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儿大年初一的早上,就是被爆竹声给惊醒的,吴地风俗,大年初一开门之时,也要放放爆竹三声,叫作开门炮仗,象征“高升三级”。今年因顾福、陈君玉都要去乡试,故顾四牛特别重视,特地让他们两人去放爆竹,期望能博个好彩头。

家里悬挂神轴,香烛,供茶食糖果于祖先牌位前,一清早起来,要给祖先磕头,这叫“拜喜神”。拜完喜神之后,辈给长辈磕头拜年之后,才能开始吃早饭。早饭也是吃年糕、春卷、汤团、园子,取高兴团圆之意。

吃完早饭,王氏兴冲冲的拿出顾全和猫儿新做的大红袄儿,又给两人一人梳上了一对裹着大红布的包包头,最后在两人的眉心上了一胭脂。嘿!活脱脱就是两个从年画里蹦出来的大福娃娃。王氏搂着自己一对儿女,怎么看怎么爱,一手搂着一个,狠狠的亲了一口。

猫儿似醒非醒的闭着眼睛任王氏给自己穿衣打扮,昨晚她听了一夜的爆竹声,早上才迷迷糊糊的睡着,现在整个脑子都昏昏沉沉,对王氏的一切举动都不反抗。顾全耷拉着脑袋:“姆妈,我不要胭脂啦!我是男人了!又不是女娃娃!丢死人了!”

猫儿听到他的话,差喷笑出声,笑死人了!八岁,呃,不对九岁的男人!她睁开了困倦的双眼,好笑的望着哥。

王氏也乐得哈哈大笑,搂过儿子,在他粉嘟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坚决的道:“不行!”

看着顾全垮下的脸,猫儿很不厚道的笑出声,顾全瞪了妹妹一眼,称王氏不注意,坏心眼的去挠妹妹痒痒,猫儿咯咯笑着,挣不过哥的力气,干脆耍赖似得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哥不要!囡囡错了!”完嘟起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顾全脸一红,嘴里依然不饶人的道:“看你再敢笑我。”手却轻轻的把她扶好站稳。妹从身体就不好,又一向不肯多走路,弄得现在脚下无力,时常会跌倒,顾全也不敢跟她闹的太过,摔到了她,倒霉的是自己。

猫儿对这身打扮到没什么反感的,她跟顾全几乎每年过年就是这身打扮,有了这么一身打扮,还能多拿一些压岁钱呢!猫儿黑白分明的杏眼笑成了月牙型,自从大哥考上廪生之后,她每年的压岁钱都不用上交了!

吃完早饭,大家就出门先一家家的给家中长辈拜年,然后几个孩子再去给村里的每家每户拜年。这个时候,就是平时再穷的人家,也会塞把糖果给孩子的。

大年初一午饭是在大伯家吃的,老顾家顾四牛那一辈一共有四个堂兄弟,大伯和三伯是同父的嫡亲兄弟,都是大爷爷的儿子,二伯是二爷爷的儿子,父亲同三位伯伯都是堂兄弟。不过到了大哥这一辈,孩子就一下子多了许多,大伯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二伯有六个儿子五个女儿、三伯有五个儿子五个女儿,这些还没有算上夭折的孩子呢!算起来他们家孩子还是最少的。虽大家是亲戚,可猫儿极少跟堂哥、堂姐一起玩,基本上只达到见面能知道名字的程度,有些也就一年见一次面。

吃过午饭后,男孩子自然围成一堆出去玩了,女孩子也找了一块平坦的朝阳地踢毽子的踢毽子,丢沙包的丢沙包。王氏哄着赖在自己身上的女儿去跟姐姐们玩,可是猫儿扭着身子不肯出去。

顾全指着妹哈哈大笑的道:“她毽子只会一个一个的踢,谁肯跟她一起玩?”

猫儿红了红脸,顾全得不错,她从前世到今生都是一个标准的运动白痴,凡是女孩子玩的踢毽子、跳皮筋、丢沙包、跨步、跳绳……她没一样是会的。她从到大的体育成绩的除了帅哥体育老师教导她的那一年是优秀,其他都是低空飞过的,这或许也是她心心念念的不忘五禽戏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虽当年她嫌弃苦才不肯再去跳舞的,但大半原因还是因为父母见女儿学了这么多时间舞蹈,只把基本功学的很到位,其他就是让她跳一段练习曲都不行,更不要是翩翩起舞了,实在不像是个有天分的人,才同意她放弃的。

猫儿嘟起了嘴,脸埋在了姆妈怀里,王氏也知道女儿从这方面特别不行,但是依然哄道:“去,乖囡,跟姐姐们玩玩就会了。全倌儿,不许欺负妹妹。”

顾全嘟哝的道:“是她自己不会踢,怪我做什么。”他拿起丢在地上的毽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踢了起来,他一边踢一边得意的望着妹妹。

猫儿翘着嘴:“这有什么了不起!你看福哥和玉哥不是也不会,可是他们读书好!我不会踢毽子,玉哥我读书可聪明啦!”

顾福笑盈盈的道:“谁我跟你玉哥不会踢毽子。”

顾全脚一歪,毽子往顾福处飞了过去,顾福伸脚接过,熟练的踢了起来,“敬之,接着!”陈君玉也玩心大起,伸脚一勾,稳稳的踢了起来,两人还不时的翻着花样踢,看得一旁的大人孩子都喝彩起来。

顾全笑道:“谁福哥和玉哥不会踢毽子?就你这个笨蛋不会!玉哥你聪明,那是骗你呢!一本三字经我半天就出来了,你花了半个月还背的结结巴巴的。”众人听闻后,皆哈哈大笑。

这下脸丢大了,伪萝莉虽然内心已经是大婶级别,但脸皮还是挺嫩,身子不好意思的扭到了王氏的怀里,这下任王氏如何哄,她都不肯起来了。众人哈哈大笑,顾全笑的跌在地上,第一次他在妹面前有胜利的感觉。

顾福责备的看了弟一眼,弯腰把害羞的猫从姆妈怀里拉出来,“猫儿,来,大哥教你怎么踢。”

猫儿用力的摇头:“我不要踢,脚会疼!”她撒娇的道,她讨厌任何运动,她之所以天天坚持做五禽戏就是因为它不需要很剧烈的运动,就能保持身材。

顾福轻刮她的鼻子,“懒丫头!”

顾大牛笑眯眯的道:“女孩子文静些好,不踢就不踢,来来,猫儿到老伯伯这里来,老伯伯给你剥花生吃。”

猫儿一听立即跑了过去,亲昵的拉着顾大牛的手臂道:“老伯伯,我不要老伯伯剥,我给你剥花生,我们一起吃。”

“好好!”顾大牛被侄女哄得眉开眼笑,当真拿了一碟花生,两人凑在一起一边吃花生,一边嘀嘀咕咕的笑,一老一其乐融融。

王氏见状,哭笑不得的摇头,这丫头的精怪性子,真不知道像谁。

初一晚上在顾二牛家里吃的饭,初二中午先去顾三牛家吃饭,晚上再去四牛家吃饭。几天吃下来,除了王氏和猫儿,个个吃得油光满面。初三是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一早上王氏就收拾停当,早早的带着家人去镇上拜年。

王世泽早早的就在门口候着了,一见顾家的马车来了,就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舅舅,恭喜财!万事如意!”猫儿和顾全依然是大年初一的打扮,打扮跟财神童子似得,嘴里还着吉利的话,逗得王世泽眼睛都快笑没了,连忙一人给了一个大红包。

众人进了内堂,顾家的孩子磕头给舅舅王世泽和舅母孙氏拜年,孙氏只生了一个女儿,最喜欢的就是孩子,尤其是男孩子,见了顾全,连忙把他搂在怀里,不住的叫着宝器心肝。

顾全平时也很亲近孙氏,因为孙氏从就很疼他,他抱着孙氏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用力的亲了一口:“舅妈,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孙氏乐得眼睛都快笑没了,抱着顾全也狠狠亲了一口,“舅妈也想死心肝了!”

王世泽和孙氏的独女王兰因上前给姑姑、姑父拜年,王氏连忙拉着兰因的手道:“半年多不见,因娘越大越漂亮了!越来越像大姑娘了。”

兰因粉脸一红,抬手轻理鬓,嘴里不依的叫了一声:“嬢嬢!”她是典型的江南水乡的女子,婀娜纤细,清秀如水,虽非绝美,可自有一种温柔缠绵的之态。

孙氏含笑道:“这丫头过年都十二了,过几年就要嫁人了,怎么能不像大姑娘呢?”

王氏关心的问道:“可曾人家了?”

孙氏满是笑意的望了女儿一眼,兰因红着脸,拉起猫儿的手道:“猫儿,走,我们进去话去!我给你绣了两个漂亮的荷包呢!”

猫儿和这个漂亮温柔的表姐相处的一向很好,见兰因如此,连忙笑着道:“因姐姐,我今天给你带了好吃的。”

等兰因和猫儿离开之后,孙氏才道:“提亲的倒是有,可是你哥哥谁也看不上,挑三拣四的。”

王世泽轻咳一声道:“我从宠到大的女儿,难道就把她随随便便嫁人不成?再因娘还,我们还想多留几年呢!”

王氏头道:“这倒是,这女儿家选夫家,可是关系到一辈子的事情,是要好好挑,反正因娘也才十二岁,不急的。”

王世泽和孙氏互视了一眼,王世泽拉着顾四牛道:“走,四牛、福倌儿,我们喝酒去。”

孙氏也抱着顾全,拉着王氏的手道:“走,我一早就燃了炭盆,我们去里面话去。”

厢房里,兰因爱不释手的把玩着猫儿的绢花:“真漂亮啊!”

猫儿得意洋洋的道:“当然!这可是我花了好大的心思做的!”她无不得意的道,她认识的女孩子中,论女红水平,也就兰因能跟她媲美了,故能得到兰因的肯定比得到其他人的肯定更高兴。

兰因欣喜的道:“真是漂亮的绢花,上次我看到桥家大奶奶头上的宫花也不过如此了!”

桥家大奶奶?就是买自己佛经的那个人吗?看来是个有钱的主!猫儿从荷包里取出一个黑色的细铁丝,将梅花绕在铁丝上,做了一个简易漂亮梅花饰,然后戴在兰因的髻上,才满意的头道:“姐姐,你看这样可好看?”

兰因一面照着镜子,一面笑着道:“真好看,对了,我也给你做了一东西。”兰因放下镜子,忙去翻自己的绣篓。荷包、香包、绣帕、鞋面、扇坠等玩意一样样被翻出来。孙氏的娘家就是开绣坊的,兰因从三岁开始跟着孙家的绣娘学绣技,她性子聪慧,又肯花心思钻研,绣出来的东西精巧非凡,猫儿见了爱不释手。

“因姐姐,这些都是给我的吗?”猫儿又惊又喜的问道。

“当然是给你的。”兰因含笑头道。

“谢谢因姐姐!”猫儿开心的道。

“谢什么,我还要多谢谢你呢。”兰因拉着她手道:“先不你送了我这么漂亮的花冠不,就自打你给了我那羊乳茯苓的配方,我每天早上起来,就吃上一盅,现在手脚暖和了很多。”

猫儿一听,笑眯眯的道:“当然,听哥哥这是以前前朝宫廷流出的配方,专门治体虚的。对了,姐姐不我都忘了呢!”她轻拍自己的额头道:“姐姐,我给你做了一罐红枣蜜茶,你每天冲一杯泡着喝,也是补血养气的。”

“红枣蜜茶?”兰因好奇的问道:“怎么做的?你跟我了,我以后就自家做了,省得老是麻烦让你做。”

猫儿道:“不麻烦的,将红枣去核,加水放入红糖在锅里煮,等收干水分之后,再捣成枣泥,加入蜂蜜拌匀,盛在干净的陶罐里,腌制几天,能入味之后就能吃了。吃的时候,用热水冲开就行了。这些大枣都是自家地里种的,也不要钱。再我们乡下人家,柴禾都不要钱,我大灶一烧,做起来也省力。哪像你们城里,柴禾都要花钱买。”

兰因笑着着她的鼻子道:“丫头真会做人家,以后谁家娶你做家主婆可有福气了!”

“因姐姐!”猫儿不依的轻推她,见兰因把梅花饰从髻上取了下来,不由好奇的问道:“因姐姐,你不戴吗?”

“现在不戴,等元宵赏灯的时候,我再戴。”兰因道。

猫儿戏谑道:“姐姐可是想给我未来的姐夫看?”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可是古代情人节啊!一年之中,也就这么一天,不管是家碧玉还是大家闺秀都能出来赏灯游玩。

“死丫头,狗嘴里不出象牙!看我不拧你的嘴!”兰因伸手就要拧她的脸,猫儿忙去挠她咯吱窝。姐妹两人笑闹了成一团,直到外面丫鬟是让姑娘们准备去客厅吃饭,两人才住手,兰因笑道:“快起来!我给你重新梳头,不然我们两人这么走出去,要被人笑死是的。”猫儿也笑着松手,兰因起身整理着散乱的头,开了妆匣,重新调匀了脂粉,画了眉毛,

猫儿的两个包包头也全部散开了,就干脆把头散开,“因姐姐,你给我重新梳头吧。”

兰因道:“你等会,等我把眉毛画好了。”

猫儿捡起兰因妆匣里的一盒胭脂道:“因姐姐,你一直在用这个胭脂吗?是杭州的胭脂?”

兰因抿了一下口脂才道:“苏州胭脂扬州粉,虽然杭州粉是官粉,但是论最出色的还是扬州的香粉、苏州的胭脂。猫儿过年也九岁了吧?也该学着怎么调脂弄粉了。”

猫儿笑着道:“因姐姐,我听这些粉儿里面都有铅粉,铅粉都不是好东西呢!你还是少用的好。”

兰因轻她的额头道:“胡八道,自古有哪家的胭脂花粉没有铅粉?我怎么就没听人过铅粉不好?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猫儿一笑道:“我忘了从哪里听的。”

兰因自己打理干净了之后,拉着她坐到妆台前,替她掠整容,调脂画额,将她打扮的越粉雕玉琢,兰因左右看了看,才满意的道:“走,我们出去让姆妈和嬢嬢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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