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竹一看昊天有点不对,瑶池也还呆在那里,连忙自己上手扶住他,“昊天啊,你振作一点!”

“师兄……”昊天好像找到主心骨了,拽住黄竹的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否则怎么会叫我照来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瑶姬居然私配凡人!”

“我也是才知道。”这洪荒没有年历,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发生,他一忙起来都忘了这茬,没想到只是一不留神,瑶姬连孩子都生了,“不过你也不要这么急,人族修道事半功倍,叫他修行上天,也做个仙人,不就可以了。”

本身瑶姬与凡人书生相配的悲剧,就是因为天帝王母棒打鸳鸯,如果昊天、瑶池不那样为难他们不就结了。

黄竹也相信,在自己的教育下,昊天和瑶池没有什么种族歧视的。虽说大环境下,因为人巫混血的悲剧让大家对跨族通婚有些抵抗,可是任何事都不能一概而全,只要有心,肯定能解决的。

至于孩子要成婚之后才能有,这种是人族的观念了,现在人族还没有成为主流,影响到三界的思想呢。

“不是啊,师兄,不是凡人的问题,”瑶池叹了口气,“瑶姬根本就是在和我们斗气,从五十年前,我和昊天就在打算给她找一门亲事,还只是略和她提了提而已,她竟满心不愿意。那时有些僵,是以才答应她下界散心游玩。”

昊天又补了一句,“区区十几年,相恋的日子恐怕更短,如何能识得清人呢?起码要互相了解五百年再说吧?我给她找亲事,还打算自己先考察一百年呢。”

“……”人族,了解个五百年,骨头都烂了,黄竹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

昊天惆怅地道:“我不怕她找个凡人,或是妖族,巫族,都无所谓。可是她若只是为了和我斗气,就如此随便地找一个凡人,以后一定不会幸福的。”

他越想越心塞,连孩子都生了三个,最大的能打酱油了!

眼看昊天脸色又不好,黄竹都担心他一个金身能被气出心脏病,连忙安抚道:“瑶姬是你亲妹子,做事应当和你一样有分寸。”

瑶池直愣愣地道:“师兄,瑶姬年轻气盛,也说不定。不如,我们先将她带回天庭,单独考察一下那个人族吧。”

昊天居然也赞同,“没错,瑶姬现在和那个凡人在一起,身在其中看不清,我们把她接回来冷静一下再说。”

悲剧就是这样酿成的啊,黄竹摇头道:“不可,瑶姬要强,必然不肯和丈夫、孩子分离,你们若这样说,她定然觉得是要棒打鸳鸯,到时话赶话,争吵起来,岂不平白生出事端。”

“那要怎样?”昊天急的在原地踱步,“早知道,就不该让她下界!”昊天如此一言,心中更是决定,要将下界的手续严格把关,不能让仙人随意下界。

往日听说仙人在凡间一夜风流,留下私生子,总也没有当回事,这样的态度或许就影响了身边的人。现在轮到自己家了,真是苦不堪言。这样的风气,必须改过来,仙人的形象很应该端正一些了!

“事已至此,你也不要急。你和瑶池乃是天庭之主,不便擅离。还是我下界找到瑶姬,和她好生谈一谈吧。”黄竹提议道。

此事算是昊天的家事,也不便麻烦外臣,何况师兄办事向来稳妥,他自然是应道:“那就辛苦师兄了。”

黄竹暗嘱,昊天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瑶姬这会儿要是被棒打鸳鸯,固然就把真爱两字钉死了。但是如果让她和那个凡人书生在一起呢?谁能保证以后感情会不会破裂,到那时候痛苦的还是瑶姬。

黄竹前世就看过,有人给童话故事写后续,王子和公主结婚之后在日常生活里磨掉了感情,王子变成大肚子秃头的国王,公主成了狠毒的皇后。

看来此事还是要慎重才行,瑶姬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

黄竹抱着这样的念头,出了天庭,要往凡间去。

他看看持明,说道:“徒儿,你要是不耐烦的话,我遣人送你先回昆仑山吧。”

“没事,我就喜欢跟着师父到处凑热闹。”持明说着,还用头蹭了蹭黄竹的脸颊。

黄竹失笑,自嘲地道:“你师父我啊,是三界第一忙人,也是三界第一闲人,到处管闲事。”

说是闲事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他从人类突然穿成有着在他看来几乎是无限生命的仙人,就总是不吝时间帮人和为自己做一些事,改变这个世界。

其实这也是黄竹在大家都说残忍无情的洪荒中,能结下如此多善缘的缘故。

黄竹带着持明,又来到人界。人间此时正是夏朝,黄竹隐匿身形走到了闹市中。

此时正值三月三,乃是黄帝的诞辰,所以街上很是热闹,大家都赶去庙会朝拜。这样的人间市井热闹,在天上是看不到的。

持明在人界待着的时候,人们活得还比较原始呢,人数也没有现在这样多,看得他眼花缭乱。

黄竹边走边看,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前方的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瑶姬左手抱着一个不过周岁的女童,右手牵着一个七岁上下的男童,男童的右手则被父亲牵着,瑶姬这个在人间的丈夫脖子上还骑着一个三岁左右的男童。

一家五口热闹和睦地逛街,还轻声细语地交谈着。

黄竹倒是走了下神,想到当年黄帝功德圆满之后,去天庭吃酒宴,还和瑶姬见过呢……

黄竹不远不近地缀在他们后面,瑶姬沉浸在阖家欢乐的幸福中,也没注意到他。倒是骑在那书生脖子上的男童,竟是突然间回过头来。

明明他的眼睛没有看向黄竹,但黄竹还是感觉被眼神扫过了一般。

瑶姬发现儿子一直扭头,就也回头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看到,她细声问:“二郎,怎么了?”

二郎摇了摇脑袋,却是一脸茫然。

瑶姬知道次子天赋异禀,心中暗暗警醒,恐怕有山精妖怪吓着孩子,便说道:“相公,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杨君,也就是她的书生夫君笑着道:“娘子累了吗?那我们回去,天色也不早了。”

女童还不怎么懂事,被他们牵着走的男童说道:“再玩一下嘛!”

“大郎乖,回去娘给你扎纸鸢玩。”瑶姬摸了摸长子的头。

杨大郎方才罢休,“给我和弟弟都扎一个吧。”

“好的。”瑶姬温婉地笑了笑。

黄竹就跟在后面,看他们出了集市,穿街过巷地回到了略有些偏僻的家里。大约是为了让杨君读书清静,才挑了这没有太多人家的地方。反正瑶姬自有仙法,住得远也不用担心衣食住行。

瑶姬家周围有很多桃树,黄竹把手放在树上,和树灵沟通了一下,知道它们都是在几年间,被瑶姬栽下来的,用从天上带来的仙露浇灌,故此几年就长得如此多、高。

黄竹再细一看,总觉得很眼熟,想一想,这样子不是像天上的蟠桃园吗?

想来瑶姬也是想家的,当初在天庭,她时常和瑶池一起去照料蟠桃。

瑶姬带着家人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又拿着竹篾和浆糊、彩纸出来,非常娴熟地扎了两只纸鸢。

杨大郎和杨二郎一人拿着一只纸鸢,在桃林间跑跳,要到林外的空地去放纸鸢。

持明看得眼热,从黄竹肩上跳下来,扑打着翅膀也跟过去了。

黄竹本想留下来看瑶姬和杨君相处的样子,没防备徒弟跑了,于是也跟了过去。

持明一离开黄竹就显了身形,急急忙忙的一头撞在杨大郎背上,弹落在地下。

杨大郎只觉背心被什么软乎乎的东西顶了一下,回头一看,竟是只小肥鸟。

他眼睛一亮,把纸鸢交给弟弟,轻手轻脚走过去,把小鸟捧了起来,发现它竟一点恐惧也没有,睁着豆子大小的黑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不觉十分喜爱。

杨大郎摸了摸它的绒毛,“你真可爱啊。”

他捧给弟弟看,“要摸摸吗?”

杨二郎却退了一步,只是摇头。

“唉,你怎么老不爱说话。”杨大郎也没在意,他弟弟一向不怎么爱说话,别人家的弟弟两三岁连唱歌都会了,唯独他们家二郎,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讲一句话。

“弟弟,你等等我,我把鸟儿放回去,叫娘给我做个笼子装起来,我想养着它。”杨大郎说着,又往回跑。

黄竹恰好与杨大郎擦肩而过,他半边身体在桃树后面,看向杨二郎。

杨二郎仰着小脸,直直朝着这个方向。

黄竹又感觉到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他迈出一步,试探性地在杨二郎面前招了招手。

杨二郎闭上眼睛,皱着眉毛,用力擦了擦自己的额头。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瞬间更强烈了……

黄竹显出身形,走到杨二郎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杨二郎猛然睁开双眼,嘴巴微张开,惊讶地看着黄竹。片刻后,他闭上眼睛,接着又睁开,又闭上……如此反复数次,才确定了眼前真的有一个人,而且,是有实体的……

杨二郎伸手捏住了他的手,是温热的,很舒服。

“你是谁?”常常不说话的杨二郎小声说。

黄竹并不知道杨二郎平日不爱说话,只当他是有点腼腆,于是蹲下来,和杨二郎平视,“你可以叫我舅舅,你知道舅舅是什么意思吗?”

杨二郎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看着黄竹说:“你是我娘的哥哥?”

“你真聪明。”黄竹笑了笑,他和昊天、瑶池情同兄妹,瑶姬也是一般,而且其实更近似女儿了,“你是二郎?你有大名吗?”

杨二郎就说了两个字:“杨戬。”

小时候的二郎神好萌呀,黄竹忍不住又在他的包子脸上戳了一下,这时候却听到一声小孩的喝叫:“呔!放开我弟弟!”

黄竹回头一看,是杨大郎回来了,一手捏着持明,一手指着他,他便站了起来。

瑶姬扯着裙摆,也匆匆跑过来,恰好与黄竹打了个照面。

方才杨大郎带着持明回去,要娘给做个笼子装鸟,瑶姬一看清是持明,当下就有些呆了。可是四下里一搜寻,根本没看到黄竹在附近。

跟着持明说的方向一来,才算是见着了。

瑶姬不自然地扯了扯身上的裙子,又抚了抚头发,有些局促地道:“师兄……”

“瑶姬,好久不见了啊。”黄竹打了声招呼,看上去好像只是早晨出来散步遇到了瑶姬。

瑶姬心里惴惴不安的,这时杨大郎又拉住了她的手,喊了一声:“娘!”

瑶姬咬了咬下唇,“师兄,你是来……”

“我来看看你。”黄竹突然弯腰把杨戬抱了起来,走到瑶姬身旁,“如果不是来了,还不知道我已经做舅舅了……还有一个外甥女吧?”

瑶姬原本提起来的心放松了一些,想到黄竹师兄向来和善,对她也优容,于是语气轻松了一些地道:“是的,大郎叫杨截,七岁,二郎杨戬,三岁,三娘杨莲,十个月了。大郎,二郎,快叫舅舅。”

杨截干脆地喊了一声。

杨戬则眨眨眼,看着黄竹不说话。

“师兄莫怪,二郎天生学话慢。”瑶姬歉意地笑笑,又对儿子们道,“还有,这是你们持明哥哥。”

杨截茫然地看着母亲。

瑶姬把持明从他手里揪了出来,抓着这毛球儿说:“这是你持明哥哥。”

持明也啾啾加了几声,表示赞同,

杨截:“……”

虽然没说什么,但是杨截的眼神分明是“我娘疯了”。

在瑶姬的威逼下,杨截才委屈的对着那只自己本来是想养起来的小肥鸟叫了声“哥哥”。

“师兄,我带你去家里看看。”瑶姬领着黄竹在桃林间行走,有些心急地问道,“不知师兄来此,除了探望我,还有何要事吗?”

此时她心里也猜想到了,可能自己的事情已经被哥哥嫂子知道了,他们派师兄来游说。

黄竹看看怀里的杨戬,忽然一笑,“还有呀,我是想告诉妹妹你,此子与西方有缘!”

瑶姬大惊失色,一下拖着大儿子把距离拉开,剑指指着黄竹,娇吒道:“准提小儿,还不速速现出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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