就是前一晚没给《商法》上三炷香拜一拜的倒霉蛋。

“商事登记制度改革的必要性就是促进市场经济……”这种侃侃而谈,显然是打算用丰富的高科知识蒙混过关的小白兔。

袁教授冷笑一声,粉笔就砸过来了,小白兔嘬嘴不吭声了。

然后,袁教授同志抽出花名册,吹了吹上面的粉笔屑,他老人家粗眉毛一蹙,台下一百多号人跟着心肌梗塞。

应澄澄名字比较特别,被叫了起来。小美人晃了晃,水汪汪的,捂着嘴楚楚可怜地站了起来,一群男生咬着t恤领,恨不得以身替她。只有坐她身边的208众人听到她一声崩溃的粗嗓门的“我去”!

袁教授显然不大怜香惜玉,继续道:“说说!”

澄澄表现得特别诚恳:“尊敬的袁老师,在回答您的问题之前,能不能允许我给您背一首《沁园春·雪》?”

小妞昨晚看了一夜的清穿,穿越女基本都靠这首诗得到了**oss的宽恕、赞赏以及超高的好感值。

小妞异想天开,觉得巴结一下,可能混得过去。毕竟,她可比书里“尚称清秀”的一票姑娘们清秀多了,当然,花青蛇也比一众boss难搞得多。

澄澄美貌,是公认,脑袋有坑,也是公认。

袁青花显然炸了:“你背!你给我背!你今天不召唤出《沁园春·雪》的原作者帮你回答什么叫商事登记制度改革,就别想坐!”

大家憋笑快憋死了,208众人抓耳挠

腮,无奈平常也没好好看过书,袁青花问得又刁钻,翻书都找不着答案。

你要是问应澄澄是怎么喜欢上顾润墨的,小妞是这么描述的:“在你们这群不学无术连《沁园春·雪》都不会背的小王八蛋见死不救的时候,在所有人都嘲笑我的时候,他他他,就是他,他站起来了!像四阿哥像八阿哥像十三阿哥像十四阿哥!不,比这群秃瓢通通要帅一百个level!他站了起来,对花青蛇说,你这样对一个弱女子不好,我来回答你的弱智问题!然后ba……是不是,六儿?”

阮宁一贯是个捧场王,“啊”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她都忘了顾同学说了点啥。

当时顾润墨确实站了起来,但他是这么说的:“袁老师,我看过您那篇著名的论文,跟我在b大时的教授傅德明的观点全然相悖。他的论文我也看过。关于商事制度改革,我有一些不成形的想法,见您提起来,正好想跟您探讨一下。啊?澄澄同学还站着呢,不好意思,嗯,您能不能先让她坐下?”

袁青花一听傅德明就来劲,那是他恨不得在对方脸上挠个血手印的学术死敌。自然也就没有为难应澄澄,撸起袖子和顾润墨聊上了,而最后顾润墨也显然不负众望,成功逗得蛇老爷喜笑颜开。

一百多号目击者都认为,顾同学趁机打动美人心是极其不厚道的行为,但念在他一瓶杨枝甘露,还解救了众生,暂且不追究。

在大家都觉得顾同学不错,纷纷对他表示出好奇、好感、喜欢之情的时候,阮宁却因为一件十分小的小事,对顾润墨有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防备。她说不清那是什么感觉,但是打那以后,再见这人,拔腿就跑。

法学院举办端午晚会,顾润墨和周旦被选为主持人。周旦声音清朗厚重,十分好听,是经常做主持人的,可是顾润墨刚来,就替代了其他几个种子选手,成为主持,可见是有些实力的。当然他本来的声音也足够温柔好听就是了。有女孩子这么形容顾润墨的声音:平常听到就是觉得好听罢了,可是当在电话里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简直了不得了。夹杂了电流,微变了的音调,居然让人有眩晕,不,是想强了他的感觉。

阮宁虽然时常夜里做梦,梦见抢了俞迟当压寨夫人,但是小同学显然对别的男孩子是没这种感觉的,她也并不能理解想强了俞迟之外的人的感觉。

主持人在后台化妆做准备的时候,她接到了周旦的电话,周旦平常用惯的润唇膏忘了拿,让阮宁帮忙送一下。

阮宁送到后台的时候,周旦不在,估计是去试礼服了,一块块镜子面前,只有跷腿垂头坐着的顾润墨。现在还早,演员都还没到。

他环抱双臂,似乎睡着了。

空调对着他,少年手臂上白皙的皮肤瞧着似乎吹得有些发青了。

阮宁是个热心肠,轻轻走到空调前,把空调叶往上推了推。

她坐在了一旁的化妆桌前,安静地等着周旦。

“阮宁?”微微垂头的少年带着笑,温和开口,可是那笑声并没有众人口中的温煦,一个

名字被他念得升降起伏,是微微没有教养的挑衅语气。

阮宁抱着布包,侧头看他,有些奇怪。

为什么……这个人身上,违和感这么重?明明是温柔的长相,却带着若有似无的戾气。

她有些谨慎生疏地开口,算是打招呼:“我找周旦,给她送个东西。”

“嗯。”少年微微抬起了下颌,眼角挑起,看着阮宁,一动不动,本来温柔带着桃花水迹的眉眼渐渐变得冷峻。

阮宁被他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正尴尬着,从窗户的缝隙钻进来一只蜜蜂,停在了两人视线的中间,转了许久,才停滞在中间的化妆镜上。

少年收回了目光,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微微有些弓背,走到了镜前,白皙的手指捏住了蜜蜂澄黄的翅膀。

蜜蜂不停挣扎地弹动着细幼的腿脚,少年把它放在眼前,瞧了一会儿,才微微一笑。

他从桌上拿起还未喝完的大半瓶矿泉水,把蜜蜂从头浇到尾。

这是个十分有耐心的少年。水流不大不小,但足以让小小的蜜蜂恐惧崩溃,过一会儿,停几秒,再继续浇,眼瞧着蜜蜂从疯狂弹蹬到奄奄一息。而后,他若无其事地把整只蜜蜂丢进剩下的水里,白皙的手心捂住瓶口,安静看着一条小生命一点点流失。

阮宁看傻眼了。

周旦换完衣服,走了进去,和阮宁聊了几句,阮宁都有些心不在焉,周旦有些担心地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道:“也没发烧啊。”

阮宁无意识地摇了摇头,把唇膏拿给她,然后背着布包准备离开。

那穿着白色衬衣黑色西裤的少年却用无人能比的温柔嗓音,对着阮宁说:“阮宁同学,麻烦你了,帮我把矿泉水扔了吧。”

他把矿泉水瓶递到了阮宁面前,轻轻侧头,笑容益发柔软。

小蜜蜂的浮尸就在水上漂浮。

阮宁猛摇头,后退几步,落荒而逃。

顾同学却哈哈笑了出来。他哎了一声,真是个可爱的姑娘。

阮宁又收到了一封来自mrnknown的信。

信上写道:

亲爱的姑娘,我猜你细细思量,一定对我的冒昧来信诸多揣测。我猜你肯定想到圆周率的第五十八位到底是什么,然后毫无知觉地数了下去,甚至数了更多。

当年的你也是如此,迷迷糊糊地想要继续数下去,可你身旁的男孩却握住了你的手,重重地握了下。我在后面,看得清晰。

他握住你的手只是意在提醒你,而你红着脸,圆周率却再也念不下去。

你称呼他林林,总是林林林林地叫着,可是他并不叫林林,对吗?

而他,到底叫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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