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崔令璟的话, 雪芽先是一愣,然后感到不安。

他能立什么功?

大抵是雪芽脸上不安的神情太明显,崔令璟追加一句, “若你能成功立功, 朕可许你一个愿望。”

雪芽听到崔令璟的话,难免心动,“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崔令璟听到这句话,先是迟疑了下,才轻轻颔首。他想若真能祈雨成功, 临幸了雪芽也无妨。雪芽被他临幸, 自然以后不能再待在宁伏宫。他会在奉瑞宫旁边腾一处宫殿,给雪芽单住,只是这事不能传到前朝去。

而雪芽的下一句话让崔令璟一怔,他没想到雪芽会提出这个愿望。

“那陛下能帮奴才和奴才的阿娘从贱籍改成良籍吗?”

雪芽想到自己有可能把自己和阿娘的贱籍洗掉, 神情渐渐兴奋, 都没有问崔令璟要让他去做什么。他眼睛亮晶晶,满满都是期待地看着崔令璟。

几个月没有下雨了, 雪芽作为贡品上去,就真的会下雨吗?如果不下雨, 眼前这个比他还小半岁的少年只有死路一条。

崔令璟不禁想起对方在自己身边伺候的样子,虽然蠢是蠢了点,但有时候是挺可爱的。

雪芽看崔令璟不说话, 期待再度变成不安, “这个不行吗?”

崔令璟扭开脸, “朕仔细想了想,让你去立功,太难了。”

大抵因为心里那一点点的不舍和恻隐之心, 崔令璟没有跟雪芽说让他去祈雨,转身直接走了。雪芽见崔令璟离去,大受打击,贺续兰来到他房里的时候,他还在失落着。

“怎么这个样子?陛下同你说了什么?”贺续兰在床边坐下,看着趴在床上恹恹的雪芽,轻声问。

雪芽情绪很低,“陛下刚刚说让我去立功,说只要我立功,什么愿望都可以答应我。可我说想让陛下帮我和我阿娘洗掉贱籍,陛下就不答应了,直接走了。”他扭过头看着贺续兰,头上好像有对无形的兔子耳朵耷拉着,“这个愿望很过分吗?”

在雪芽看来,崔令璟是皇帝,只要他一句话,下面自然有人会将这件事办得妥当。如果崔令璟都不能帮他和他娘洗掉贱籍,那他还能指望谁?

雪芽突然对上贺续兰的眼睛,身体骤然坐直。

他倒是忘了,他眼前这个不就是下一个皇帝?

“哥哥。”雪芽立刻黏糊在贺续兰身上,他还记得贺续兰左胸处的伤,只搂住贺续兰的右手。

贺续兰明白雪芽想做什么,只是他现在还不能满足雪芽这个愿望,“以后可以吗?”

“可以!可以!”雪芽把脸贴住贺续兰的手臂,用脸颊在上面滚来滚去,心情旋即转晴。贺续兰安抚好雪芽,心思转到崔令璟所说的“立功”上。

在这个节骨眼,雪芽能立的功似乎只能跟祈雨有关。

如果真跟祈雨有关,钦天监监正为何会让雪芽去祈雨?而崔令璟为何又没有让雪芽去?

但很快,另外一件大事发生了。

雷大将军雷丘荣反了。

雷丘荣麾下有一副将,对雷丘荣忠心耿耿,这次他们造反,兵分两路。其中雷丘荣带的一条路,三天不到的时间,就攻下一城。

故而等八百里加急信送到朝中时,崔令璟已经丢失一城,第二座城池也岌岌可危。

崔令璟猜到雷丘荣会反,但他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兵分两路。

“他哪来那么多兵?”崔令璟在早朝上脸色极其难看。

群臣私下对视,其中一位武将走了出来,“之前雷大……雷丘荣曾跟尹相前往东丹府办事,据说先东丹府太守养了不少私兵,达数万人以上。若雷丘荣把数万人的私兵纳入麾下,即可兵分两路。”

此话一出,崔令璟立刻看向站在文官队伍首位的尹青悬。

尹青悬面色如常,走出队伍,“当初臣跟雷丘荣在东丹府,原地解散私兵,令他们卸甲归田,名单皆有登入在册。该册在微臣这里,雷丘荣没有备份。”

“没有备份的话,他哪来的兵?”崔令璟问。

尹青悬顿了一下才回答:“微臣不知,请陛下给微臣几日时间调查此事。”

崔令璟烦躁地直拧眉,他本来准备让易烨封和宁灿两个人一起带兵,易烨封作主将,宁灿作副将。如今一来,他不得不将这两个人分开,至于朝中其他将军,他现在是一个都信不过。

易烨封和宁灿分别带兵出发,对抗雷丘荣的大军。崔令璟知宁灿年轻气盛,经验不如易烨封丰富,于是加派了两个沙场经验丰富的副将跟着他,同时让宁灿对的是雷丘融那边的副将。

可后行兵还未出发,崔令璟深夜收到宁灿战死的加急函。

信函是宁灿的军师写的,说他们本按照陛下吩咐,关城准备拖到后行兵到达,但雷家军日夜在城外叫嚣,甚至辱骂宁灿的祖宗十八代,在一次编排宁灿与他母亲苟且的时候,宁灿忍不住对城外雷丘荣的副将发起单挑。

众人欲拦下宁灿,可宁灿心意已决,单枪匹马冲出城门外,雷家军十分阴险毒辣,表面答应,私下却设了埋伏,宁灿当场毙命。

主将被埋伏至死,军队群龙无首,两位副将各抒己见,最终城破投降。

崔令璟气得差点吐血的时候,又有一封加急信函送到。他看到信函上的易家火漆印,深呼吸了几口气,才将信拆开。

看到信上内容,崔令璟终于露出数日来第一个笑容。

“好样的,易烨封果然不愧于他那个阎王的外号,居然从雷丘荣手里夺回一城!”

旁边的大太监连忙笑着说:“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这两声贺喜,让崔令璟脸色立刻又沉了下来。

易烨封是夺回一城,可宁灿死了,那么等于另外一条路没有驻守,雷丘荣的大军还是可以一路杀到上京。

早朝上,群臣为了谁可以去替代宁灿去带兵而争论不休,崔令璟看着乱糟糟如市场的大殿,此刻疲惫不堪。

他终究才十九岁,年轻帝王,新登基就遭遇朝中老臣带兵造反,另加雪灾、干旱,这一系列的事情沉甸甸地压在他肩膀上。

崔令璟想找个让他安心的地方暂时躲躲,于是他去了宁伏宫。

跟早朝上怒气不消的年轻帝王形象截然相反的是此刻,崔令璟在贺续兰面前脱下外壳,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亚父,朕太累了,朕甚至都在想,这个皇帝不当了,让雷丘荣去当。”

面对崔令璟的孩子话,贺续兰倒是平静,“那陛下准备去做什么?以雷丘荣的性子,怕是容不得陛下当个挂名王。”

历代推翻前朝,不少新帝王为了彰显自己的仁慈,不会杀之前的皇帝,而是把人关在一处行宫,随便起个封号的,当个挂名、没有实权的王。

但这个王通常也当不了多久,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崔令璟也知道自己说的是气话,可他现在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宁灿死了,朝中没有能用的将军了,其他将军全都是雷丘荣带出来的,忠心与否暂且不提,他们想打过雷丘荣也很难。

“可朕现在毫无办法,难道真的要派那几个人去?”崔令璟把朝中那几位将军的名字一一念出来。

贺续兰垂眸沉思片刻,“若陛下信得过,我愿意替陛下分忧。”

崔令璟本想问贺续兰要如何分忧,但突然,他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亚父,你想……你想带兵?”崔令璟砰的一下站起来,手撞到玉石桌,也顾不得疼,只紧盯着贺续兰,“不行!绝对不行!沙场刀剑无眼,不是亚父想象的那般简单,这跟赈灾不一样,随时都会掉脑袋的。”

贺续兰抬眸,“陛下应该知道我随千佛寺的大师学过些内家功夫,护住自己的性命倒不是很难。况且若是城池保不住,即使我身居宁伏宫,最终结局也只有死。陛下莫忘了,雷东邈是被我杀的,雷丘荣对我的恨怕是更深。”

“不行!朕不会同意的!亚父,你不能去,你从未带过兵,就算懂一点内家功夫又如何?这不是过家家的游戏。”

崔令璟还是非常反对,贺续兰见状,道出当日同崔令璟说的最后一段话。

“若是我带兵,陛下可派敖家智和广文二人随我出兵,他们二人都是老将,经验丰富,但因为在战场上落了残疾,不得不提前卸甲,有他们二人在我身边排兵布阵,想来胜算会更高。陛下可还记得当年钦天监给我的卜卦?他们说我佑郦朝。”

我佑郦朝,所以以男人之躯嫁入深宫,为世人议论。

*

“少爷,陛下会同意吗?”黄公公低声询问。

贺续兰坐在窗户下,眼睛因为对上外面如金粉般的烈阳,不由微微一眯,浅褐色的眸子被日光一照,竟显得有几分透明。

“他会同意的,因为他怕死。”贺续兰轻声说,“他跟他爹骨子里是同类人。”

黄公公听到此话,神情不由变得松快,“那奴才去收拾行李,先把雪芽的收拾了。”

贺续兰嗯了一声。

正如贺续兰所猜想,崔令璟最终同意了贺续兰带兵出征,此事在朝中引起动荡,反对的大臣人数明显压过同意的大臣人数,可崔令璟心意已决,且他私下问了尹青悬。

尹青悬同意贺续兰带兵。

对此,崔令璟还有些意外,“尹相,上次太后去赈灾,你还那么反对?这次带兵,你怎么就同意了?”

尹青悬回:“太后是重情义之人,之前是微臣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过此次出兵,危险丛丛,微臣身边有两个练家子小厮,可在太后身边伺候。至于宁伏宫那些宫人,微臣认为就不用随太后出行,他们久居深宫,去了怕反而是拖累。”

崔令璟觉得尹青悬说得有道理,“对,宫里的人脚都不走几步的,即使是太监,他们去了势,都是些柔弱玩意。”

说到这里,崔令璟想到宁伏宫最柔弱的玩意——

雪芽。

雪芽并不知道自己的去留被讨论,他知道自己要随贺续兰出宫后,第一件事是把自己装金子的小匣子拿出来,还找黄公公要了根绳子,把匣子上锁的钥匙穿起来,挂在脖子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大家晚上12点没看到我更新,就不要等了。我今年一直在熬夜,这段时间已经熬得有点受不了了,属于走路走十几分钟,就气喘吁吁,头晕,感觉有点低血糖。昨天晚上我本来准备更新,但脑子很不清白。虽然有大纲,可有些地方就是不通顺,事情发生的时间线我不满意,所以就一直卡在那,然后我挂了请假条,往床上一躺,瞬间,我一直拧巴的地方通顺了。

所以以后就这样吧,如果我当天晚上12点没更新,大家就第二天下午来看,那个时候我应该是更新了的。

(熬夜真的是个恶性循环,我当天晚上熬夜,第二天白天就一直在睡觉,然后只能到晚上写。熬夜熬多了,反应很慢,导致写得也很慢,又拖到深夜,循环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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