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座“WADA”珠宝店于2月7日下午九点二十分,珠宝失窃。

据年轻女店员反映,强盗闯入后就殴打老板,夺走珠宝。

警视厅搜查一课警官十津川及其部下龟井等人迅速赶到现场。“WADA”珠宝店在大楼底层,铺面约十五坪(每坪约3.3平方米)。百叶门正拉到一半处。

十津川等人进入店内,只见五十来岁的老板和田佑一郎头部流着血。蹲着打电话的女店员头部也受了伤。

警官立即派人喊救护车,将店主和田及年轻女职员中原绿子送到附近医院治疗。

和田伤势严重,须治疗两周,中原绿子伤势轻微,只要包扎一下就行了。

十津川在医院里向两人了解情况。

“跟往常一样,今天本店也九点钟打烊。其他两名店员已经回家了。中原君是经理,故晚走一小时,结清当天的帐目。当百叶门下到一半时,两个人闯进来。他们都戴着墨镜和大口罩。我意识到强盗来了,准备揿电铃,突然头上挨了一棒,是铁棍还是扳头,不清楚。我被揍了几棒后,就失去了知觉。”

也许是头痛的缘故吧,和田说话时,不时皱眉头。

中原绿子的证词与和田老板大致相同:“两个男子突然闯进来,先把老板打昏,正当自己要喊叫时,也被歹徒打得失去知觉。醒过来一看,歹徒已无影无踪。柜台玻璃被砸得粉碎,宝石不知去向。”

十津川在和田老板和中原绿子协助下,绘制罪犯画像,并开列被盗珠宝的清单。

两个罪犯虽然套着手套,戴着墨镜和口罩,但是和田和中原绿子还是看清了他们的脸型。中原绿子甚至还记住了他们的谈话。

两个罪犯年龄均在三十五岁至四十岁之间,其中一人身高约180厘米,另一人约165厘米。

“高个子似乎是头目。”和田说。绿子也点头同意。

“高个子拿着枪,吩咐矮个子,好象喊他‘米亚’。”

“是米亚吗?”

“是的。”

“米亚”是什么意思呢?十津川想道。是“宫田”、“宫岛”的短促叫法呢,还是外号?

“矮个子没有拿枪吗?”

“哎。手里拿着铁棒似的东西。”

“他是用那东西打我的。”和田说。

高个子穿灰色大衣,矮个子穿风衣。

被盗珠宝中有钻石、红宝石、绿宝石等,价值两亿五千万元。

罪犯的画像,二小时后绘制成了。与此同时,还笔录了和田老板和中原绿子提供的罪犯特征。

高个子右耳缺耳垂儿,兴许是练拳击时缺损的。他的枪,似乎不是连发枪,而是自动枪。但看了和田画的手枪样子,才知是回转式连发自动枪。

矮个子右手腕上挂着金镯子。

高个子闯入时,用枪对着和田和绿子,吼道:“不许动!”发音中听不出土音或方言。

尽管不知道矮个子手里拿的是铁棍还是扳头,但是从和田头部的伤势判断,可能是扳头。那是车上的工具,罪犯很可能乘车逃走。

对店堂里的指纹进行了认真鉴定,但没有发现罪犯的指纹。也许是罪犯戴着手套的缘故吧。

复印了罪犯的画像后,散发到东京都警察署和各县警察局。

十津川派部下在银座一带巡逻。

罪犯作案那一天是星期六。近来,一周休息两天的公司不少。有的酒吧、俱乐部星期六也休息。因此,星期六晚上,银座的行人比平时稀少。尽管如此,十津川认为银座是一条大马路,应该有人会碰见逃犯。可是始终找不到目击者。

珠宝店后面有一条小胡同,也许罪犯取下墨镜和口罩后,立刻混在人群中了。

无法捕捉罪犯的踪迹。

十津川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是珠宝店老板谎报案情?

近来,珠宝店生意清淡。若谎报强盗闯入,被盗的珠宝可领取一笔巨额保险金。店老板会不会作此打算呢?老板和田与店员中原绿子是否串通一气演了一出武打戏?罪犯的长相等等全是胡乱杜撰出来的。

但是,两天后发现了罪犯用过的汽车,“演戏”说不攻自破。

在东京火车站附近,地下停车场发现了一辆白色汽车。这是一辆被盗的汽车。十津川发现助手席下有两只口罩。这种口罩在药店或车站附近的小店随时可以买到。

仔细搜查后,在驾驶座下,发现一枚绿宝石戒指。这是“WADA”珠宝店被窃宝石中的一种,价值一百二十万元。

那辆白色汽车,2月5日深夜失窃。车主是家住世田谷的医生。案发不久,这辆车便停在地下停车场了。

那枚绿宝石戒指恐怕不是故意丢弃,而是不小心掉落的。

也许罪犯偷了汽车,抢了宝石后,乘车逃到东京站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在那儿分了赃,然后各奔东西。

至此,尚有蛛丝马迹,但这以后的情况便一无所知了。

晚上十点,飞机已经停航。如此看来,罪犯2月7日晚上,也许住在东京都内。这么一想,十津川就开始调查都内所有宾馆、饭店,但一无所获。

两三天过去了,追捕工作丝毫没有进展。

罪犯的踪迹在东京车站附近的停车场消失了。虽然反复作了调查,但仍毫无线索。十津川心想,照此下去,难出迷宫了。

五天后,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来到冈山市本田当铺。此人个子不高,戴着墨镜。

店铺老板六十来岁,名叫本田德太郎。本田微笑着,热情地接待来客:“欢迎光临!”同时用眼角从头至脚扫视了一下来者。

本田老板警惕性极高,曾多次受警察署嘉奖。典当时,一发现可疑人物,他就与警察署联系,协助警察逮捕罪犯。

本田说:“做贼心虚。可疑人物,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走进店堂的这个人,鬼鬼祟祟,心神不定。本田凭自己多年经验知道来者不善。

“这个,典当一下。”那男子说完从风衣口袋里取出手帕包着的宝石。这是一颗挂在项链上的红宝石。

本田用放大镜仔细察看红宝石。0.8克拉的红宝石,被小粒金刚钻包着。倘若去珠宝店购买,至少值一百万元。如此贵重的宝石,与站在眼前的人的身份很不相称。本田凭直觉知道,这东西是“偷来的”。他让那男子在店堂里等一会,自己走进里屋。本田迅速瞥了一眼最近警察署寄来的被盗物品一览表,在2月7日东京银座珠宝店的被盗物品中,有0.8克拉的红宝石项链挂件。形状、重量完全一致。

本田叫妻子立即与警察署联系,自己则返回店铺。

“喂,你磨磨蹭蹭干什么?”

那人显得焦躁不安。

本田笑嘻嘻地说:“现在假的宝石很多,刚才仔细研究了一下,你这个红宝石货真价实。”

“那还用说。我难道会有假货吗?”

“那么,你要当多少钱?”

“最多能当多少?”

“十万元吧。”

“只有这么一点吗?”

“你知道最近宝石跌价了。”本田答道。

那男子眼睛骨碌骨碌,开始留意周围的情况。本田心想,警察再不来就糟了。

“十五万元怎么样?”

“好吧。”

“身份证带了吗?保险证、驾驶许可证也行。”

“都没有带。若不行,我卖到珠宝店去。只要便宜,他们会买下的。快把宝石还我。”那人对本田说。

“如果警察不来怎么办……”正当本田焦虑万分时,两个人悄悄地走进店堂。本田认出其中一人是三泽刑警。

三泽用眼神问本田:“是这家伙吗?”本田这时才如释重负。他对典当者说:“一定要看身份证,尤其是贵重物品,否则以后会惹麻烦。”

“言下之意,那宝石是偷来的啰?”那人发怒了。说时迟,那时快,三泽刑警迅速扭住其右臂,另一警察立刻将手铐铐在他的手腕上。

警察们将其扭送到警察署。

最初,他对三泽刑警的审问赌气地不吭一声,当三泽拿出传真照片让他看时,他才变得老实起来。他从口袋里取出汽车驾驶证。驾驶证上写着他的大名:宫本信介,三十五岁。

案发时,另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唤他为“米亚”,这与宫本的发音相符。

“2月7日,与同伙一起抢劫过珠宝店了吗?”宫本信介点头默认。

“同伙姓什么?”

“江上。”

“叫什么名字?”

“我只知道他姓江上。”

“合伙抢劫了,难道连名字也不知道吗?!”

“我是在。‘府中’跟他认识的。”

“府中?”

“就是府中跑马厅。我常去那儿。他见我净输钱,就跟我搭讪。他说:‘想赚钱么?’”

“于是就一拍即合啦?”

“是呀。因为我需要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1月份的最后一个星期日。”

“于是,你们两人就闯入银座珠宝店?”

“是的。他拿着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枪,我取了车上的扳头,一起去珠宝店。”

“车是你开的吧?”

“是的。他没有带驾驶证。”

“珠宝店老板是你打的吧?”

“是的。不过我出手并不重,所以老板没有死。”

“是谁打了女店员?”

“是那家伙。他用枪托打的。”

“江上现在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

“不可能不知道。你们抢了价值两亿五千万元的珠宝,可你只拿了一颗价值一百万元的宝石。其他珠宝全在江上手里吧?”

“他说藏在秘密的地方。待全部换成现钞后一起逃走。”

“藏在什么地方?”

“这是秘密,我不能说。你们自己去找吧。”宫本说完竟笑了起来。

“混蛋!”三泽刑警大怒。

“江上几乎独吞了全部珠宝,你心甘情愿吗?”

“能如此诱供吗?江上的事,我再也不说了。”

“只分到一颗宝石,而且还没有享受就进了监狱,你对此善罢甘休吗?”

“江上也只把一颗宝石换成现钞,其他都藏了起来。我是初犯,最多关两年就释放了。那时再平分珠宝,岂不逍遥自在。”

“想得倒美!两年后,江上会老老实实把珠宝送到你手里吗?”

“别说了。我如果出卖了他,结果会怎样呢?你们会把珠宝都给我吗?你们会释放我吗?恐怕不会吧?”

“我们和东京警视厅商量一下,也许行。立功赎罪,可以减刑。”

“都是空话,我可不是傻瓜。”说完,宫本就闭口不语。

冈山西警察署审讯完毕后,就押送宫本信介去东京。由龟井、西本两警察押送。

十津川关照两位刑警“路上小心”。由足智多谋的龟井押送,他很放心。再者,宫本信介没有杀人前科,这次案件,他是个胁从犯。

龟井也觉得这次押送比较轻松,因而有点麻痹大意。

龟井在冈山西警察署看见宫本信介后,就觉得他不过是个围着别人屁股转,当帮凶的角色。这种人不会“叛逆”,也不想“叛逆”。一遇风险,便会蜷起身子一动不动。宫本恐怕连想也没有想过要在押送途中逃跑。

警察署三泽刑警也说:“他常常忍气吞声,是个驯顺的人。”

当龟井对他说“明天把你押到东京去”时,宫本也只是呵呵地笑着说:“东京也有我的一席之地,我可成了名人啦。”

只是第二天启程时,宫本提出了一个条件:“能否晚一点动身?我想吃了午饭走。”

“那就乘14点12分的车吧,”三泽刑警说。乘这趟车,18点04分,即下午6点04分可抵达东京。

龟井决定乘那班车后,给十津川挂了个电话。

“好吧,警车在东京站等你们,由清水刑警驾车。”十津川说。

龟井从三泽刑警处取了审讯记录复本后,一目十行地扫视了一遍。

“态度还比较老实。”

“可是,要紧的事,他一句也没说。”

“是同伙的地址和珠宝的去向吗?”

“是啊。别的事,他交代得很痛快。他好象对吃饭很关心,饭后审讯时,他大发雷霆,拒绝回答问题,说饭后我要休息。”

“他的意思是休息后再动身吗?”

“是啊。是个脾气古怪的家伙!”三泽刑警笑着说。

翌日,让宫本吃饱喝足之后,由龟井、西本押送去东京。警察

署用车送他们到冈山车站。上车前,龟井和西本给宫本带上手铐,两人把他夹在中间,乘上由冈山始发的“光辉62号”列车。

在4号车厢的三人席位上,三人并肩而坐,宫本坐在中间。

下午2点10分,车厢里乘客寥寥无几。

宫本想抽烟,龟井就把自己的烟让他衔在嘴上,正要点火时,“光辉62号”列车启动了。

龟井取出记事本,核对了列车沿途的车站。本次列车沿途只停新大阪、京都、名古屋三个大站。龟井觉得这次押送任务十分轻松。

“你为什么来冈山?”列车启动不久,龟井问宫本。

正式审问回东京后进行,但这件事必须早点问清楚。

冈山西警察署理应问过宫本来冈山的目的,可审讯记录里却没有记载。

“到冈山来的原因吗?”宫本无意地瞧着车厢顶棚答道:“我想乘新干线逃到远方去,所以来到冈山。如此而已。若是我的同伙,早去九州了。”

完全是信口开河。大概由于这个原因,警察署才没有把它记录下来吧。

列车停靠新大阪后,上来一批乘客,其中三人进入4号车厢。乘座率仅占百分之四十。

列车离京都不久,宫本要上厕所。

“我带他去。”年轻的西本刑警说。若在平时,龟井一定会同去,但今天他患了感冒,全身乏力,懒得动弹。龟井想,对付宫本信介这种人,西本一个人就足够了。于是他拍拍西本的肩膀说:“那就拜托了。”不过,龟井心中仍不踏实,他情不自禁地站起来,当看见向厕所走去的两人背影时,他又放心了。因为西本体格魁伟、腰圆膀粗,而宫本矮小、瘦弱,如同孩子。

龟井一直看着两人,直至出了自动门,背影消失为止。

龟井悠然地点燃一支烟,沉思着:宫本的同伙江上,是真名还是假名呢?警察署三泽刑警认为是假名。从只分给宫本一丁点儿赃物看,不可能是真名。因此寻找宫本的同伙乃是本案的关键。

龟井不知不觉抽完了一支烟。

突然从自动门那边,传来女子惨叫声。

龟井象反射似地跳起来,向自动门方向奔去。

打开自动门一看,一个年轻女人吓得面如土色,愣愣地站着。她的对面西本刑警倒在血泊中。从厕所里伸出另一个人的两只脚。“他妈的,”龟井边骂边推开厕所门,发现宫本也鲜血淋漓地俯躺在地上。

“快去喊车长!”

龟井对吓晕了的女人吼道,同时迅速抱住西本的身体:“喂!醒醒!”

可是没有反应。血仍从后背流淌出来。

“畜生!谁干这种缺德的事!”龟井咬牙切齿地说。

车速突然减慢,不久便是名古屋站了。

车长终于来了。他看见血,脸部痉挛似地抽搐起来。

“快把这两个人送到医院去。”龟井对车长说。车长这才从神不守舍中惊醒过来。

“马上就到名古屋了,叫救护车吧。”

“光辉62号”列车缓缓地滑向名古屋站台。

龟井从内袋取出手枪,对车长说:

“这两个人交给你了。”

“你要干什么?”

“罪犯可能要在这儿下车。”龟井急急地说。车一停,他快步走上站台。

乘客们分别从十六节车厢涌上站台,在嘈杂的人群中,龟井不知谁是罪犯。

这时几个乘务员急急忙忙地跑来,不知对车长说了些什么,车长立即对龟井说:“救护车快来了。”乘务员把毯子也带来了,他们把它盖在一动不动的两个人身上。

“警察先生,这个人好象要说话。”

一个乘务员大声喊住龟井。龟井立即向宫本奔去,把耳朵贴近他嘴边。

宫本轻轻地说:“银行……”

“是银行吗?”龟井问道,可是没有回答。

五分钟后,救护车来了。抬着担架的两个急救队员快步跑来,利索地将两个不会动弹的人搬上担架,又迅速抬到月台上。

“光辉62号”列车误点七分钟后,离开名古屋,风驰电掣地向前奔去。

救护车把病人一送到车站附近的医院,医生就立即进行手术。由于出血过多,能否得救,医生说没有把握。

龟井怀着沉重的心情,给东京的十津川打电话:“非常抱歉。我一起去就好了。”

“不,这不是你的责任。用什么东西打的?”十津川问道。

“枪。两人都背后中弹。恐怕是无声手枪。”

“是宫本同伙干的吧?”

“我也这么想。他想独占珠宝。”

“宫本对此闭口不言吗?”

“是的。”

“两人在什么状态下被射中的?”

“西本君倒在厕所附近走廊上,宫本倒在厕所里。”

“手铐呢?”

“手铐落在西本君身旁。恐怕是西本君替要解手的宫本脱下来的。西本君在厕所门口等宫本时,罪犯从他背后开了枪。”龟井说道。

这时,护士长走到龟井旁边轻声说:“宫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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