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平地起风波（六）

王氏赶走了余嬷嬷等人之后，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双手拍着大腿，放声大哭起来，“老天爷，你这做的是什么孽啊！一个克死五个老婆的丧门星都趁着这个机会来上门提亲了！”

“姆妈！”猫儿快步下了台阶，弯腰想要扶起王氏，她轻声道：“姆妈，聂公子是我和柱子的救命大恩人，您别这么人家。”

王氏听了以后，脸红了红，粗声道：“我一直以为他是好人，可没想到他跟霍家那个霍三是一路货色！”

猫儿摇头道：“不是，完全不一样，他娶我做妻子，而霍三要纳我做妾。”

在古代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了解名分的重要性呢？有了正妻的名分，就代表她可以生儿育女，有抚养和教育孩子的权利。如果她是妾，她就只是正妻生儿育女的工具而已，她无法容忍自己的亲生孩子叫另一个女人母亲，而叫她姨娘。

就如文丽姐，出嫁之后，还要在嫡母面前陪着心，得了什么好东西，只能先给嫡母挑选，嫡母选剩不要的东西，才能给生母送去，还要偷偷摸摸的瞒着嫡母，而柳文理就压根不认自己的生母。

猫儿无法想象，和姨娘内心是何等的痛苦，与其让她将来承受这种痛苦，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生。就像红菱所的，妾不是妻，只要她能帮着家里熬过最困难的时候，等顾家有了起色，她托病往佛堂里一避就是了。她可没那个闲情逸致跟一群女人争夺一头种马，还要给他生儿育女，这太亏了。

王氏道：“可人家好歹没那个克妻的名声！我要是答应了这门亲事，不是把你往死路上推嘛！”

猫儿道：“妻总比妾好，妾在正妻手下，也活不长。”

王氏听得脸色一白，起身抱着女儿道：“别胡八道！”她用力的摇头道：“他克死了五个老婆啊！你可不能嫁给他！会死的！”

猫儿回抱住王氏道：“姆妈，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真的！”

王氏脸色白白的望着她，“你要嫁给聂公子？”

猫儿噗嗤一笑，“上门提亲的人都你赶走啦！”

王氏脸一红，南瓜也憨笑的揉揉后脑，“猫儿，他可是克妻的人，你可不能嫁给他啊！我们要报恩，可以给他一辈子做牛做马，但是不能拿你的命去报恩啊！”南瓜呐呐的道。

猫儿头，不准备跟大嫂和姆妈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姆妈，你看聂公子的人都上门了，是不是茗书去柳家的时候有什么误会？柳家其实没有袖手不管。”

王氏眼睛一亮，“你柳家没有见死不救？那么你大哥是不是有救了？”

猫儿叹气道：“姆妈，可你把聂公子的人赶走了。”

王氏脸一白道：“难道他们也是想趁老大落难的时候来打你主意的？”

猫儿摇头道：“我觉得聂公子不像这样的人，再我也没有那么值钱。”她心里暗自奇怪，依照聂瑄圆滑的为人，应该不会做出如此不着调的事情，就算是趁火打劫，他也能做的更漂亮，不定还会让爹娘感激涕零呢！

南瓜怯生生的问道：“那我们会不会把聂公子得罪了？他会不会不帮我们？”

猫儿摇摇头，“他应该没那么气，只是——”又想别人救人，又不想付出代价，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不过既然聂瑄肯在这个时候上门提亲，要娶她为正妻，想来他也不会对大哥的事情袖手旁观的，思及此，她心里轻松了不少，无论如何，做正妻总比做妾要幸福。

、

、

、

“什么？！你们去提亲了？”玉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我让你们去保平安，不是让你们去提亲啊！”

余嬷嬷皱着眉头望着玉板道：“这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公子要回来了，让我们先到顾家去一下亲事，让顾家有个准备吗？”

玉板怒声道：“我是，先让几个嬷嬷去顾家报信，告诉他们顾大人已经被爷平安救了出来，现在要回来了，让顾家不要着急。什么时候让你们去提亲了？牛嬷嬷，你是怎么听话的？！又是怎么传话的？！”

那牛嬷嬷白了脸，结结巴巴的道：“我——我——”

余嬷嬷皱眉道：“玉板，我问你，我去顾家提亲的时候，顾家人那样子，似乎是受过什么刺激？是不是之前有人去提过亲？”

玉板听了，低头想了想，先挥退了众人，然后扶着余嬷嬷坐下，同她细细的着这几天顾家遇到的事情，只是他把顾家同周家的亲，改成了周家想要上门提亲，结果听到老大出事，就匆匆离开了。又把霍家趁火打劫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了一遍。

余嬷嬷纳闷的问道：“这周家同顾家好歹有联系，顾家四公子在书院教书，女大当嫁，上门提亲也不奇怪。这霍家好端端的怎么过来要求纳妾呢？难道那顾姑娘同霍三老爷见过面？”

玉板摇了摇头道：“应该没有见过面，顾姑娘极少出门，不过霍家大少爷新纳的宠妾，是顾家以前邻居家的女儿，也算是顾姑娘的手帕交之一，可能是通过这位宠妾的关系，三夫人才知道的。这位三夫人不是卧病多年，一直没生育吗？估计是看上顾姑娘的乖巧了。”

余嬷嬷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接连着被打击，难怪顾家人这般行事了，也亏得没答应那两家，不然顾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嗯，是要凶悍！”听玉板完，她心里的那不悦就烟消云散了，做女人为难啊！只要稍稍有闲言碎语能把人逼到死路上啊！

玉板焦急的踱步了一会，“不行，还是要去顾家解释一下，要是让爷回来，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了一个冷战，不爷的惩罚，就是澄心和白芨知道他把也的婚事搞砸了，他就没好果子吃了！

思及此，他扶起余嬷嬷道：“好嬷嬷，你跟我一起去趟顾家如何？我们从头到尾，好好解释一下如何？”

余嬷嬷白了他一眼道：“现在这时候，有什么好解释的，咱们都是下人，没资格去给人家解释情况，你跟我一起去，好好的向顾家赔罪才是正理！”

玉板连连头道：“对对！”现在对于他来，只要能挽回一过错，回来的时候不会被爷赶走，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玉板正在余嬷嬷商量去顾家赔罪的事的时候，霍衡听到洮河传来的消息，不由诧异的道：“你是，聂二要娶那个丫头当正妻？”

“是的。”洮河恭敬的道。

霍衡低头思忖了起来，他原以为聂二同他一般的想法，不过只想纳丫头为妾呢？他心中暗暗惋惜一声，真是可惜了，快要到手的美人就这么飞了！唔，不过女人嘛，哪里没有呢！看来要同聂二一声了，毕竟妻不是妾！

、

、

、

且聂瑄同顾福一路急赶，一口气回到苏州，也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玉板一见爷回来，不敢隐瞒，连忙一五一十的了去顾家提亲的经过，聂瑄听后蹙眉了半晌，不由苦笑，他早就才猜到顾家人不会答应，可是没有想到反应这么激烈。

“你霍老三也去提亲了，要纳顾姑娘为妾？”聂瑄问道。

玉板头道：“是的，但只去过一次。”

聂瑄低头沉默不语，玉板忍着澄心、白芨杀人似的目光，战战兢兢的跪在聂瑄面前，书房里一时静寂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爷，霍三爷送帖子过来。”

聂瑄抬头道：“唔，送进来吧。”

来人将帖子递给澄心，澄心打开后看了看，递给聂瑄，“爷，霍三爷请您晚上去霍家一聚。”

“霍三？”聂瑄扬眉接过帖子，看了帖子半晌之后，突然对玉板道：“你去香玉，问她要两个清倌，要□好的！”

“是！”玉板见爷这态度，就知道他不会赶自己走了，兴奋的一骨碌的爬了起来，拔腿就往外面跑。

“爷，你今天不准备去顾家？”澄心焦急的问道，就怕快到手的主母飞了。

聂瑄笑了笑道：“今天思成兄回家，顾家正是开心的时候，我去凑什么热闹了？正好先把霍三的事摆平。”

“可是——”澄心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

聂瑄哈哈一笑的道：“让玉板这么闹一闹也好。”完便走出了书房，去看顾福。

此时顾福已经梳洗干净，正归心似箭的时候，一见聂瑄来了，忙道：“致远大哥，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们要好好谢谢你！”

聂瑄苦笑的道：“思成兄，今天还是你先回去吧，我没脸登门拜访了。”

“为什么？”顾福疑惑的问道。

聂瑄把他之前想去顾家提亲，在回家的路上听闻他出事，就没回冀州，直接去了京城，又把他下狱后周家、霍家的事都了一遍，然后苦笑的道：“我治下不严，让下人冒犯了老夫人和尊夫人，是我的不是。”

顾福脸色一黑，有尴尬，他很感激聂瑄救他，可是要他把宝贝妹妹嫁给一个克死了五个老婆的男人，他还是不能接受。

聂瑄微微一笑道：“思成兄不必太在意，我救你的事情，跟向令妹提亲是两回事。”

顾福听了之后，也不什么，只道：“家中尚有双亲，妹的婚事也轮不到我做主。”

聂瑄苦笑着头，让人准备了船只送顾福回家。

顾家人早早的得到了消息，全家出动跑到东山镇去接顾福，王氏看到顾福抱住儿子放声大哭。

猫儿也在一旁偷偷的抹眼泪，顾福看到一下子苍老许多的爹娘，重重的跪倒在顾氏夫妻面前，“孩儿不孝！”

王氏抱着儿子哭的不能自己，几乎晕厥过去，还是顾四牛把妻子扶了起来，对儿子道：“走，我们回家吧！”

顾福环顾了一周，问道：“爹爹，二弟呢？”

顾四牛笑着道：“去京城找你了，没关系，马上就该回来了！”

顾福羞愧的头，对着一旁哭成泪人的妻子低声道：“辛苦你了。”

南瓜听了浑身一颤，胡乱的抹了一把眼泪，“不，我一都不辛苦，是我该做的。”

顾福笑了笑，把父母扶上马车之后，再扶了妻子上车，猫儿在一旁看着，眼睛笑成了月牙形。顾福拉过猫儿，柔声道：“猫儿，之前委屈你了，大哥回来了，大哥会保护你的。”

猫儿眼眶一红，“大哥，我没受委屈！”

回家之后，顾四牛长叹一声，起了这几天家里生的事情。顾福这些年在官场历练久了，听到周霍两家的反映之后，长叹一声：“自古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啊！”他对着顾全道：“弟，好好读书，早日考上功名，就算我将来再出事，也有你呢！”

顾全头道：“大哥，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这时顾四牛道：“福倌儿，那聂公子也上门提亲，唉，如果他没有那个名声，我倒是愿意的——”

顾福沉吟了半晌道：“爹爹，我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大家对聂公子的克妻名声众纷纭，我倒不担心他那个名声，只怕聂家水太深，豪门媳妇难当。”

顾四牛道：“对，自古门当户对才是正理。”

顾福又苦笑道：“可聂公子上门提亲的事情传出后，估计也没多少人敢上门提亲了。”毕竟在苏州也没有多少人敢同聂瑄作对。

顾家众人听了顾福的话，一时静默不语。

顾福回家之后，上门来叙旧的人极多，顾福一开始还撑着出门叙旧，等几日之后，就连呼吃不消了。而让顾家人疑惑的是，自那天之后，霍家也没有上门咄咄逼人，聂家也没什么举动，倒让顾家人松了一口气。

顾福这天回家之后，看了猫儿半晌，长叹一声，“我们欠致远大哥实在太多了！”

猫儿疑惑的看着顾福，王氏也纳闷的问道：“福倌儿，生什么事情了？”

顾福道：“是致远大哥帮我们把霍家摆平了。”

他这次出门，无意中听，霍衡请了聂瑄吃饭，霍衡送了聂瑄一副字画，聂瑄回赠了两个清倌，两人相谈甚欢。这次顾福无意见到霍衡的时，霍衡对他很是客气。

这事是玉板偷偷告诉他的，他其实也知道玉板有劝他的意思，他考虑了半天之后，终于回家把这事跟家人了。“猫儿，聂公子是好人。”顾福道。

众人听完之后，沉默了半晌，顾四牛道：“福倌儿，你确定猫儿嫁给聂公子不会有危险。”

顾福摇头道：“爹爹，其实聂公子的婚事，牵涉了太多的事情，真像其实谁也不清楚，再谁也不能保证猫儿嫁给其他人就会安全无事。”

王氏想什么，被顾四牛一眼瞪住，过了半天之后，他对顾福道：“如果聂公子还愿意娶猫儿，就让他上门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