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脚受了伤,余年不用去上上午的舞蹈形体课。不过他跟着外公外婆养成的作息时间很固定,按着生物钟,七点就早早醒了过来。

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早餐,接着给阳台上种的花和葱浇了水,期间,因为又回去封闭拍戏,消息要比旁人慢几拍的郁青打了电话过来,进行了长达十分钟的念叨。

余年知道她是担心,耐心地从头听到了尾,又再三保证确实是意外,没有人欺负自己,抑制住了郁青买张机票就要飞回来帮他找场子的冲动。

“对了,你《天籁》录完之后,有确定的安排没有?”

余年回忆道,“孟哥提过,会先筹划着出单曲和ep,再上一个真人秀,至于广告和代言,都还在挑选,其中有两个孟哥觉得可以划进考虑范围。”

“行,孟远这安排还不错,没压榨着你吸血。”郁青又戏谑道,“那你的歌准备找谁写?找思宁?”

余年无奈,“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那时候不是年纪小吗?”

“行行行,不开你玩笑,说正经的,”郁青直接道,“我不是在拍电影吗,你有没有兴趣唱推广曲?”

余年是知道郁青正拍着的这部电影的,国内排前三的知名导演,男一是影帝,投资了好几个亿,还没杀青,就已经被各方看好。

他一顿,笑道,“姐,我这算不算是靠关系上位?”

“是又怎么样?”郁青那边风声很大,她提了音量,“老娘不罩着你罩谁?原本是准备让你跟我一起唱片尾曲的,但你资历够不上,折中一下,推荐你唱推广曲是没问题的。”

她又笑,“不过机会我给你争取到了,至于能不能唱,还是得看你自己,懂?”

“明白的。”

“那过几天片方这边会联系你,到时候好好表现!”郁青想起什么,“对了,还有片尾曲,现在交上来的几个成品我和导演制片都看不上,制片还问我,能不能邀请思宁来写写看。我觉得行,他们出价出的挺高。”

余年问,“多少?”

郁青说了个数,“你‘思宁’这个名字,现在在圈子里也算是有不低的咖位了,他们诚意挺足,也没压价。你拿思宁的名字写歌,我来唱,等上映了,我顺势把单曲出出来,还能分成给你。”

余年听笑了,“你怎么知道我又缺钱了?”

郁青无语,“就你那买买买的大手笔,什么时候没缺过钱?”

余年知道马上要被念叨了,应下来,“你先把剧本发我,看完过几天,我把初稿写出来给你看看,”

他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上次做你专访的杂志也发了,我去买了一本来看,封面拍得很漂亮,就是不太像你。”

“滚滚滚,拍得温柔贤淑就不像我了?”郁青嫌弃,“不过隔了怎么久才发,我们合作舞台的热度都散得差不多了,亏了亏了。”

余年很知足,“我的粉丝们都很开心,说我被郁青表扬了一百九十七个字。”

“哈哈哈你粉丝都这么可爱的?”郁青大笑起来,笑了两声又咳嗽,“这鬼地方张嘴笑都灌了一口沙!算了算了不说了,你好好养着,下次我回来,一定得活蹦乱跳的!”

挂断电话,余年发现自己不仅一边接电话一边浇完了花,还把修枝剪叶除草一套都做完了。

看着重新变黑的手机屏幕,他有些出神。

昨天晚上,他仔细看完谢游发过来的东西,大致明白,为什么谢游会让他自己做决定。

放好洒水壶,余年又把洗好的衣服晾上。郁青动作很快,还没过多久,剧本就已经躺进余年属于“思宁”的那个工作邮箱里了,郁青还在邮件末尾写了句“年年加油”。

余年笑着回了邮件,站在原地思忖许久,切换界面,发了条微信出去。

“如果有时间,能见面聊聊吗?”

约的地方是在小区外面的咖啡厅,很近,余年脚伤了不敢用力,干脆扣着顶白色鸭舌帽,一边晒太阳,一边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走过去。

他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许萱看见余年,下意识地站起身,又神色不太自然地捏着手包重新坐下。

余年坐到了许萱对面。

“你……”许萱看了余年一眼,目光又飞快地移到了面前的咖啡杯上,“你是知道了吧?”

她很清楚,她和余年,最多也就是参加同一档节目的嘉宾的关系,这一次余年约她见面的目的,不可能会有第二个。

余年看着许萱无意识地绞在一起的手指,“是。”

听见余年的回答,许萱僵着的脊背松弛下来——这一秒,时时刻刻悬在心头的利刃落下,她竟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这时,包厢传来敲门声,余年等许萱戴上了口罩,才应道,“请进。”

一杯牛奶被放到了余年面前。

余年道了声谢,等服务生出去将门重新关上,他才继续回答许萱之前的问题,“如果你是指,你花钱让工作人员故意将水洒在舞台上,导致我摔倒受伤这件事,那我确实已经知道了。”

许萱将散开的长发别到耳后,出了会儿神,摇头苦笑道,“你不应该约我见面的,你肯定有证据,那应该直接将这个消息放出去,这样获得的利益,才能弥补你的损失。”

余年视线扫过许萱死死掐进手掌的指尖,认真道,“这件事我没有告诉我的经纪人,没告诉媒体,现在也没录音,我约你面谈,是想知道原因。”

收到谢游发过来的调查结果时,余年仔细回忆印象里的许萱。印象最深的是许萱非常努力,他曾经不经意看见过她手肘上因为练舞被摔出来的青紫,那种印子,他自己也有不少。

私底下,许萱穿着简单,少了在镜头下的娇俏,没化妆,气色也不怎么好。她从包里抽了一根女士烟出来,没点燃。

“确定要听吗?一般这种时候,都会有一出苦情戏,道德和怜悯会令你心软。”

余年点头。

许萱夹着香烟的手指颤了颤,她别开视线,低声道,“原因很简单,我需要钱。节目组设了奖金,第一名那个人能拿五十万,我想要这五十万。”

余年捧着牛奶杯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而我是你的阻碍,对吗?”

“对。只要你站在那儿,我就不可能拿到第一。”许萱深吸一口气,语气愈发平静,“我们几个人里,夏明希脸长得好,人气也高,但他跳舞唱歌都比不过我。另外两个人都是来露个脸的,也不可能超过你我拿第一。”

她勉强提了提苍白的嘴角,说得很简洁直白,“我很缺钱,我爸妈走得早,妹妹病很重,一直住院,要吃药,要手术,每天都要砸很多很多钱进去。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出去了,但不够,还是不够,就像无底d一样,能把人*疯,”

“可我不想她死。”

余年忽然道,“你妹妹,是叫许芙对吗?之前录节目的时候,你还帮她找我要了签名。”

许萱有几分狼狈地点头,笑容自嘲,“对,她很喜欢你,我把你的签名拿回去给她,她高兴了好几天。可能她完全不会想到,有一天故意害你的人,就是我。”

余年记得很清楚,谢游是查了那个工作人员,在录制节目前后的财物往来,发现他曾经收到过一笔来自“许芙”的转账。顺着查下去后,确定许芙就是许萱的妹妹,因为重病,已经在医院住了很久了。

许萱没有撒谎。

“我清楚,害了人就是害了人,不管是有多少理由,都掩盖不了害人的事实。在旁边看你彩排的时候,我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个念头,那一瞬间,我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甚至厌恶自己,觉得恶心,但我还是做了。

那五十万奖金,是离我最近的一笔钱。拿了第一,还能得到更多的资源,更多的钱。”

指间的香烟因为受力微折,她轻声道,“我有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的心理准备。”

包厢里安静下来。

余年松开捧着牛奶陶瓷杯的手,看向许萱,摇摇头,“这件事,我不会再追究。”

许萱木然抬头,愣住,“什……什么?”她手里的烟落到了桌面上。

余年笑道,“我外公曾经教过我,被欺负了,一定要欺负回去,不吃闷亏。但也教我,以直报怨,与人为善。

但我这次不追究,不是因为我原谅你了,或者认可了你的做法,只是因为你妹妹现在很需要你,而我,大概是在成全自己的善良,或者说成全自己的圣母病吧。”

许萱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眼眶却发酸。

余年继续道,“我现在也很需要钱,非常非常多的钱。并且,我尊重作为对手的你。所以第一的位置,可以凭实力抢,但我不会拱手让给你,半分也不让。”

“至于,”他指了指自己伤了的脚,“我反应快,没膝盖着地,伤得不算太重,所以就算你欠我个大人情好了,等我想到了,再让你还。”

许萱双手抓着包,郑重应允,“好,我一定做的。”她犹豫着,还是轻声道,“余年,谢谢你。”

余年回了家,给谢游发了信息,把谈话内容和结果大致都说了,犹豫了片刻,又写到,“我也不确定自己这样处理是不是对的。”

谢游消息回得很快,还是一贯的话少,“你很好。”

余年看见这三个字,弯起嘴角笑了出来。

这一页揭过去了,余年除了谢游,谁都没说。

他不能上舞蹈课,干脆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练歌上,剩余的时间,就翻看郁青发来的电影剧本找写歌的灵感,正事并没有因为脚伤耽搁。

中途,他还抽了个空闲的上午回思宁公馆,跟荣岳交接了千里迢迢回来了的幽鸟鸣枝玉樽。对方看见他伤了的脚,少不了又被一顿念叨。

录制当天,孟远在休息室里帮余年装好了手机支架,不放心地嘱咐,“一会儿九点准时,你就开始直播。预热宣传之前就做好了,人数不会少,但管理员都在的,不会出问题。还有还有,很多粉丝都非常担心你的脚伤怎么样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什么的,记得要仔细说说。其它的,你就随便发挥吧。”

孟远信心十足,“至于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符合人设,在你这儿没这个要求,你本色出演就行,反正不会有崩人设的可能!”

这两段话从一早见面开始,余年都至少听孟远说三遍了,连施柔都在旁边笑,“孟哥,你真的越来越絮叨了。”

“我这是为了谁?”孟远瞪眼,安置好手机支架,又确定光线角度没问题,这才往后退了几步,“好了好了,时间快到了啊!”

按照安排,九点准时,余年打开了直播。

他身上穿着自己批发来的白色纯棉t恤,锁骨肩线都漂亮,头发还没做造型,看起来细细软软的,很清爽。

朝镜头小幅度地摆了摆手,余年笑道,“大家好,我是余年,这是我的第一次直播。现在我在准备《天籁》第二季第七期的录制,不过还没轮到我,所以有充足的时间,在后台跟大家一起直播聊天。”

“——啊啊啊这什么神仙颜值!竟然真的没化妆纯素颜?我到底粉了什么绝世小哥哥!”

刷过去的弹幕层层叠叠太多了,余年看清其中一条,笑着回答,“对,因为我脚上有伤,所以彩排的时间比较靠后,还没轮到我上妆。”

他往镜头凑近了一点,“应该可以看出来吧?还没化妆,是素颜,昨晚没休息好,有一点点黑眼圈。”

“——窒息!美颜暴击!”

“——截图!录屏!我快不能fu吸了!麻麻救我!”

“——这神级素颜!求您别凑近!我快死了!”

爆了一样的弹幕中,余年看见有几条在问脚伤的情况,就详细地把用药和恢复情况都说了。他心里也暗暗舒了口气——对着屏幕和弹幕说话,适应地比他自己想象地快。

就在这时,整个屏幕像是卡住了一样,突然暗了两秒,随后跳出一行彩色的大字,“用户年年有余赠送给主播余年钻石x100”,随后,这句话连跳了五次。

余年是第一次开直播,不知道这句话里的钻石是有什么作用,但弹幕卡壳了一瞬间,就全然爆炸。

“——卧槽谁告诉我我是不是眼花了?钻石多少钱一颗来着?一千rmb?”

“——我数学不好,五百颗钻石?一次砸了五十万?真壕!!”

“——啊啊啊土豪大佬惹不起!这一砸,全平台反复循环播报啊!”

余年看了密密麻麻的弹幕才反应过来,星海直播平台的礼物道具里,钻石是最贵的,一颗一千块,有人一次砸了五百颗给他。

他也有些惊讶,“谢谢这位‘年年有余’,破费了,我会继续努力,好好唱歌。”

余年的话音刚落,画面又卡了两秒,紧接着,同样的一行彩色大字,再次连跳五次霸屏。

“——嗷眼睛被闪瞎了!这是又砸了五百颗钻石!?”

“——我是谁我在哪儿?这什么绝世巨豪!一分钟没到就怒砸一百万?”

“——不对不对,快看礼物榜第一,九百九十九颗钻石,九十九万九千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行吧我跪着祝99!!”

直播间里的粉丝都被这连着的两次砸钻石砸晕了,由于全平台滚动播报,一时间,直播间里在线人数猛涨了一波。

孟远也吓了一大跳,赶紧联系,确定不是公司找的托儿,也不是粉丝集资,而是真的野生粉后,木然地小声问施柔,“我们没做梦吧?”

施柔揉揉自己的脸,“不是做梦。”

余年没受太大影响,继续自然地聊起了以前录制时的趣事。而昵称叫“年年有余”的那个人,在砸完钻石之后也没了动静,一直到结束都安安静静地没说话。

这边余年刚下直播,#余年粉丝砸一百万#的话题热度就迎风飞涨,还顺便压了#余年神级素颜#的话题热度。

没过多久,谢游的微博突然发了条带tag的更新,“#余年神级素颜#呵,这叫神级素颜?”

从前两次之后,关注谢游的除了他自己原本的粉丝外,还多了不少余年的粉和黑。于是谢游这微博一经发出,很快就冒了大片的评论出来。

“——是自炒没错了,神级?这描述看着就尴尬!”

“——说有巨豪粉丝在直播间砸了一百万送礼物,也是炒作吧?手法也太老套了,公司力捧就是不一样,砸钱不带手软的!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回本了。”

“——哈哈哈老公是失落了?放心,你的脸是我心里唯一可以封为神颜的!再次感叹:今天老公发的微博我也能看懂!”

曲逍然懒洋洋地歪在谢游办公室的沙发上,也在看微博。

刷出谢游更新的内容,他翘着腿想翻白眼,“谢小游,本少爷真是服了你了!要不是我亲眼所见,简直不敢信!前一秒给你家年年有余怒掷一百万,生生霸占了他直播间的钻石榜第一名,搞得全平台都爆了。转个眼又去微博怼人家,你说你图什么啊?”

谢游在文件末尾签上字,一心二用,“话题热度追上去了。”

“啊?什么追上去了?”曲逍然一秒坐直,仔细看了两遍微博的榜,更气了,“艹,你一个当总裁做生意的,就靠着钱和脸,热度竟然直*当红流量!本少爷不服!”

谢游语气平淡,“不服?哦。”

因为谢游这条微博,粉和黑在评论区吵成了一团,之后战场扩大,职业黑粉路人吃瓜群众全都挽袖子下场,连带着#余年神级素颜#这个话题的热度,也奋起直追,跟上了#余年粉丝砸一百万#,并驾齐驱挺进前十。

曲逍然对比着前后数据,是真的被谢游这sc作惊到了,喃喃自语,“这反向c作——竟然还挺有用?你这是在凭一己之力搅浑一池子水啊谢小游!”

谢游低头批文件,没答话,嘴角却弯起了一点不明显的弧度。

没人理曲逍然也不在意,自娱自乐地很开心,没一会儿又拍着沙发道,“哟哟哟新闻推送来了!深藏功与名的谢总,我念给你听听啊!《惊爆眼球,这个粉丝竟然……》,哈哈哈这标题有趣!还有还有,《土豪粉丝倾情砸钱,上演互联网热恋》,这什么鬼?哟还有这种,《你我本无缘,全靠我砸钱》哈哈哈!”

谢游抬头,严谨地纠正,“有缘。”

“啊?”曲逍然反应了几秒,“好好好,是是是,你们有缘有缘!”

翻了好几篇大同小异的新闻,扣下手机,曲逍然问谢游,“我挺好奇啊,虽然星海直播是星耀传媒旗下的,肥水没流外人田,但你这一砸一百万的,为什么啊?就为了制造话题帮余年带热度?”

听见这个问题,谢游停下手里的笔,回答,“他很缺钱。”

谢游现在都还记得清楚,在第一次见面的那个电梯里,余年说,买了白衬衣之后,就只剩不到两百了,外卖都点不起。

“哈?”

得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曲逍然手机也不看了,坐直了胆战心惊地问,“所以、所以你注资给《天籁》节目组,还特意设立了有五十万奖金的一等奖,也是因为这个?”

谢游点头,笃定,“嗯,他肯定是第一。”

“这竟然才是真相?”曲逍然有点儿眩晕,“你、你这送钱送的,可真够九曲十八弯的!”

谢游修长的手指捏着笔,耳尖有些红,“嗯,想给他钱花。”

这一刻,曲逍然觉得周围连空气都甜齁了!

谢游在自己最新发出来的微博下,一连拉黑屏蔽了好多个黑粉的评论,等热评区看着清爽了,他估算着时间,将手写好的菜单发给了余年喜欢的那个私菜馆。

又有理由可以买吃的送给他了。

余年正坐在化妆间和夏明希聊天。

夏明希语气惊叹,“太气人了!你第一次开直播,我还想着一定要在你的礼物榜上留下姓名!结果!你那个土豪粉丝是哪儿冒出来的?竟然一砸就砸了一百万!吓得我默默收回了即将砸出去的十颗钻石。”

余年下直播到现在,已经被不少人问到这个问题,“实不相瞒,我也不知道,当时把我也砸懵了。”

夏明希也就感叹感叹,完了又想起来,“说起来,我爸前两天教育我,让我要向你学习,不要太娇气,半点都不能忍痛。”

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夏明希一脸嫌弃,“结果你猜怎么样?我爸去端菜盘子,被稍微烫了一下,就飞快蹭着蹭着到我妈旁边,要吹吹!”

他搓搓胳膊,“这种r麻画面,我看了二十年早都看腻了,他们竟然还没腻!”

余年跟他一人一包小饼干,赞同道,“对!我外公和我外婆也很腻歪,每年七夕节,外公都会写一封刚好九十九个字的情书给外婆。外婆会细致地用一个木匣子装起来,存了很厚一叠,最后我将木匣子一起埋进了土里,陪着外婆。”

两人都深有体悟,一起笑起来。

这时,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敲了休息室的门,告诉余年说叫的外卖到了。

已经饿了的夏明希兴奋偏头,“年年你叫了外卖啊!”

“啊?好的,谢谢你。”余年很快反应过来外卖是谁叫的,他心里有些好笑,想起之前看见的谢游的微博——这是又哄他来了?

外卖送进休息室,摆了满满一桌子。夏明希认了出来,“天!这是城西那家私菜馆的?那家店不是不送外卖吗?年年难道你是他们的终身vip?”

余年糊弄过去了,心想,我不是,不过谢游应该是。这么一想,又忍不住笑了出来。

夏明希又拿了一包小饼干交换了蹭吃蹭喝的机会,想起了什么道,“对了,我听我爸说,郁青正拍的那部电影,片尾曲被她自己承包了,还找了思宁作词作曲,等歌一出来,肯定又要爆火!”

余年夹菜的手滞了滞,垂眼认真吃东西,没好意思接话。

夏明希正大口吃菜,没发现余年的不自在,咽下食物后兀自说道,“不过思宁的词曲是真的好,出一首火一首,就是太难约了,也没见露过面,”他话题跳得快,“对了,你录完节目准备干嘛?”

余年这才说话,“出单曲或者ep,再上个综艺。”

“你出单曲细碟肯定都会爆的,”夏明希叹气,“我爸见我唱歌跳舞都不行,就让我妈找找朋友,把我塞进哪个剧组里面去,试着演演戏,要是行,就往演艺圈发展。”

余年见他不太有精神,“你不愿意吗?”

“也没有。”夏明希放了筷子,手撑着下巴,“我脑子很清楚的,我爸我妈红了这么多年,我在这个圈子里发展,会比旁人轻松容易很多,我不讨厌唱歌或者演戏,就是,”他别开眼,皱皱鼻子,“就是挺怕给我爸妈丢脸的。”

余年笑起来,他想起自己写歌的时候,也总是很怕给自己外婆丢脸。

余年的彩排时间被安排在下午,按照孟远之前的构想,果真搬了一张欧式天鹅绒鎏金沙发过来,放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你脚伤了干脆就不动,坐在沙发上跟着升降台起来。我想好了,找个角度,让摄像从下方往上给你拉个镜头上去,视觉效果肯定惊艳。”何丘柏又问孟远,“两套演出服,定下用哪套了吗?”

孟远都不带犹豫的,“有白色毛领那件!”

余年没穿过奢华型的演出服,“会不会太夸张?”

孟远驳回,“不会,你长得好,五官精致脸也小,重点是气质很能撑得起来。穿白色毛领的衣服,镜头下面会很贵气,是时候让观众体验体验被颜值秒杀的感觉了!”

余年相信孟远的判断,“好,那就听孟哥的。”

彩排很顺利,到正式录制时,许萱主动来找余年说话。

“我会尽力的,还有,对不起。”

余年正在记歌词,抬眼笑道,“我也会尽全力的。”

许萱站了一会儿,郑重道,“谢谢你。”

余年出场顺序又抽了个第五,在他前一个出场是这场补位的歌手,也是才出道没多久的新人。候场时,余年能听见前面传来的音乐声。

造型师正在做最后的妆发调整,施柔递了c好吸管的水给余年润喉,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余年自信地回以一笑,“我一定加油。”

前面音乐停下,余年坐上了猩红色天鹅绒沙发,很快,升降台开始缓缓上升。

在他出现在舞台正中的一刹那,一束灯光点亮了他的周遭。

余年姿态惫懒地靠着沙发背,微微低着头,白皙的下巴尖陷在雪色的毛领里,精致的眉眼在灯光下水色潋滟,眼下的泪痣愈加勾人。前奏过后,余年才举起了拿话筒的手。

他起音很低,带着点压抑的缠绵的味道,“此刻长夜,细雨不停歇,湿冷将心裹得层层又叠叠……温柔,体贴,依依惜别,所有细枝末节,随世界全数崩裂……”

随着他的歌声,心里像是真的下起雨来。

休息室里,夏明希抱着个抱枕,原本很担心余年的发挥,听见第一句就知道稳了,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要是我这么能唱,我爸妈做梦应该都能笑醒……”

坐他旁边的补位歌手听见他小声嘀咕的话,也接了句,“要是我颜值这么能打,我经纪人做梦肯定也笑醒了。”

夏明希礼貌微笑,努力回忆,对方叫什么来着?

这时,余年正唱到高-潮部分,舞台开始上升,他站在猩红色的天鹅绒沙发前,色彩对比极为明烈。镜头自下往上拉,较窄裤脚绷出的小腿线条极为吸人视线。最后,镜头给了一个面部的大特写,余年的睫毛上,都像是落了光。

说话的那个歌手又小声抽气,“连着在高音部上一直转音,还能不破音,气息也不喘,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而且这歌是谁的啊,好听。”

夏明希与有荣焉,“年年他自己写的词曲!”

办公室里,玻璃窗外是冷清的霓虹,谢游正在通电话。

“想好了吗?”

谢游视线定在桌面上摆放的蔷薇花瓣标本上,沉声道,“曲叔叔,我想好了。”

曲正乾称赞,“你很有魄力。当年你父亲还不放心,担心你少了杀伐果决,会被欺负。既然你确定了,那我这边配合着你开始动手,先把证据一样一样都找好。”

“好,麻烦曲叔叔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再有,你弄出来的不务正业的假象有用,最近他们的防备心弱了不少。”曲正乾又提醒,“不过,你要清楚,他根扎得比你要深,不到最后一刻,紧剔丝毫都不要放松。”

“嗯,我明白。”

挂断电话,谢游坐在椅子上,头稍稍往后靠。他将余年之前送给他的两粒糖握在手里,许久才把心里的躁动压下去。

不能心急,四年都过来了,不能功亏一篑。

他抬手,用手腕遮住眼睛,也只有在夜深人静,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才敢纵容自己将心里紧绷的弦稍微松上一松。

也纵容自己,去想想那个人。

已经很多天没见到他了。

谢游迟疑许久,还是起身,拿着西服外套往外走。

夜已经很深了,谢游又换了一辆车,绕远路到了余年小区外面停下。

余年家的窗户是黑着的,不知道是已经睡了还是——

车停在路边,余年下了车,弯腰朝里面道,“柔柔姐你就别送我上楼了,今天录得太晚,早点回去休息吧。”

施柔不放心,“可你的脚还伤着啊。”

余年先一步关上车门,挥挥手,“没几步路了,我自己能行,明天见!”说完就拜托司机快开车。

施柔只好作罢,叮嘱,“那你小心一点!”

车开走了,余年站直,将拐杖拿好,转身往小区里面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路灯挨着坏了两盏,余年熟悉路,就没开手电筒。心里记挂着给郁青电影写歌的事,一个没注意,拐杖压在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上,打滑,瞬间重心不稳。

就在余年以为自己又要再摔一次的时候,手臂被人拉住了。对方力气很大,强行帮他稳住了身形。

余年站好,刚想道谢,突然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雪松的冷冽香气。

“……谢游?”

谢游松开扶住余年的手,“是我。”

黑暗的遮掩下,没人看到他红透了的耳朵。

余年抬头看他,懊恼道,“谢谢你,刚刚差点摔倒,怪我想事情太出神,没注意路。”

“要小心,”谢游顿了两秒,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记得你身上的气味。”余年说着往外望了一眼,看见路边停着的车,谢游顺着他的视线,“准备回家。”

“路过时看到我,所以下车帮忙是吗?”

“嗯。”

夜很安静,余年不知道怎么的,在谢游面前,整个人都很放松。他笑意像星子一样溢满双眼,语气轻快,“今天节目录完了,这场我又拿了第一。”

两人独处,谢游心跳有些快,语气倒还稳得住,“恭喜。”

“谢谢。”余年眨眨眼,再添了一句,“外卖都很好吃。”

谢游呼吸一窒,不舍得移开视线,轻声道,“你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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