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图同构是一个np完全问题,而图同构问题,至今未被证明是否属于p或np问题。

在曾经裴之翻译的讲座上,她大概听到过一些这方面的内容。

一条楼梯将永川大学数学系楼宇分成两半。

另一半的走道上,工人们扛着纸箱,在清理办公室。

林朝夕看了一会儿,事实上她很想找个电脑搜索相关方面的详细论文,但现在她还是必须专注眼前的答辩。

“我们再对一遍答辩流程吧?”林朝夕转头,对老王和阿光说。

两人一脸懵逼:“你怎么变这么快?”

“因为我是女人。”林朝夕心不在焉地回道。

走进答辩教室前,林朝夕尚能和老王阿光打趣,而当她推开答辩教室大门,被教室内森森冷气一激,她理解李然为什么会哭。

台下坐着两排老师,实际人数并不多。但他们每个人神情严肃,加之永川大学老校区灯光昏暗,窗也被爬山虎覆盖大半,因此令人倍感压抑。

林朝夕对答辩的困难程度有了预期,所以没觉得多紧张,行礼致意后,她把u盘插入,点开ppt。

“各位老师大家上午好,我们小组编号为205912,建模大赛选题为b题:疑犯追踪。

此前她已经演练过几遍主讲内容,所以很流畅地开始问题分析和主旨阐述。

7分钟后,她完成所有陈述。

台下一片沉寂。

“背得很熟。”过了一会儿,才有名女教师抬头,淡淡地说了一句。

当时林朝夕参加哲学系毕业论文答辩时,也收到了这么一句评价。但他们系老师和现在这位女老师说话时的神情态度完全不同。

光从这位女老师的眼神中,林朝夕就可以看出,她大概认为,她是来蹭奖的。

“因为我准备了很久。”她认真回答。

女教师垂下的眼帘又抬起,眉头皱了皱,很不悦:“那具体说说你们针对第二问的建模过程。”

林朝夕退后半步,让老王上前。

“是这样的,根据贝叶斯……”

老王声音刚响起,就被打断:“你说什么,我让她回答。”

女教师神情严厉。

李然刚才大概也遭遇了这样的情况,所以紧张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整体数学建模部分由王天龙同学负责推导。林朝夕顿了顿,“我们认为由他回答会更合适。”

“如果你是小组成员,为什么会不了解建模公式?哪怕你只是一个一个普通数学系学生,对于贝叶斯公式都应该信手拈来。”女教师顿了顿,“你们三味大学数学系现在都是你这个学术水平?”

“他们的比我水平都比我好,我是哲学系的。”林朝夕答。

“虽然参赛宗旨中并没有明确表明不允许蹭奖,但现在建模比赛果然什么人都能参加了?”

“你蹭什么了?”老王看着她,忽然问。

“报告老师,整个论文的构架都是林朝夕同学提出来的。我们学校哲学系就这个数学能力了,算不上好,但还过得去。她我的徒弟,还准备考数学系研究生的,不是蹭奖。”

老王很难得认真说了一段话,但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嘲讽。

“既然论文框架是她做的,为什么连最简单的模型推导都回答不了?”女教师突然显得非常愤怒,“哲学系跨考数学系研究生?你恐怕不知道吧,数学和你曾经学习的人文学科不同,它要求大量扎实演算和辛苦练习,所有的基础,都在我刚才的问题里,一知半解要不得!”

“我明白了。”林朝夕拿起粉笔,“我来回答吧。”

她面向黑板,开始书写。

虽然攻略上肯定有那么一句,不要和老师发生冲突,但现在都已经这份上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整体模型推导是老王负责的部分,但这些对她来说都是熟的不能再熟的内容。

从基础的贝叶斯公式开始,她写下了所有的建模过程,甚至把论文里很多省略的部分都仔细完成。

未免再被质疑,她同时把他们所使用的算法也简单推导了一遍。

这些内容其实非常基础,说不上高深,但所有证明推导都考察对问题的理解程度。

最后,她面对一整个黑板的粉笔字,放下笔,回过头。

老王和阿光目光亮晶晶的,偷偷在被讲台遮住的地方拍小手。

台下的老师都半仰着头,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也没有之前的漠然和漫不经心。

台上台下,仿佛对峙。

终于,先前点她回答问题的女教师推了推眼镜,仿佛审核完所有答案,她低头写下一个分数。

林朝夕鞠了个躬,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等等,林朝夕是吧?”

林朝夕停住一切动作,循声望去。

“最后一个有问题,你为什么要从哲学系转数学?大四突然决定跨考,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太随便了吗?”

那是一名,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中年男教师,目光犀利,像能洞穿一切。

林朝夕抿了抿唇,很想回答什么,可忽然不知该怎么回答。

在那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反而突然很想知道另一个人的答案。

她拿出微信,低头,在讲台下给老林发了这个问题。

“你可能觉得张老师对你太严厉,但在我们看来,你对数学态度太轻易。你觉得凭自己的聪明才智,轻易从哲学跳到数学是件令人得意的事情,对吗?”

“不是。”林朝夕否认。

“那正面回答我,你喜欢数学吗?”

“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林朝夕把手机放回口袋,抬头说,“我没有选择数学,是数学选择了我。”

——

走出教室,顺着楼梯往下,林朝夕和扛着纸箱的工人擦肩而过。

她为什么要从哲学转而去学数学,这是世界第二次回来后很多人都问过她的问题。

对她来说,这里面涉及到太多没办法告知他人的阴差阳错,

但在她内心深处没有答案吗?

其实有。

没有为什么,只是因为老林从小就把她往这方面培养。

而当她来到大四的人生分叉路口上,她突然对未来感到惶恐,又恰好获得了重新再来一次的机会,e=mc^2将她推上另一条人生道路。

她好像只是这么做了而已。

“你不要太难过了。”老王拍了拍她的肩,把她从漫长回忆唤回,“理工男看不起女生的现象比较普遍。”

林朝夕忽然有点想笑:“师父,你不就是理工男?”

“我不一样啊,是男是女我都看不起。”

“师父你为什么要学数学?”林朝夕问老王。

“普通学科怎么能满足为师的天才?”

“只有数学可以满足您吗?

“当然,物理也勉强可以。”

“您过谦了……”

夏风拂面,藤蔓摇动,林朝夕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从本质上来说,男教师那么说,还是为了打击她,其实她不用太在意这些人说的话。

毕竟承认自己不是天生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那种人,并不丢脸。

这时,她手机震了震。

林朝夕点亮屏幕,看到了她刚才发的信息和老林传来的回答。

——爸爸,你当年为什么要学数学?

——没有为什么,是数学选择了我。

林朝夕握着手机,停在原地。

老林在那句话后,还发了一个“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

那瞬间,她几乎可以想象老林恣意而张扬的脸庞。

他的答案和她的近乎相同,却又完全不同。

因为老林的回答,才是真正的属于被选中的天才的答案。

林朝夕把手机放回口袋,回望刚才的答辩教室,只觉得遗憾。

在为数众多的宇宙中,是否还存在那么一个没有她的平行时空?

在同样的时刻里,那个世界的老林是坐在讲台下对学生各种挑刺的教授中一员。一秒前,他刚喝完一口水,现在准备继续开喷。

而同样的,那个世界里的老林也完成了他所有的愿望和抱负,有极高的学术成就。与现在这个世界中,长期为赚钱养活她而奔波工作的老林,完全不同。

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林朝夕踏下最后一级台阶。

上百个纸箱在台阶下排开,一辆载货卡车停在楼边,工人们正在搬运东西。

纸箱里塞着数不清的数学系演算稿纸、档案材料,大部分都暗黄陈旧。

粗看上去只是不起眼的整理搬迁,可当你开始猜测这里会记录了多少人类思维的闪光后,仍会震撼不已。

林朝扫过一个纸箱,稿纸上是她并不很能看懂的数学证明推演,而就在那时,她看到了一串号码。

她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凑巧,还是命运的指针终于滑到了这一时刻。

稿纸抬头写着——国立永川大学应用数学研究所。

其下是研究所地址和联系方式——021-57632376。

当时她又走了两步才停住脚步,随后不可思议的回头,快走几步到纸箱边,蹲下身再确认一遍。

021-57632376

因为时代久远,稿纸仿佛淡黄色的飞蛾羽翼一般脆弱,但串号码却像血迹般鲜红。

在芝士世界的安宁市,在一棵硕大的香樟树下,五年级的她看到老林拨下过一串号码。

当时因为阳光刺目,她没有看到最后两位,也因此将之当做命运安排,没有多老林过往多做探寻。

而此刻阳光如那天刺眼,她头顶没有那颗香樟,可巨大的谜题却代替树阴将她笼罩。

永川大学、三味大学……老林最终放弃是数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那一刻,林朝夕甚至不需要任何冷静时间,她直接抬头问守在纸箱边的工人:“这里面是永川大学数学系的?你们要干嘛,把东西运去哪里?”

“去新校区,我们只是负责搬东西的,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说到这里,林朝夕忽然被人拉住,转头,她看到陆志浩疑惑的面容。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朝夕拉住陆志浩手臂:“医学生是五年制?”

“不啊我硕博连读,要八年。”

“那你校园卡还能用吧?她边说,边拉着陆志浩转头就跑。

“去哪里呀,怎么啦?”

“去你们学校图书馆档案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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