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妃的女儿!

密妃生的是女儿,她是知道的,当时她闯进内殿,孩子已经失踪,她拷问嬷嬷得到这个结果,当即灭口,但是不知怎的,居然还是给泄露了出去,她回想密妃的容貌,和那个叫顾知晓的小丫头对照,却觉得脑中一片模糊——她贵为皇后之尊,憎恶底下嫔妃,平日从不正眼看她们,密妃疯后,终日将脸涂得鬼也似,久而久之,大家渐渐都忘记她的本来容貌——如今才知道,这竟然是密妃用心良苦!

审问完嬷嬷,她立即奔往皇帝寝殿——今日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个小丫头!

此刻她阴冷的盯着顾知晓,在心中思索着该如何处置,小丫头的身份是个麻烦,她是天盛魏侯的义女,一旦死在西凉后宫,到时对魏侯无法交代,魏知那个人是个厉害人物,动了他的人只怕后患无穷,阿谅也再三关照过她要照顾好这个女孩,可是现在知道了她的身世,如何能放她走?

她目光闪烁,心中盘桓不定。

凤知微看她神情,心中知道不好,悄无声息的向前挪了几步。<ahref="星河大帝小说</a>

刚走没几步,便被两个膀大腰圆的太监横臂一拦,斜眼叱道:“没规矩的,还不退下!”

凤知微连忙低眉敛目退到一边,一边估算着万一太后动手自己出手的距离,一边想着这董太后和摄政王倒真是一对,在这森严后宫也不忘记步步为营。

那边董太后却计议已定,今日不管如何,先留下这孩子命再说!

但无论如何不能当这么多人面下手,一个外人也不能有!

她笔直的立着,一声厉喝:“皇帝!”

她声音不高,却自有威势,抓了个镇纸正要敲宫女头的皇帝惊得手一顿,抬头看她。

“不要闹了皇帝。”董太后却已经换了和蔼的脸色,“你先去上辇,母后给顾小姐教点礼仪,随后就来。”

小皇帝换了一脸喜色,睁大眼睛问:“真的?”

“母后什么时候骗过你?”董太后慈爱的笑着,亲手将他抱下桌子,给他整理好歪了的帽子,交给一边的宫女,使了个脸色,“快送皇帝上辇,不要误了时辰。”

“母后。”小皇帝很信赖的在宫女肩头上向后对她伸出手,“你们快点哦。”

“皇帝放心。”董太后微笑目送他出门,回转身,声音平静的道,“你们都退下,哦,李嬷嬷留下来。”

她的亲信宫人李嬷嬷躬躬身,其余人鱼贯退下,凤知微站在那里不动,带她进来的太监悄悄拉着她衣袖,低低道:“走,走啊!”

凤知微怎么肯在此时离开,刚一犹豫,董太后身边一个太监已经横目看了过来,她心中一紧,想了想,此时实在不是动手时机,只好咬咬牙,退了出去。

她跨出门槛时,回头看了一眼,顾知晓并没有抬头,她一直抱着笼子,有点畏怯的缩在那里,李嬷嬷拉下帐幕,遮住了她小小的身形。

凤知微立在外殿,有点不安,一边做个暗号示意暗卫想办法上到殿顶,一边担心万一真有什么事只怕出手来不及。

这不是前段时间,她可以将顾知晓大隐隐于宫,没人敢动她,如今看来董太后似乎知道了什么,一旦她要动手,顾知晓要如何应付?

内侍将内殿的门把守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休想从他们眼皮子底下飞过去,凤知微想了想,靠近先前带自己进来的那个太监,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包东西。

那太监能被吕瑞派来执行这任务,自然是个聪明人,手指一握便知道是什么东西,一怔之下看向凤知微,凤知微对着那两个太监一努嘴,随即手在背后做了个手势。

隐在暗处的暗卫,啪的一声将一颗石子弹到了院子里。

“什么声音!”立即有人问,一群太监嬷嬷宫女纷纷向那个方向走去,只有两个把守内殿门的太监没动。

凤知微早已预料到,一个眼色使过去,带她进来的太监立即领悟,身子一歪,好像步子不稳,却将怀里一包东西落在地下,一包东西散开,宝光升腾,却是一包珠宝玉石。

金光闪闪瑞气千条,顿时吸引了两个太监注意。

“好小子!偷东西!”两人立即快步过来,一脚踩住了地上的珠宝。

“两位大哥莫声张……这个这个……小的孝敬,小的孝敬……”那太监抹着汗,手指在那两个太监脚底抠啊抠。

那两人对视一眼,眼底贪婪光芒一闪,弯身去捡那些东西。

这么一弯身,早已转到他们身后的凤知微,一闪身进了殿。

偌大的殿内铺着厚厚地毯,满地散落刚才皇帝扔的东西,凤知微小心的避开那些东西,慢慢接近屏风后的帐幕。

刚走几步,忽听脚下一响,殿内立即一声叱喝:“谁?”

董太后探头出来,警惕的看了四周一遭,没有发现人,放心的缩回头去。

抓着一副帐幕荡在顶上的凤知微抹了把汗——刚才要不是她反应快,一纵身跃了上去,只怕就被发现了,一旦被发现,知晓和她们近在咫尺,而那李嬷嬷是个有武功的,她们以知晓为质,就麻烦了。

她这回小心了,知道这殿中有机关,有些地方随便踩了是有声音的,想必殿中侍应的人都知道,外人却不明白。

只好一步步的小心的先试探再挪步,听见屏风后董太后近乎慈爱的声音,向着顾知晓,“顾小姐不换衣服吗?”

顾知晓似乎在摇头,抱着她的笼子不松手。

“这个东西……”董太后皱眉看着笼子里的猫头鹰,真不愧是密妃那贱人的孩子,养鸟也养这么不祥的鸟,听说这孩子和这鸟形影不离,也亏她受得了这么恶心的东西。

“这鸟不能带到殿上去,你得放下。”

顾知晓还是摇头,“好玩。”

“本宫有更好玩的。”董太后微笑着,一脸诚恳,指着榻后墙壁上一个美人形状的灯,道:“那里有个隐藏的钟,西洋的钟,你一掰,就有只小鸟出来报时,叫得很好听呢。”

她身后,李嬷嬷突然颤了颤。

“真的吗?”顾知晓似乎被那个小鸟儿会唱歌给打动,细长的眼睛里乌黑的眼珠子骨碌碌的动。

董太后看着这双眼睛,眼神一闪,深吸一口气,笑道:“不信嬷嬷给你看。”

她回头看李嬷嬷,那婆子低着头,笑着过去,手指在灯座上一掰,果然墙面开启,弹出只琉璃鸟,格格的叫了几声又缩了回去。

顾知晓拍手欢笑:“好玩!”

“你也试试。”董太后用温柔而鼓励的目光看着顾知晓。

凤知微心中一紧。

“怎么掰?”顾知晓站在榻上,抱着她的笼子,看着那灯,她一抬手,正好够着底座。

董太后眼底闪过一丝狠毒之色,笑吟吟道:“向下,一扭,就开了。”

凤知微心中又一跳,又向前挪了一步,此时她已经在考虑,是不是不管脚下是否有声响,先冲上去再说。

“怎么扭啊?”顾知晓偏头踩着被褥,仰头看着那灯问。

李嬷嬷上前一步要教她,顾知晓笼子突然开了,猫头鹰飞出来,正扑向李嬷嬷怀里,那嬷嬷被惊得一吓,向后一退,顾知晓已经笑了起来,道:“嬷嬷,嬷嬷,小七好淘气的,你帮我抓住它。”

那只猫头鹰在地上乱跳,那李嬷嬷只好去捉,顾知晓抱着笼子专心端详那灯,董太后心中焦躁,看她不知道怎么办的样子,心中一狠,走到榻前,把住她的手,道:“这样——”

“呼!”

才走到一半的凤知微不顾一切狂扑而进。

“咔嚓。”

顾知晓手一抬,笼子霍然弹开,顶端削尖的蔑条瞬间弹射,闪电般刺入刚走到她身侧的董太后的脸!

血光四射!

扑扑连响,四面雪白的墙上,血花如梅花万点,齐齐溅开!

凤知微怔在那里。

抓到猫头鹰小七的李嬷嬷跪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顾知晓,表情像见了鬼。

董太后却连一声惨呼都没能发出来——反应最快的凤知微箭步上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她脸上无数个血洞在突突的冒着,那些血发出诡异的暗青色,很明显是毒蔑条,那毒还是凤知微陪着顾知晓熬夜亲自淬的。

董太后的手无力的在半空中抓挠,抓着了凤知微的衣袖,留下无数个斑斑的色泽暗青的血印子,她的脸被打成了血筛子,已经不辨五官,神奇的是眼睛居然完好无损,眸光已经渐渐暗淡了下去,却依旧死死盯着顾知晓。

那孩子抱着她的笼子,呆呆的站在那里,似乎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出手竟然就杀了人,凤知微感觉到怀里的董太后渐渐的软下去,喉咙里发出浑浊的格格声,知道她已经回天乏术,也放下心,回头,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顾知晓。

这小小的三岁孩子,竟然抬手杀了西凉一国之母!

谁想得到?

董太后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死于三岁孩童之手,看表情就知道,死不瞑目。

凤知微突然想起自己昨天说的那句话“大人物有时候死起来也会很轻易。”如今看来,不仅是轻易,而且还太冤。

谁说孩子就无害?

谁知道顾知晓那个笼子是天下一流的杀人利器?

谁知道她自进了深宫,自知道了父亲的要求,便一刻不曾将这杀人笼离身?

谁知道西凉小皇帝,早已将宫内的一切杀人机关都炫耀的告诉了她?

她要保护父亲,首先就要保护好自己。

小小的孩子,瞪着眼睛看着到死都在盯着她的董太后,眼神里居然什么都没有,凤知微有心想去捂她眼睛,突然觉得这个动作对这孩子来说似乎娇情而没必要,但是看她的神情,却实在有些担心。

顾知晓突然手一松,笼子落下,凤知微赶紧将董太后尸体一丢,伸手一抄闪电般将笼子抄在手里——笼子机关已经开启,再随便乱动,丢的可能是顾知晓小命。

不过从这个动作,她终于看出,顾知晓是真的失了魂,她抬腿踢昏那被震惊得还没回过神来的李嬷嬷,一把将那小小的身子揽在自己怀里,拍着她的背,轻轻道:“知晓,知晓……”

那孩子将脸埋在她肩上,半晌没有动静,凤知微有点慌,怕她对笼手威力预料不足,被吓出问题,连忙掰起她的脸,这一掰才发觉,不知何时顾知晓已经泪流满面。

她一直在哭,却毫无声音,大颗大颗眼泪像泉水般冲出来,溅在凤知微脸上。

凤知微霎那间也红了眼圈。

只有她知道,这不是这孩子一生的唯一噩梦,假以时日可以慢慢淡去,这只是西凉女皇腥风血雨一生的序曲,一个最残忍的开始。

从此后她将永无童真欢乐,永陷倾轧阴谋之中。

知晓配做这个女皇,但知晓不应承担这样的命运。

她自己已经受够了这样的命运,如何能让这小小孩子柔弱的肩膀,再担上那样的永恒的苦痛?

“知晓……”她轻轻的去擦她脸上的泪,“姨带你走……”

顾知晓突然推开她。

她不看董太后尸体,不看凤知微,不看那只杀人笼,她看着壁上的沙漏。

卯时二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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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二刻。

摄政王车驾,正行到南市大街。

他在轿中假寐,迷迷糊糊中似乎看见有谁含笑而来,俯下身,温柔掠了掠他的鬓发,道:“阿谅,我走了,你保重。”

梦中他努力睁眼,却无论如何也看不清那是谁,只得执住她的衣袖,道:“是小阮么?你怎么来了?你要去哪里?建禧宫吗?”

小阮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她的眼神那般悠悠盈盈于一片蒙昧中,遥远如隔烟云,像那年她成为皇兄妃子时,大殿里珠幌后看见她时的神情。

他却有些发急,道:“你还走什么呢?皇兄已经死了……再等等我……很快我们便可以在一起……”他的手指往下探去,触及她的指尖,冰凉。

彻骨的冰凉,一瞬间将他冻醒。

他霍然睁眼,发觉自己竟然在极短的一瞬间做了一个极短的梦,梦里似乎有阿阮……董阮。

他坐起身,发觉不知何时背后一身冷汗。

随即他听见一声凄厉的长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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