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天南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办公室内。

“萧队呢?案子忙完了,他人怎么不见了?”董丽做完了案情记录,跟小朱和小钱闲聊起来。

“董丽,你刚进来,不知道情况,我跟你说,刑警队每周都会发生三件事,你习惯就好了。”小钱眨了眨眼睛,满脸坏笑。

“哪三件事?”董丽的兴致一下子被他勾了起来。

“第一件事:每周最少超过三天时间是需要加班到晚上十点才能走的;第二件事:每周最少有一天会在凌晨五点以前被张燕的出警电话叫醒;这第三件事嘛……”小钱故意卖了个关子。

“哎呀~!你快说啊!”董丽有些着急,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更何况是女人。

“这第三件事嘛,萧队每周最少要去一次淡水心理诊所。萧队现在,铁定在淡水心理诊所。”小钱说到这里,笑的更欢了,小朱也是不住的点头。

“淡水心理诊所?干什么的?萧队为什么每周都会去呢?”董丽有些不明就里,狐疑的望着小钱和小朱,而两个人则是一脸神秘,满脸的坏笑,就是不回答。

说话间,张燕走了进来,董丽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向她问道:“张燕,淡水心理诊所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萧队每周都会去一次啊?”

张燕转过身,盯着董丽,后者也看着她,不同的是,张燕的眼中带着怒火,而董丽的眼神清澈无辜。

“不知道!”张燕从牙缝里慢慢挤出了这三个字,然后狠狠的瞪了小朱和小钱一眼,在座位上坐下忙着整理资料了。

“不知道?”董丽还是没有闹明白,回过头想问小朱和小钱,却发现两个人坐得端端正正,一副忙忙碌碌整理资料的样子。

“到底怎么回事啊?”董丽看着这三个奇奇怪怪的家伙,脑子里闪过无数的问号。

淡水心理诊所内。

萧晓白坐在患者的位置上,而刘黎,则坐在桌子另一面的位置上,听他讲述着。

“我遇到了一个让我无法释怀的案子,一对原本很恩爱的夫妻,却因为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妻子杀死了丈夫,但是她马上就后悔了,之后,她在痛苦中挣扎了三年,而等我们把案子完全侦破,从源头开始寻找时,却发现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承受的故事。”

从刘黎的淡水诊所开业之后没多久,就被天南市市政府聘为政府公务员心理咨询辅导中心,不过,除了几次简单的培训以外,很少有人真正来进行心理咨询,大家都把他当作走过场来对待。经常来这里进行咨询的只有萧晓白,但是天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有心理咨询的需求,大家都心照不宣,毕竟有的事情,捅穿了窗户纸,就无法互相面对了。

“仔细讲一讲吧,也许我能给你一点意见和建议。”刘黎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你也喝点咖啡吧,我亲手冲的,尝一尝。”

屋子里弥漫着略带苦涩的咖啡香味,一个低沉的男中音响起,带着一丝沙哑和疲倦,讲述着一个令人悲伤的故事。

每年的四月十六日,是李红军和王燕萍的结婚纪念日,二零零四年的结婚纪念日,王燕萍忘了,但是李红军没有忘记。

他从南方赶回市区,却没有直接回家,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他在市区的一家珠宝行,看中了一个漂亮的钻戒,买了下来,准备在结婚纪念日时送给自己的妻子作为礼物。为了保存好戒指,他把戒指存放在了工行自己开设的保险柜内。现场发现的钥匙,就是保险柜上的。

四月十四日晚上,他又想提前定玫瑰送给自己的妻子,于是,在自动提款机上取了三千元现金,准备作为烛光晚餐和玫瑰的花销,他的电话记录上最后的两条通话记录,分别是打给一个花店和酒店的。

但是,当他在自动取款机上提款的时候,被跟踪而来的拍头党砸了脑袋,夺走了现金和银行卡。击打造成的颅内出血,让他精神恍惚,他下意识的回到了自己的家中,而不是回到自己住的酒店。

颅内出血压迫大脑,虽然不至于迅速死亡,但是却让他昏睡不醒,错误的睡觉姿势,让他的呼噜声十分响。他的妻子王燕萍,并不知道这一切,她只知道,自己被吵得要死。在一时的愤怒下,她随手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果刀,刺向了丈夫的胸膛。

这一刀,正中心脏。

李红军在短短的几秒钟之内就死去了,他直到死去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燕萍看到自己的丈夫死去,由愤怒转为害怕,继而悔恨不已。但是人性中对死亡的恐惧,驱使她将自己丈夫的尸体分尸,处理之后,开车丢在了饮马河中。在分尸的过程中,她失手将一把花梨木梳碰掉,斧子劈下了梳子上的一块木材,这一小块木材被她一起装进了尸体的袋子。这把木梳是李红军在结婚十周年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很喜欢;让人觉得讽刺的是,曾经作为爱情见证的木梳,最终成为了死亡的见证。

王燕萍杀死自己的丈夫之后,在愧疚和恐惧中生活了三年,直到她丈夫的尸体被发现,警方按照尸骨的复原相貌,通过她女儿的报案,发现了这一切。

萧晓白讲完这一切,沉默了很久,才开口说道:“当我征得李珂的同意,从银行取回了李红军存放的戒指和一起放着的贺卡,把这一切交给王燕萍看的时候,她把贺卡贴在胸口,嚎啕大哭。说实在的,我有些同情她,她在痛苦中煎熬了整整三年,该受的惩罚也已经受了。因为我个人认为,心灵的痛苦,才是最严重的惩罚。我也相信她的话,她很爱她的丈夫,但是我却想不明白,人真的会因为一时的冲动,对自己最爱的人下毒手么?”

刘黎看着萧晓白,静静的凝视了很久,说道:“我觉得,在人性中,爱和占有、毁灭是有着密切联系的。就如小孩子很喜欢的玩具,却总是被他毁坏的最快,也许在潜意识中,人类都怕自己所拥有的,被别人所得到,宁可毁去,也不远与人分享。更何况,人性中的黑暗,让人对破坏充满着欲望,越是美好,就越想去破坏它。”

“不过,这个案子中的女人,也许真的只是一时冲动。但是,我依然相信那句话,爱恨本在一线之间。不然,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家庭暴力存在?越是爱着的人,却越是喜欢去伤害。因为,我们喜欢用伤害去证明爱。这是人的天性。但是,很多时候,我们伤害了对方,却再也无法挽回。”

从淡水诊所出来,萧晓白一个人在街道上走着。

天空中聚集着乌云,风起,吹起街道上的灰尘。

忽然,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闷雷,雨点开始沙沙的落下。干旱了三个月的天南市,迎来了二零零七年的第一场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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