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杏子小姐。在你阅读这封信的时候,我们应该已经完成道别了。以这样的形式匆促地与你辞别,我感到无比遗憾。如果办得到,我想亲口向你说明我不得不逃也似地离开你身边的理由,但是请允许我以书信代言。

并不是因为有什么迫切的危险,时间逼人,我才选择了这样的做法。的确,我对两个人做出了非人道的残虐行为,使得我现在成了逃亡之身。但是我并非害怕遭到逮捕,才想要尽快离开的。一切都是我懦弱的心灵,让我不愿在你面前多待一分一秒。而若以文章述说,或许就不会被你看出我扭曲丑陋的外表了。

我也曾经怀抱着幻想,期待着如果是你,或许即使看到我现在的形姿,也不会发出尖叫,与厌恶地皱眉。事实上,每次与你交谈,我都想要向你坦白我所背负的命运。但是机会这种东西,为何总是如此的稍纵即逝?每当我想道出少年时代的可憎过去,就有如被什么东西勒住了脖子,话语卡在喉间,就在我痛苦不已的时候,机会就这么溜走了。

现在,我觉得我能够以较为平静的心情来告诉你了。那样烧灼着我的身体的憎恨、悲伤与恐惧,也会全被封进了箱中似地寂静无声,允许我将所有的一切告诉你吧。

这令人憎恨的一切,它的源头要回溯到我的少年时代。

我的家位于北方,一到冬天,视野所及之处就会变得一片雪白。那个村落位于狭隘的山间,连续下个几天雪,便会积到大人的腰部那么高,除了冻结的旱田以外,一无所有。我没有兄弟,家中只有我和双亲、祖父及祖母五个人。那个时候的朋友当中,有些人的家里兄弟姊妹多达七、八个,那样热闹的家庭,令我羡慕万分。

事情发生在我十一岁的时候。体弱多病的我那天没有去学校,在家躺着休息。其实应该没有什么大毛病,但是因为我是独生子,所以远比一般的小孩更被呵护得无微不至。因此,只要我稍微咳嗽或受伤,母亲和祖母就会脸色大变地操心不已。这是个居民不多的荒村,家人对我的保护过度众所周知,也曾经遭到附近的邻居以令人不太愉快的形式嘲笑。那种时候我总是不由得心想,如果自己的身体健康强壮的话,那该有多好。

感冒卧床的我,在被窝里无聊得发慌。放在暖炉上的茶壶咻咻地吐出蒸气。一闭上眼睛,就可以听见雪块从屋顶上掉落的声音。

那时如果能有任何排遣寂寞的单人游戏,是否就不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局面?这个问题折磨着我,每当想起当时的事,我就对已逝的光明人生惋惜不已。

狐狗狸大仙——厌倦了无趣的时间流逝的我,突然想起残留在耳底的这个词。这是当时的朋友皆为之疯狂的游戏。就是在白纸上写下五十音的平假名,滑动十圆硬币串连成文字,那样神秘而诡异的游戏。

我知道朋友为这个游戏着迷,但是我装作兴趣缺缺,没有参与。然而“无聊”这个可恨的魔法,却让我兴起了试试这个游戏也不坏的念头。

就像朋友在教室里做的一样,我有样学样地在白纸上写下五十音的平假名,以及“是”、“不是”的文字。我也画上了鸟居模样的简单图案。这个游戏要在鸟居上摆上十圆硬币做为出发点,再以数人的食指按住。于是,小学生的头脑无法理解的不可思议力量便会移动十圆硬币,无视于按上食指的人的意志,挑选纸上的文字。据说是这样的。

教室里,朋友对于在游戏中擅自移动起来的十圆硬币感到兴奋无比。但是我对这个游戏抱持着怀疑的态度,觉得移动十圆硬币的力量不是来自于什么神灵,应该只是按上去的手指力量分布不均所致。

这天,因为感冒而没去上学的我,没有可以一起玩狐狗狸大仙的对象。

要大人来陪着玩这种游戏又令我犹豫,所以也没有叫家人来。

于是,我决定自己一个人玩。我把罗列着平假名的纸张摊在榻榻米上,摆上十圆硬币。我跪坐着,把食指放到铜板上。

在教室里玩的人,这个时候好像还会念诵疑似咒文的词句,但是我对它的内容记得不是很清楚。因此,我沉默了一阵子。十圆硬币就这样一直摆在鸟居的图案上,也就是出发点上。

维持这样的状态一动也下动,想像起来或许相当滑稽。实际上,在进行准备的阶段,我就已经禁不住苦笑,对自己的幼稚感到吃惊了。

然而,用手指按着十圆硬币的状态当中,我不知为何开始呼吸困难,觉得自己的呼吸违背自己的意志,愈变愈快。远处的母亲走动的声音、祖父打开纸门的声音等等,全变得听不见,只有自己所在的地方变质成了无声的空间。我紧张起来,感觉到脉搏加速。我想把食指从十圆硬币上移开,却仿佛被吸住了似地无法动弹。皮肤不知不觉中布满汗水,鼻头也冒出无数的汗珠,视野突然变得狭窄,我只能盯着硬币,无法动弹。房间里应该有来自窗户的足够照明,然而奇妙的是,我却觉得自己的周围是一片黑暗。我唯一看得见的,只有写满了文字的纸张和十圆硬币,与自己按着硬币的手指而已。难道真的有什么超越人类理解的东西在我的身边?在教室里被朋友们按住的十圆硬币,也是被那个东西所诱导的吗?想到这里的瞬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匆地站到了我跪坐的身体背后。但是我没有回头确认。我不晓得是身体无法动弹,还是我害怕回头去确认。我当时唯一办得到的,只有勉强挤出声音而已。

“有谁在吗……”

那一瞬间,原本充斥房内的不可思议苦闷感烟消雾散,被定住似的僵硬的肌肉也松弛了。房间恢复明亮,一旁暖炉上的茶壶吐出蒸气的声音也复活了。我把手指从十圆硬币上移开。直到刚才都像被吸住一样无法动弹的手指,仿佛没有发生过任何事地变得自由自在。

突然,房间的纸门打开,祖母探头进来。她好像刚从外面回来,鼻子跟脸颊冻得红通通的。她询问我的身体状况后,很快就离开了。

我再度一个人被留在房间里,思索着刚才的不可思议紧张感。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玩狐狗狸大仙造成的催眠状态吗?恐怕是这样吧。一定是因为依照有如仪式的步骤进行,而陷入了这类错觉。我这么解释,让心情平静下来。

玄关那里传来母亲叫我的声音。此时已是黄昏,我推测是放学回家的朋友,顺路到我家来转达一些明天的事。

就在我起身想要前往玄关的时候,看见刚才食指还摆在上头的十圆硬币,竟然不在出发点的鸟居图案上。我感觉到从指尖到手臂、肩膀,仿佛有小虫子“唰”地成群窜爬过去。然后,我想起刚才在玩狐狗狸大仙的时候自己问出口的问题。

有谁在吗……

我不晓得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十圆硬币在我未察觉之际,从鸟居图案上移动到“是”的文字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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