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宣嘉走了之后,萧函就自己准备晚饭了, 半旧的冰箱里就一小包挂面和两个鸡蛋, 所以萧函完全没有想要邀请范宣嘉留下来一起吃饭。

金黄色的蛋液一碰到热水就被调出漂亮的颜色, 普通的挂面在萧函把控火候中的冷热收缩后, 迅速变得短暂的柔韧。

清汤是那种好看的清,尤其是经萧函的特殊手法加入了鸡蛋过水后,有了高汤的鲜味。飘香四溢,甚至传到了窗外, 附近不少人家都闻到了香味,

十分钟后, 一碗清淡可口, 柔中有韧的鸡蛋面就做好了。

另一个鸡蛋白嫩嫩地卧在碗的边沿,稍稍一戳就有鲜甜的蛋液流出。

硬生生衬托这碗变得高大上了不少。

9526:“……”明明就是鸡蛋加面条,却做出了丰盛大餐的感觉。

其实萧函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那是个神奇的世界。

萧函穿来之后就忙着拿钱还钱,算上原身半天没吃过饭,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 把家里的东西一次性都煮光了。

收拾好了碗筷后, 萧函坐在床上发了会呆, 实际上是在同9526聊天, 谈论以后的计划, 虽然主要是萧函在说,9526负责听懂就好了。

想的差不多了,萧函又起身在屋里翻了翻, 找出了一些废旧电池和不怎么使用的电线,还有塑料袋纸筒之类的,这种东西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萧函又把电线和电池串好,又一圈圈细细地缠绕在了梁家那并不怎么保险的破门上,

9526看了大半天,也没看懂宿主在做什么。

但没过多久,萧函就起身拍了拍手,“好了,我们睡觉去吧。”

到了半夜,忽然听见几声惨叫。

梁真没有睡衣,所以萧函是和衣睡的,醒来后打了个哈欠,直接拿电话机拨打了范宣嘉的号码。

比起打给派出所不知道过多久才来处理起来又麻烦,范宣嘉更靠谱一些。

范宣嘉木着脸,“所以,这是你做的防盗门?”

萧函淡定道,“放心,只是一个简易的触电装置,不强行开门是不会触发的。”

看着这简陋就像是乱搭的线路,就直接电晕了几个小毛贼,

范宣嘉疑惑道:“你是怎么懂这些的?”

萧函看了他一眼,认真道,“知识就是力量。”

经白天萧函那一还钱,几乎整个小县城大半的人都知道她靠卖了个镯子得了三十万,见财起意的人绝对不少,至于这几个夜里来踩点的小混混和梁礼杰有没有关系,萧函不知道。

但这次却能达到震慑某些肖小的目的。

看着被同僚铐上手铐带走的几个家伙,范宣嘉叹了口气,“我会尽快给你找个好点的住处的。”

梁真再继续住在这里,的确不大安全了。

萧函不甚在意,点了点头,有范宣嘉在,也省过了做笔录,摆了摆手,自己就回屋睡觉去了。

范宣嘉:“……”梁真,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还能不能碰。

……

萧函睡的舒舒服服,一觉到天亮,甚至还睡了个懒觉。

原身在梁外婆去世后,就跟学校请了假,所以暂时不用去上学。家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萧函想起昨天那个李阿姨的小吃店,想了想,就拿上存折和所有现金下楼了。

走的时候又把那个简易触电防盗线路给安上了,虽然屋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萧函不想回来后见到一团乱糟糟的,尤其还放着梁外婆的骨灰和牌位。

小吃店离梁真所住的小区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了。

店面有点小,但收拾的整洁干净,正在擦桌子的李阿姨,一抬头就看到了进来的梁真,露出真心的笑容,“梁真来了啊。”

“吃早餐了吗?我给你下碗馄饨吧。”

萧函点了点头。

已经过了上学上班的点,所以小吃店里人也不多。萧函找了个空桌子就坐下了。

没多久,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就放在了萧函面前,一手拿筷子夹着馄饨放到另一手握着的勺子里,吹了吹,然后咬了一口。

萧函想,以后还是多买点菜放家里吧。

虽然这么说着,但萧函还是把馄饨吃完了。

期间,李阿姨的丈夫刘叔也买了食材回来了,看见萧函乐呵呵地打了声招呼,在梁真的记忆里,两夫妻都算是还不错的厚道人家。

“梁真。”店外出现一个人影,是范嘉宣,他长舒了口气,“我正找你呢。”

之前去梁家找,门关着没人在,范嘉宣在附近找了一圈才问到在这里。

萧函道:“什么事?”

范嘉宣有些犹犹豫豫,但又不得不开口,“就是昨天酒店的那对男生女生,买了你镯子的人。他们想让你签份买卖同意书。”

说着好像梁真会赖上他们一样,范嘉宣心里也有点不舒服,同样大的孩子,怎么心眼那么多呢。

不过上面的人也透露信息了,旅游路过宁县的这两个孩子身份不一般,看他们头的上司都还要对他们礼貌恭敬的样子,就知道了。

这不,那个叫俞凉的男生就跟他们上司说了一声,他就接到了这个跑腿的活。

范嘉宣想了想,又劝道,“梁真,咱别管他们,安心拿钱就是了。”

他就担心梁真性子一别扭,钻到牛角尖里去了。不然就跟鸡蛋碰石头一样,吃亏的还不是梁真这连个保护她的亲人都没有的孩子。

萧函的反应出乎他意外的淡定,似是根本没把这当回事,就应下了。

……

买卖同意书这事是昨天俞凉就想到了,这次只是给温恬买个喜欢的东西,花三十万他无所谓,但是若以后再留下什么后患,惹上买卖纠纷,就不是俞凉想看到的了。

身为俞家的继承人,俞凉考虑的是多一些,这也是俞凉自小被长辈称赞沉稳处事周到的原因。

原本是打算给了三十万之后就让对方的签的,此后这镯子就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没想到因为被宁县的那些人一打扰,转眼间就不见了那个乡下丫头的人,才拖到现在。

温恬心里也有些复杂,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宝贝碰到麻烦,以往要么就是无主之物,要么就是在不识慧眼的人手中捡漏。

如今到手的宝贝要让她给出去,实在有些舍不得。

而且她已经对镯子滴血认主了,里面是个终日蓝天白云,物产丰富的农场,温恬更加舍不得了。

再说了也是公平交易,俞凉也给了她三十万,足够她过上很好的生活了,没欠她什么。

温恬这么一想,就更加安心地住在酒店了。

等俞凉解决完,他们就离开宁县,回首都去。这次出来能碰到这么个宝贝,已经是满载而归了。

在车上,俞凉看过短期内收集到关于梁真的资料,当发现对方父母双亡,抚养她的外婆也刚刚去世后,俞凉有过刹那的心软和怜悯。这样说起来,他的态度和做法是有些苛刻了。

但一想到温恬,俞凉也只能委屈一点那个叫梁真的女孩子了,顶多走的时候跟这边的人,说多照顾就是了。

这对他而言只是小事一桩,不放在心上。

俞凉之所以来,只是亲眼看梁真签字,才放心,毕竟在宁县,他信任的人不多。换做是在首都,都不需要他动手。

萧函爽快地签了字。

看着梁真签字毫不拖泥带水,对她外婆的遗物没有任何留恋挣扎,俞凉觉得这个女孩子也太冷漠了些。再想想那三十万,绝对是梁真占了便宜的价钱,俞凉之前闪过的怜悯同情也消失了。

接过买卖同意书,看了一眼签字处,字还挺不错的,可惜人差了些。

萧函不在意俞凉是如何看待她的,她没有要那个镯子,是因为它其实没那么重要。

梁外婆在世时常戴着这个镯子,不是因为知道它的价值如何,而是因为这是孝顺她的女儿送给她的。

遗物,这个概念其实可以很简单。

哪怕一件穿过的衣服,也是遗物,对梁真而言,这个镯子和其他遗物没什么区别。

在原定世界线中的未来,梁真回想起来的,永远也不是那个可能异常珍贵的手镯,而是那个夏天被碾压的脆弱自尊,清楚认识到贫穷现实的残酷,仿佛一个天一个地的差距。

后续的打击和生活的无望,以致于她坚信并贯彻下去一个念头,“我不要尊严,我要生存。”

十六岁的梁真不那么幸运,在她三观还未真正成熟的时候,直面了权势的力量,哪怕俞凉和温恬毫无意识,梁真依旧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她的确不够坚强乐观,从小生长环境养成的偏激刻苦,本来也许她的人生辛苦一段时间,等到多年后回头再看年少时的辛酸悲苦也会释然的,也有足够的抗压能力去面对,但不是现在。

一念之差导致最后的迷失,走上歧途,连回头的机会都没有。

李阿姨没想到梁真口中的那个买了镯子的冤大头会是个和梁真差不多大的少年,不禁在心中暗暗摇头。

谁家的小孩,真是不知疾苦。

不过能缓缓梁真的困窘情况也好。

范景宣同样是这么想的,看着俞凉坐上车离开后,他站在萧函旁边,忽然听见她轻声道,“你信不信有朝一日他们也会有求于我。”

萧函唇角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范景宣听见这话,微微睁大了眼睛,似是没想到梁真会说这样的话。

萧函偏过头来看他,“很惊讶吗?”

“但未来是不可预料的。”她轻声叹道。

无论是那个镯子,还是梁真的未来绝对不止三十万。

……

梁真的人生里没有遇到过贵人,但却有过好人。比如李阿姨,比如范景宣。

他们虽不会像梁外婆那样对她呵护疼爱,但也会尽力帮助她,范景宣累了也叫了一碗馄饨,边吃着边问萧函,“你舅舅那边怎么办,还有你的监护权。”

萧函拿桌上的一张纸巾随意折着,“我十六周岁了,如果操作合理得当,完全可以不需要监护人。”

等范景宣吃完了,她手里的纸巾也已折成了朵花,漂亮别致地放在筷子筒边上别着,她对范景宣微笑道,“可以告诉我县城里哪有律师吗?”

最后没有急着去找律师,而是先去看房子,范景宣在所里打听了一下,问哪里有适合单身女孩住的,他估摸着梁真这样子,哪怕是监护权落到了她舅舅手里,她也不会和梁礼杰一家住。才一上午就很快有了消息,新找的住处是比原来显得要新一些的小区,治安看起来也好很多。

六十平米,有基本的家具,但一个女孩子住足够了。

月租八百块,范景宣没有问梁真身上还有多少钱,只说要是缺,可以找他。范景宣是住宿舍的,父母有他哥赡养,他平日每月工资除了给大哥家用,自己也有不少,还没女朋友,稍微省点开销,偶尔照顾点小姑娘也是够的。

范景宣也没觉得自己是多善良正义的人,大概是抱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的心思吧。

梁外婆做的糍粑还是很好吃的。

稍稍意外的是,李阿姨家就住在隔壁,萧函觉得还行,总比糟心的邻居好一点,至少住的舒服。

当天就签了一年的租约。

另外还有律师的事,宁县就一小县城,能找到的律师也不多,而且要价一个比一个贵,范景宣跑了一圈下来,年轻小伙子的眉头皱的跟个老头似的。

梁真看着是个有成算的,但是为了监护权的事请律师,范景宣怕打完官司,梁真连学费都交不起了。

让他意外的是,梁真没有多犹豫,直接从一叠名片挑了最便宜的那个律师,石明。

范景宣陪同萧函去找这个石律师时,发现还真巧,就在梁真原来住的小区隔壁,一个同样破败如同贫民窟的地方。

难怪这么便宜,范景宣更加担心不靠谱了。

根据警局那边的资料看,石明就是个混了几年都没有出头不如意的律师,自当律师以来几乎就没打赢过官司,都快失业了,难怪这么落魄。

真人也是个邋遢的看起来四十岁其实才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身边带着个瘦弱的小男孩,有个像女孩子的名字,石小佳。

也是因为儿子的缘故,石明倒是很爽快地接下了。

看的范景宣直觉的是在故意坑小姑娘一笔,刚想揪住石明衣领子吓唬一顿,却听萧函的声音响起,“不过我们之间的协议要改一下,我保证你赢,你不收钱。”

石明愣住了。

……

几天后,站在小法庭上,西装革履打扮的焕然一新的石明,听着判决的结果,自己都呆住了,他居然赢了。

范景宣也是不敢相信,萧函的想法就是,嗯,省了一笔律师费。

西装衣服是萧函给他垫付的,萧函还让他打了欠条,但不到一个月就还了。

因为在这场官司后,石明有了名声,又陆续接到了几笔生意,虽然都是小委托,但也胜诉了两三场。

至于梁礼杰,因为被指控拒绝履行赡养义务成立,失去了继承梁外婆遗产的可能,还有梁真的监护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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