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慧茹奔出内殿,躲在巨大的宫帘后面,不停揉搓着自己绯红的面颊,期望把脸上的春情荡漾尽快搓掉。她竟然被父皇吸引住了,还偷吻了他,前后两次!?她内里的小人在翻滚哀嚎,挠心挠肺。

纠结了半晌,她不得不承认,她心里确实很中意完颜不破,他是她在这个异世遇见的唯二最有魅力的男人之一。这唯二的人中,一个是欧阳丞相,她的父亲,一个便是完颜不破。但完颜不破的身份也不简单,他是她的公公。虽然她要和太子和离,但是她知道,哪怕和离了,她和完颜不破也没有丝毫可能,不说他对她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溺爱,单论他们的身份,就会受到所有人的诟病!

算了吧,姐和离了还要过逍遥自在的日子呢!肖想一个广纳后宫的帝王的爱,这完全是在找虐!不敢再深想,欧阳慧茹掩面,深吸口气,放下手时,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将方才的一时沉迷深深压进心底。

她款款走出宫帘,朝等候在殿门口的安顺一行人走去。

安顺表情焦急的迎上前,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太子妃,皇上喝药了吗?”

“喝了,你进去看看吧,本宫很累,要稍事休息一会儿。父皇昏迷期间,除了你,不得再让任何人接近他,有事尽快叫醒本宫!”

神经微微放松,欧阳慧茹扶额,感觉一阵眩晕袭来,身子禁不住晃了晃,差点摔倒。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迹象,连忙扶住一旁秦嬷嬷的胳膊以防摔倒,无力的向安顺嘱咐道。

安顺见她形容憔悴,连站立都有些不稳,心里又是担忧,又是感激,连连弯腰行礼,“今天苦了太子妃了!您快去休息,这里有奴才看着,绝不让旁人近皇上一步。”

心知父皇醒来还需要人照顾,不是逞强的时候,欧阳慧茹也不推辞,在秦嬷嬷和小雨的搀扶下缓缓往自己房间走去。

秦嬷嬷把自家小姐扶到榻上躺下,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胳膊,替她盖好被子。

欧阳慧茹刚刚合眼,又突然睁开,朝小雨看去,低声问,“小雨,方才你们等在外面,江女史可有同你说话?”

小雨摇头,蹙眉想了一想,又点头,“有的,她不小心撞了奴婢胳膊一下,奴婢喊痛,她就来扶奴婢,还道歉了。她人蛮好的,挺有礼数。”

真是个单纯的孩子!不过单纯也有单纯的好处!欧阳慧茹暗笑,颔首道,“恩,她是挺有礼数的。对了,今天我换下的布条,你给我拿出去悄悄埋了。”

“是的,小姐。不过,放进火盆里烧了不更方便吗?埋了多费事呀?”小雨疑惑的问。她们处理小姐扔掉的东西,向来是一把火烧了了事。

“你这孩子,小姐叫你埋,自然有小姐的道理,问那么多做什么?”秦嬷嬷听出些味儿来,猜测小姐可能在筹谋什么,连忙开腔训斥。

小雨果然是个乖孩子,立马点头受教,虽然表情还有些懵懂,却是不再多问,只管拿起布条,在后园寻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埋掉了。

她填好土,用脚踩实,左右看看,见没人,便大大方方的离开。

待她一走,江映月从不远处的假山后面探出头,缓缓走到那处,用鞋尖刨了刨,三两下便刨出了被小雨埋藏的很浅的东西。

她盯着这团血迹斑斑的布条,嘴角微勾,得意的笑了,又立刻将东西还原,施施然离开。

这边厢天后和女皇已经暗暗交锋了一个回合,那边厢,安顺走进内殿,发现皇上已经苏醒,正斜倚在床头,朝他看来,他大喜,差点老泪纵横。

“皇上!您终于醒了!老奴马上就去请太医。”安顺连礼都忘了行就兴匆匆准备出殿。

“你回来。朕有话问你,待问完话再请太医不迟。”完颜不破沉声命令,嗓音还有些沙哑无力。

“是。”君命难违,安顺见他精神大好,脸上也褪去了潮红,想必是高烧和腹痛都止住了,不敢忤逆,连忙回殿,跪在他床边。

“朕方才喝的药,药引可是太子妃的血肉?”问这话时,完颜不破的表情有些狰狞,丝丝森寒迫人的煞气溢出体外,令安顺肩膀抖了抖。

“皇上您怎么知道的?太子妃可是不准宫人们乱说的!”安顺太过惊讶,一时间忘了禁言,立刻便把太子妃给卖了。

“哼,朕是昏迷了,可意识还是清醒的,不要当朕什么都听不见!”完颜不破内心剧痛,面目狰狞了一瞬。随即,似想到什么,他又舒缓了神色,温声问道,“太子妃为何不准你们告诉朕?”

安顺低头,闷声答道,“回皇上,太子妃怕您知道了实情不肯用药。”怪不得皇上昏迷时死活灌不进药,原来他竟早就知道了那药里有太子妃的血肉。

“呵~不肯用,小丫头也有的是办法逼朕用。”完颜不破低笑,自言自语的呢喃道。

他抚着滚烫的胸口和不再绞痛的腹部,心中暗暗忖道:这里面有小丫头的血肉么?很好!自此,小丫头就是朕生命的一部分,融入了朕的骨血,谁要抢夺或伤害她,便要做好万死的准备!

忆起昏迷时听见的絮语,他深深皱眉,沉思起来:小丫头说江映月要砍了她的手脚,把她做成人彘?江映月一个贱婢怎么敢这样对她?这难道是江映月内心的想法,被小丫头洞察了?可是为什么?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且,小丫头还说这药本身就有效,无需药引,江映月却为何偏要割人肉四钱?这其中很多内情亟待他去破解。想伤害他宝贝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心中一凛,完颜不破朝安顺看去,沉声命令,“把朕昏迷时宫中发生的事都说一遍,仔细点,切莫遗漏。”

安顺颔首,垂头回忆半晌后开始逐一述说,作为大内总管,过人的记忆力是必备的职业技能,他事无巨细都详述的很清楚,叫完颜不破如临其境。

“呵~不是刺杀,不是下毒,朕竟然是栽在一碗小小的芹菜瘦肉粥上!?好算计!真是令人防不胜防!”完颜不破挑眉,冷笑一声,“这个膳房副总管也是咬舌自尽?听起来和上次那些刺客的行事风格很像,估计是同一批人。上次朕遭刺杀,江映月便适时出来救驾,这次朕病重,她就出来献药,还欲割肉救朕。这几次三番的救驾之功都落到她一人头上,未免太过巧合了!两次事件都有人策划,且种种迹象显示,这策划之人就潜伏在朕身边,看来看去,也只有江映月有这个嫌疑。她费尽心思设计朕,又反过来救朕,如此繁琐,安顺,你说她图的是什么?”

安顺垂头沉吟,片刻后脸上露出震惊,“皇上,她这样做莫不是在意图接近您,博取您的信任?若真是如此,反倒比直接刺杀您所图更巨。能将暗桩安插进您的身边,还让咱们半点没有察觉,她一定是自十二岁进宫便开始筹谋了,其身份一定不简单,极有可能是前朝余孽,且地位还很不低!”跟随在完颜不破身边,历经了那么多阴谋和杀戮,安顺只略略一想就猜到了江映月苦心筹谋背后的真相。

“正是!十二岁稚龄便开始筹谋这一切,她定是从小便开始受训,其心志和手段都不一般!朕历经杀戮,纵横四野,却是差点栽在一个女人手上!哼!”,完颜不破眯眼,重重锤击床柱,眸子中的杀气浓烈到有如实质。

小丫头说那番话,定是也察觉了江映月的不对劲。若是前朝余孽,两人之间的仇恨就解释的通了,前朝余孽,哪个不是恨毒了欧阳家的人?想来,小丫头自刺杀过后,确实有意无意的针对江映月,他会对江映月产生怀疑,也全赖小丫头的提醒,不然,谁能想到一个冒死救驾的小宫女其背景和能量竟是这样不简单?只是,她是如何发现江映月的身份的?发现后为何不告诉自己,反而独自承受这些?是觉得没到时候还是不信任朕?

想到这里,完颜不破心里一窒,失落,心痛,担忧……种种复杂的情绪全都化为对江映月的杀意,恨不能立时便把江映月千刀万剐!

察觉到皇上散发的狂猛杀气,安顺试探性开口,“皇上是想处理掉江映月吗?交给奴才,奴才一定替您办妥。”

完颜不破轻扯嘴角,森冷一笑,“不了,待朕查清她的身份和图谋再说。能培养一批死士为她效命,朕能肯定,她的背景相当不简单,不将她和同党连根拔掉,朕心难安。叫人盯着她,一举一动都不要放过。对了,找一个染病的宫人,去掉药引后按原来的方子熬药给他喝,看看他情况如何。”

若那人喝了药痊愈,这四钱肉,待尘埃落定,他定然向江映月加倍讨回!不知将人全身的肉都按四钱的分量一刀一刀慢慢割下来会如何?一定很有趣!完颜不破玩味的忖度,身上散发的阴气叫安顺头皮发麻。

这江映月算天算地,就是不该算到太子妃头上,若这四钱人肉的药引真是她急于争功而捏造的,那她一定会生不如死!不不不,哪怕这药引是真的,她也难逃厄运,谁叫她伤了皇上的心头宝呢!安顺淡漠的忖道。

江映月设计这一切本是为了博取完颜不破的信任,完颜不破被她治愈,哪里还会去怀疑她?哪曾想,太过急功近利使她行事失了分寸,露了破绽,献药被欧阳慧茹生生拗成了逼药,欲割肉彰显忠心又成全了欧阳慧茹的孝义,什么都没得到,却使完颜不破看透了她的伪装。她如今不但没有扭转乾坤,反倒把自己推向了更危险的境地。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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