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庙村是一个极小的村子,总共才十几户人家,坐落在一个狭小的山坳里——这是从省道过来的第一个村子,一路上的山势都太过陡峭了,无法居住。长达几十里的山路将这里与外界的繁华隔绝开来,村子还保持着旧时农村的质朴,东方的山顶上刚露出鱼肚白,村子里的大公鸡就开始报晓了。

“萧哥,现在怎么办?咱们不知道李晓玉的家是哪一户啊!总不能一家一家问吧?”小朱搓着手问道。

“先歇一会吧。农村人起得早,等一下遇到人问一下就知道了。有烟没?给我来一根。”

小朱迟疑了一下,还是把香烟拿了出来,他知道萧晓白并不抽烟,只有在心里有事的时候才会要烟抽。两个人在一个背风处哆哆嗦嗦的点燃了香烟,蹲在那里眯着眼看村子里的动静。萧晓白抽了一口就呛住了,咳嗽几声之后,盯着燃烧的香烟发呆。

小朱看出萧晓白有些心神不宁,轻声的问道:“萧哥,是不是困了?”

“我不困,只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哪里不对了?马上都要抓住李晓玉了,这个时候还能出啥岔子?”小朱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对了,刘医生说过李晓玉是个催眠高手,我们这样直接抓是不是会有危险?是不是会被她催眠控制住?”

“控制个屁啊!你电视看多了吧,催眠哪里有那么神。催眠也是需要人在放松的时候才有效,假如一开始就有戒心,很难被催眠的。再说了,咱们怎么也是当刑警的,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哪有那么容易被一个简单的催眠搞定?”萧晓白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我不是没怎么跟刘医生聊过嘛……”小朱坏笑着说道,没笑两声,看到萧晓白要翻脸,赶忙岔开话题:“既然抓捕李晓玉没什么问题,那有啥不大对劲的?”

“我只是想到一个可能,李晓玉回老家可能并不是因为这里是她的家,而是因为这里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她回到这里,很有可能想要结束一切,包括她自己。”萧晓白长叹了一声,闭上了眼睛,低声说道:“我们可能来晚了。”

“啊?!畏罪自杀?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找人啊!”小朱像被火烧到了屁股一般,嗖的一声跳了起来,把嘴里的香烟都给弄掉了。

“没用的,假如我没猜错的话,那已经是昨天夜里的事情了。我为什么要在这里歇一会儿?就是想等天亮再过去,让村子里的人领着去。农村人抱团,万一说不清,别交代在村子里了。”

小朱本来还心急火燎的,听萧晓白这么一说,一下子泄了气,恨恨地对着地上的香烟踩了一脚道:“一直被这个女人耍来耍去,好不容易能抓到她出口气了,谁知道她来这么一手,真他妈窝火。”

“别那么丧气,我只是瞎猜而已,说不定李晓玉现在已经潜逃了,到时候还要咱们去努力。走吧,那边有人出来了。”萧晓白站起身,拍了拍小朱的肩膀。

萧晓白这句话与其说在安慰小朱,倒不如说在安慰自己,他倒是希望李晓玉还活着,能够再度与自己交锋,但是他心中却十分明白,这种情况不会再有了。从与李晓玉接触的过程中,萧晓白觉得她并不像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反倒像是一个感情丰富的普通女人,一个很爱家人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能变成变态的连环杀手,背后肯定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且她在发现自己暴露后,做出的第一反应不是逃亡,而是回到生养自己的地方,回到一个几乎无路可逃的地方,说明她已经放弃了逃生的机会,做好了了解这一切的准备。虽然还有很多细节想不明白,但萧晓白几乎可以肯定李晓玉就是抱着这种心思回来的。

当山间第一缕阳光划过村子上空的时侯,萧晓白一行终于来到了村子最角落的一个院落前,四间有些破烂的砖瓦房,一个石头砌成的低矮围墙,这就是李晓玉的家,她父母居住的地方。

听领路的老村长说,李晓玉一家人原本不是这个村子的人,是二十多年前搬来的,家里只有李晓玉一个女儿,没有其他子女,是村里唯一没有被计划生育罚款的一户。李晓玉一家平时几乎不怎么跟村子里其他人交流,过着独来独往的生活。老村长因为工作上的事来过几次,印象中李晓玉似乎不太爱说话,父母说话她也从来不理。到镇上上学之后,只有放寒暑假才回来,等到考上了大学,就再也没有回过家,老村长几乎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那个谁,有人起来了没?”因为几乎不怎么往来,老村长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一家人。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萧晓白愣了一下,瞬间变了脸色,咣咣几脚,踹开了院门,飞快的朝屋子跑去。

“哎,那个什么同志,你等我叫人起来开门啊,这样多不好看。”老村长看到萧晓白的粗鲁举动,一下子慌了手脚,想要来拉萧晓白,却被小朱给拦住了。

“老村长,你就跟在后面做个见证吧,要是等会还想吃早饭,就别跟进来了。”小朱这么一说,老村长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半张着嘴,哆嗦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房门是木质的对扇门,里面被锁得死死的,萧晓白也没心情再去想其他方法,依然是抬脚猛踹,不大工夫,把门闩给踹断了。房门一打开,迎面扑来一股带着铁锈味儿的腥气,萧晓白的身体猛的哆嗦了一下,随后站直了身体,正了正身上的警服,慢慢的走进了屋里。

血腥味儿是从西边的卧室传来的,萧晓白掀开了门帘,走了进去。正对着房门的是一张小床,看长度和宽度,很像是给半大孩子用的。床上盖着一床崭新的被子,不过看上去有些大,比床宽出不少来,被子里鼓囊囊的。

萧晓白走了过去,轻轻地掀开了被子。李晓玉侧着身躺在床上,蜷缩着身体,像一个熟睡的婴儿一般。萧晓白慢慢的伸出了两根手指,按在了她颈部的动脉处,片刻之后,又拿开了。

定了定神,萧晓白朝靠着北墙的大床走去,大床上同样盖着一床棉被,但是从情形看,似乎是两个人。萧晓白来到了床前,轻轻地掀开被子,一对五十多岁的老人穿着秋衣平躺在一起,他们的胸前各插着一把尖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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