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杯赛常规试卷共10道题,3倍即30道。题量很大,难度也一定不小,林朝夕很清楚。

从放下包开始,她就全力向楼上冲,两步并做一步,把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

教学楼顶层,小高组考场。

林朝夕喘着粗气,跑到门口,教室有另一位女老师在讲台上玩手机。看着她什么东西都没带,老师投来讶异目光。

林朝夕扒着门喘着粗气,对照门口坐序表,找到贴有自己姓名的座位,进教室坐下。

单人桌靠窗,上面摆有草稿纸、一块铅笔和橡皮,但没试卷。

林朝夕立即举手:“老师我到了,可以发试卷了吗?”

女老师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拿出小刀,开始拆封试卷。

楼顶的风穿堂而过,带来大湖边的水汽和原野的青草气息。

上楼前,林朝夕听见后面章亮那伙人在后面嘀咕。

大致是说裴之装逼,但不用管他,反正淘汰的是他。

也有好心学生劝裴之,他们可以一起把东西拿上去,实在用不上就放下面,丢了没事。

后面他们再说什么,林朝夕已经听不到了,她不知裴之会怎样处理这些问题,但这都不重要,因为裴之大概无所谓这些。

女教师把试卷放在她桌上。

一、二、三……确实是三张。

风把试卷翻得哗哗作响。

林朝夕一张张翻看过去,这次试卷完全按晋杯题型来的,,所以问题还是时间。

她抬头看钟。

现在是11:15分,裴之说需要10分钟,也就是说她必须在35分钟内完成试卷。

平均到每份试卷是10分钟一张,再剩几分钟检查,并预留下楼时间。

但现在有3倍题量,林朝夕决定,还要更快一些。

她提起笔,这时,陆志浩和花卷也到了。

他们第二、三位冲进教室,小陆同学还在焦虑,问:“裴之真没事吗?”

“没事,30倍都能做完,变态!”花卷说着跑向自己座位,举手高喊,“老师发卷。”

30倍可能不行,3倍大概还真没问题。林朝夕默默想

裴之小同学固然自信,但更让林朝夕动容的是他的这份信任。裴之把自己在夏令营的和晋杯赛未来交托给她手,这份信任很难能可贵。

林朝夕转了圈铅笔,开始凝神看题。

试题和她判断的大致一样,难易适中,但每份试卷都有压轴题。

她于是迅速过一遍试卷,大致确定各道题目难度,做上标记,放弃最难题,抓住其余简单题。

这是一种考试策略,放弃需要大量时间才能做出的难题,把所有简单题的分数抢到手。

只要全班不是人人满分,不被淘汰应当没问题。

——

其他孩子陆续跑进教室,没人扛大件行李,所有人都轻装简从。

解然在最后进来。

女老师赶忙过去,小声问他:“怎么回事?”

解然于是带她往窗边走,指了指楼下,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他们看完楼下又来看她。

林朝夕能很明显感觉到两道视线移到她头顶,并看着她,小声交谈。

冷静做题,这只是一场普通考试。

林朝夕提醒自己,对你和对裴之都一样,监考老师说什么都和你无关。

她继续往下看去。

那是道竖式数字迷,一道加法竖式中出现了四个汉字,问“我爱晋杯”代表数字是什么。

基础题型,为节约时间,她直接在试卷上求解,并飞速写上答案。

接下来是图形计算……

笔尖落在纸上,她正要写字,桌子却被猛地推了下。

铅笔在卷子上划出很长一道,林朝夕抬头,发现推他桌子的人是章亮。

章亮在她前面位置坐下。

林朝夕甚至听见章亮嗤笑一声,像在笑他们没由来的出头和不自量力的选择。

林朝夕把课桌往后拉了拉,和章亮保持距离。

人和人真的很不一样,从小开始就是。

第一张、第二张……她没有再抬头看时间,也当章亮不存在,她的世界里只有机械而飞速的计算。

所有题目都在阅读后变成和数字与数字的组合,世界非常简单纯粹。

她手上不停,看向下一题、计算、翻过试卷,继续做题。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一直保持匀速计算,没有急躁,也没有卡壳。周围一切都消失,只剩下头顶电风扇飞速旋转。

笔尖落在最后一题上,填完最后一空,她即刻把试卷翻到第一页,或把答案代入检验,或寻找别的验算方式,又迅速过完一遍试题,她即刻起身,拿试卷往讲台走去,时间正好是11:38,她还预留了两分钟下楼时间。

“做完了?”解然站在讲台前,皮肤黝黑,眼神却明亮,尤其是他震惊的时候。

“嗯。”

解然哗啦啦翻了遍卷子,指出三张试卷上的三道填空题,提醒她:“你还有三道题没做。”

“来不及了。”林朝夕很干脆地说,她径直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回头对解然说,“您要陪我下楼吧,证明我没有和他有过题目相关的交流。”

解然用一种“你们小学生怎么心眼这么多的目光看她”却,放下她的试卷,说:“那走着。”

——

他们离开时,身后教室有小规模骚动。林朝夕双手插着裤兜,没去管那些,很轻松跑下楼。

解然跟在她身后,走下两层,终于忍不住嘟囔。

“这算什么,舍己为人吗,你要知道,空着三道题没做,你可能会被淘汰!”

“不会。”

“为什么!”解然拉住她。

“因为其他都对啊,老师。”林朝夕回头说。

“靠,你们还是小学生吧!”解然嚷,“怎么这么自信!”

“我还好啊,有自信的下面啊。”她指指脚下。

一想到楼下那位可能要花一半时间做完同样总量的题目,她这点还真不算什么。

楼下。

裴之坐在教学楼前的台阶上,鸭舌帽压低,背影很安宁,像在百无聊赖闭眼小憩。

他面前是一大堆颜色各异的行李,背包、拉杆箱。总之铺天盖地,甚至有点像混乱的垃圾堆。

背景色纷繁复杂,远处是大片水塘和树林,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台阶上的小男生拍拍裤子站起,最后才回头。

林朝夕冲裴之挥手,裴之只点头示意,背着他的简易双肩包,向她走过来,并且很自然要往楼上走。

裴之不说话,林朝夕却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喂!”解然的视线落在裴之轻便至极的黑色背包上,把人叫住,“你背的东西这么轻,干嘛要留下来帮别人看东西,现在小学生都这么个人英雄主义了吗?”

裴之仰头看了眼狭窄楼道,又回头,视线扫过几个拖杆箱,目光清澈平静,只说:“我觉得,这些拉杆箱太重,可能不安全。”

林朝夕有些呆滞,这是她为什么愿意和裴之接力考试的最深层原因。因为她也觉得孩子提行李上楼会很累,又可能会有点安全隐患。

但她潜意识认为,以小孩子身份来说这些,会不合时宜的尴尬,可这一理由现在被裴之用一派自然的语气说出,竟非常理直气壮。

裴之继续爬楼,任解然怎么喊他都不回头。

林朝夕看着他走上去、走进更暗一些的楼道,总觉得小裴之现在的身影好像和很多年后的某个场景重合起来。

那时年长的裴之刚给很多人耐心地讲完题,离开教室。

她隔着走廊,远远望着,她看到裴之身上大片白丨粉笔灰,那一瞬间令她第一次清晰认识对方,认真、专注、认为该做什就要去做的裴之。

令人心向往之,却也令人万分遗憾。

而现在,她望着裴之少年时代的清隽背影,只能叹息,哎,你才这么小啊……

就在她默默感慨时,裴之却突然在一二楼之间转角平台上站定,回头,像忽然想起什么。

“你叫什么?”裴之问。

“我吗?”林朝夕指着自己,荣幸且微微失落,怎么这么久,裴之还不知道她叫什么?

裴之摇头,视线移向那位解然。

解然也愣,被一个小孩这么问,他仿佛有种被大佬点名的感觉。

“解然。”他下意识答道。

“我知道了。”裴之点头,收回视线,继续往楼上走。

“他为什么要问我名字,还说‘我知道了’!”解然在一瞬间也凌乱了,露出虎牙,自言自语,“不至于半夜把我蒙头揍一顿吧。”

“应该不会吧。”林朝夕看他,而且你明明才是大学生吧……

楼梯上,裴之不紧不慢上楼,身影消失在转角。

林朝夕忽然觉得,裴之可能还真是故意吓唬这位老师,居然记仇,有点真可爱啊。

不过,你真知道我名字吗?

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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