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说:“小媳妇!”  她呼出一口气,公交车还没停稳,就看见车站立着一个魁梧的身影,拎着只塑料袋。

蒋柔加快脚步,“老爸!”

蒋海国将手里的烟掐掉,上前接过她的书包,“怎么放学这么晚。”

“堵车,你怎么来接我了?”

“看你这么晚不回来,我和你妈不放心你。”

“哦哦。”蒋柔瞄一眼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呀。”

“你妈要吃的话梅。”

“只有妈妈的,没有我的?”

“有,哪能没你的。”蒋海国抽出一大包冰糖杨梅。

蒋柔撕开包装,一小颗一小颗捻着吃,“妈妈预产期什么时候啊?”

蒋海国说:“再有一个月。”

“那很快了啊。”

蒋柔心里已经期盼着小弟弟了。

公交站离家还有一小段距离,夏风带着惬意的凉爽,吹在肌肤上,很舒服。

父女俩闲散地聊天。

“对了,爸。”

“嗯?”

蒋柔想起一事,问:“体育生的话,对文化课是不是没什么高要求啊?”

“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蒋海国听见女儿这么问,领悟出别的意思,“柔柔,高中课程很难吗?”

不等蒋柔回复,蒋海国兴致勃勃说:“如果很难的话,你身体素质也可以,爸爸可以帮你说说,让你跟着爸爸朋友的队里一起练,到时候以特长生去个大学,也可以的。”

“不是啦老爸。”蒋柔满脸黑线,说:“我只是顺便帮同学问,课程不难的。”

进入小区门口,路边立着昏黄的路灯,映得蒋海国脸色稍暗,掩盖不住的失望。

“走吧,别让妈妈等久了。”

蒋柔步伐加快。

蒋海国扛着女儿书包的后背弯了弯,没再说话。

*

晚上临睡的时候,蒋柔躺在床上,拿出手机逛淘宝,《那小子真帅》被没收了,现在的书店估计也没有卖的。蒋柔搜索半天,找到一本还算新的,下了订单。

放下手机,她将台灯拧灭,望向贴在墙壁上的浅蓝色墙纸。

不知怎的,蒋柔想起了小时候。

第一次跟着父亲练帆板时,她是喜欢的,喜欢那种在海上飘的自由感觉,但也不过是当玩游戏。

父亲也很高兴,带着她天天训练。

但是随之她长大,比起小说,比起音乐,甚至比起各种的奥数题,她渐渐不怎么喜欢帆板。

累,脏,冷。

夏天还总是会被晒爆皮。

进入初中后,课程越来越紧,蒋柔渐渐力不从心。

蒋海国生活上极宠爱她们,但对蒋柔报了太大的期望,所以训练上对她一丝不苟。

直到有天,她在板上练了一上午,只感觉小腹钻心的疼,像有只手狠狠撕扯着她的腹部,疼痛,寒冷,抽搐。

蒋海国不知情,一如既往的严苛,最终导致蒋柔一头栽进海里。

去医院后,她才知道,她是来例假了。

第一次。

蒋柔到现在还记得,那应该也是她人生中,第一次看见叶莺发那样大的火,柔婉娇弱的母亲摔碎桌上的花瓶和碗筷,甚至高声提出离婚。

她也记得,那天蒋海国认完错,在阳台上抽了一整夜的烟。

不知道是不是那次的缘故,后来蒋柔身体素质虽然不错,但是和叶莺一样,经痛严重,十分畏寒。

……

想东想西的,蒋柔第二天起晚了。

周二的清晨,连绵不断的阴天总算停歇,天空澄澈湛蓝。蒋柔匆忙穿上校服,怕遇上早高峰,早餐都没有吃往公交车上赶。

到校后,蒋柔瞟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才微微松一口气。

“贝珊!”

看见走廊上背着红书包的人影,蒋柔一喜,立刻追上前。

她一句“抱歉”还没出口,便听见宋贝珊兴致勃勃问:“昨天陆哥真是在看我那本书啊?”

蒋柔昨天给她发了短信道歉。

“对不起贝珊,我不是借给陆湛看,只是刚好误会,书就被班主任拿走,我在网上订了一本,大概后天…“

宋贝珊打断:”不用不用啊,书我也没看,没关系的啦。”她眨了眨眼睛,“陆哥是真喜欢看啊?他也很喜欢智银圣?”

蒋柔:……

“难道喜欢千穗?”

蒋柔忍不住问:”你不是一直不喜欢这种小哥吗?“

她记得初中时宋贝珊最讨厌那些混混的男生。

“是啊,只是这跟陆哥有什么关系?”宋贝珊挽过她的胳膊,“陆哥长得帅啊,而且他好像也就学习不好吧,我听同学说,他不是还什么冠军,牛逼坏了。体育生嘛,混一点,都这样的。”

“反正那书就不用还了,就当我送给陆哥呗。”

蒋柔也不知道说什么,“我在网上订了一本,已经发货了,后天到货就还你。”

宋贝珊看她执意,帮她拉了下书包带,“行吧行吧,我要回班了。”

蒋柔回到班上,比往日迟了许多,同学们大多来了。她走到座位,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怪怪的,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背后。

早自习铃打响,后排有几个男生在高声聊天,蒋柔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想到昨天的事情,也没再管,只低头看着自己的课本。

王白杨正在聊昨天战绩,察觉到目光,弹了声音最大的刘大猛一下,“白逼逼了!”

刘大猛懵了,以为老程过来,立即坐好。

“不是,杨哥,老师没来你让我安静干嘛?”看教室门口空荡荡的,刘大猛呆呆地问。

王白杨说:“没看见班长刚才看你?”

刘大猛一听还挺高兴的,瞄了眼班长的后背,摸摸自己的方脸,喜滋滋:“女神看我了?”

“傻逼。”

王白杨跟周正对视一眼,“看你是让你闭嘴。”

他们昨天都听了于子皓说的事。

班长跟陆哥在天台上呆了一中午,虽然不知道具体啥情况,现在卖个面子,万一将来成大嫂呢。

蒋柔隐隐能听到陆湛的名字,她不自觉地攥紧笔杆,后背挺了挺。

第一节课是化学。

蒋柔没吃早餐,现在才感觉到饿,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下大口热水,胃里的饥饿感终于有所减轻。

她放下时,闻到一股诱人的食物香味。

脚步声和香味同时靠近。

男生停在座位边,低头看她。

他换了件灰色的t恤,圆领,因为俯身,被胸肌撑出一道弧度。

蒋柔咽下热水,给他让位置。

陆湛晃荡晃荡坐下。

他一坐下,那股香味愈发浓郁。

酥香的面皮混着肉的味道,像是烤馅饼。

蒋柔吸吸鼻子,刚才饥饿感又涌上来,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化学老师开始上课。

陆湛也开始吃,他双腿岔开,后背躬着,头埋得几乎于课桌齐平,从包里掏出一只热气腾腾的麦多馅饼,拆开包装,咬了一大口。

姿态非常娴熟。

辣辣的鱿鱼味道扑面而来。

蒋柔记着黑板上的内容,一手搭在胃部。

好饿。

麦多馅饼小铺就有卖的,是市区里麦多店直接配送,蒋柔闻着那股味道,好后悔早上没买一个。

陆湛三两口吃完,又拿出一个。

这次应该是照烧鸡肉的,鸡肉被腌制后的特殊香味和面饼混杂在一起,萦绕在蒋柔鼻尖。

咕噜。

不自觉发出的一声。

蒋柔一惊,猛的抱住胃部。

但是身旁的男生显然听见了,动作微微一顿。

好囧。

蒋柔将发梢别到耳后,竭力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地抬头看向讲桌,甚至写了一个化学反应式。

化学老师刚刚开始做试验,手里握着试管。

蒋柔正认真听课,手肘突然被撞了一下。

她咬住下唇,把胳膊往里收了收,没有理会。

“饿了?”

陆湛盯着她假正经的高冷脸,低笑一声。

“没有。”

蒋柔没去看他,仍看向试验,小声回复。

“那我听错了?”

这次胳膊被拉了下。

蒋柔穿的是夏季短袖校服,肌肤直接触到男生粗糙的指腹,体温比她热许多。

蒋柔刚要躲,男生就放开了她,哑声问:“还有香辣鸡肉和酱汁肉的,你要哪个?”

他居然买了四个馅饼???

大胃王吗。

蒋柔心里默默吐槽,但她并没有上课吃东西的习惯,摇头。

“不能都要啊,老子没吃饱呢。”

蒋柔客气说:“谢谢,不用。”

就好像跟什么作对似的,她刚说完,胃里又咕噜一声。

女生懊恼地捂住胃部,继续听课,眼睫颤颤,装得再淡静也绷不住,小脸微微泛起红。

陆湛咬了一大口照烧的,忍着笑看向她,“真不要?”

“…正讲课呢,吃东西对老师不尊重。”

陆湛不屑地嗤了一声。

“进荡,进荡——”

讲台上,化学老师摇着试管,操着完全不标准的普通话说:“你们看这个进荡完后的效果啊。”

“进——荡——”

“进—荡!”

后排传来嘎嘎的笑声,王白杨和刘大猛你一句、我一句高声模仿着。

化学老师有四十多岁,每天都很困的样子,他也不知道怎么,可能听见男生的声音,又震荡了一下试管。

“进荡啊。”他撸了撸袖子,囔着鼻子说。

肉眼可见的,在震荡完那下后,试管底部啪得裂开。

液体霎时飞溅,但好在离前排同学有一段距离,没洒上,不过还是引起惊呼声阵阵,乱成一团。

化学老师也懵了,挠挠不多的头发,委屈道:“怎么进荡碎了啊。”

后面的同学都憋着笑。

蒋柔也挺想笑,单手掩着嘴唇,低下头。

忽的,课桌下面,她怀里被塞进一个热乎乎的东西。

男生胳膊肘撑着课桌,薄唇斜斜地翘起一边,一扬眉,朝她使了个眼色。

“赶紧赶紧的,现在没讲课,我给你看着。”

离开校门时,陆湛看见正往外走的老程。

同时,老程也看见了他。

陆湛其实不讨厌这个老实人,他能感觉得出来,虽然老程打他,但并没有恶意,和先前那个小肚鸡肠的班主任完全不同。

“程老师下班了?”

陆湛这么想着,还是打了个招呼。

老程很惊讶,还有一丝丝紧张,“放学了?”

两个问题都是废话。

陆湛嗯一声,“晚上训练。”

老程说:“吃个晚饭再去训吧。”

从校门口分开,陆湛望着老程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件事。

他掏出手机,拨给于子皓,“皓子,你知道学校附近哪有书店吗?”

于子皓微愣,说:“佳世客旁边不是有书城嘛。”

陆湛不耐说:“废话,我能不知道书城?肯定没卖的,我问有没有小的书屋,二手那种。”

于子皓明白过来,“你要买《那小子真帅》啊。”

听出他话里打趣的意思,陆湛说:“不行么。”

“行行行,我想想啊——你顺学校往东走啊,下楼梯,214路车站旁边好像有个旧书屋,可能会有。”

“训练别迟到啊。”他叮嘱。

“谢了。”陆湛放下电话,掉了个头,往车站走。

还真有这么家书屋。

陆湛矮着腰迈进店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霉味,他看向直通天花板的厚重书柜,皱了皱眉。

陆湛懒得去找,直接走到柜台前,屈指敲敲桌子,“老板。”

老板是个发胖的中年男,推了推眼镜看着这个精壮小伙,意味深长说:“那边杂志,日本欧美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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