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长剑架在脖子上的假帝君一时间还没有回过味儿来, 脸上的表情很是懵逼, 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怎么突然就进行到这一步了, 这些修士怎么会如此大胆, 就算是怀疑他的身份, 也不该上来动刀动枪的啊,稍微给他点时间, 让他为自己的身份陈述一番啊。

他的脑子刚刚要开始运转, 脸上的神色也稍微镇定了些, 想着不管如何不能在国师的面前露出破绽,又听着云栖池低声威胁道:“你尾巴要是再不收起来,我可以帮你个忙。”

怎么帮?假帝君垂下眼看了眼横在自己脖子上冷厉的长剑,剑身雪白,倒映着他有些煞白的脸色。

冥冥中, 假帝君觉得这个是人帮他把尾巴给砍了去?

他有些被吓傻了, 伸手就要捂住身后的屁股。

云栖池:“……”

国师究竟得傻到什么程度才能被这么一只脑子都不太好使的梦魇兽给骗成这么个德性。

假帝君莫名觉得脖子有些发凉, 随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有点犯傻, 连忙这个稍微有些不雅的动作停下,不过他觉得这怨不得他, 第一可能是第一次发生这么大的变故,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第二则是他与国师二人相处这么多年, 多半是被国师给带傻了。

他稍微扭了扭腰, 身后刚刚冒出来的毛茸茸的尾巴尖立刻就缩了回去,华卿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她虽然在青柘峰上养了不少的熊猫, 可熊猫哪有这么长的尾巴,而且刚刚那条尾巴又大又蓬松,看起来手感就很不错。

华卿原本以为云栖池是打算先讨好了这位假帝君,再凭借这层关系从国师的口中套出话来,没想到他直接来硬的,果然这才是云栖池的风格。

云栖池见假帝君差不多已经调整好自己的表情,终于开口提醒那位此时正处在巨大震惊中的国师,问他:“国师大人可是想好了?”

国师一抬头,就看着被云栖池挟持的帝君此时正也望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倔强又尊贵,眼睛中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可最后帝君只是轻轻一叹,可国师却在那短短的一声叹息当中听出了帝君对自己的责怪。

他看向云栖池,对他失望极了,恨不得现在就拔剑与他一决生死,但是如今打老鼠却怕伤了玉瓶,云栖池这个手随便一抖,伤着帝君可怎么办,帝君虽然年纪有点大,可真的看起来也算是细皮嫩肉的,哪里扛得住云栖池一顿糟蹋。

他对云栖池说:“孟怀止,你非要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帝君常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现在回头,还有挽回的机会。”

“我隐约记得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话不是帝君说的吧,”云栖池看着国师稍微有些尴尬的神情,继续悠悠说道,“国师大人,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你争辩这些无用的东西,你是说还是不说?”

假帝君现在提心吊胆,心脏砰砰砰跳个不停,就快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了,自然是希望国师能够立刻坦白的,可他一旦开口,这么多年来在国师面前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高高在上的帝君形象可就全悔了,偏偏这个什么孟怀止剑还拿不稳,在他脖子上磨来磨去,他以为是在磨剑呢!

假帝君嘴唇抿成一条笔直的线,等到国师看过来的时候,他的眉头微微一皱,嘴唇微张,似有话要对国师说,但是大概是碍于云栖池这个恶贼,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国师看着这一幕便觉得自己心碎欲死,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今日竟然是引狼入室,帝君如今遭遇这一切都是他的错,只是这帝君未免废了点吧,随便就叫一个修仙者给擒住了,只是此时情况紧急,已经容不得国师思考太多了。

华卿在旁边看着这俩人互动,莫名觉得好像是看了一出断袖好戏,她摇摇头,赶紧把这个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中清除出去,但有时候人越是不想某件事,她便越为这一件事所扰。

华卿最后干脆放飞思绪,想着如今是国师对着这假帝君穷追不舍,等过段时日,国师知道了假帝君的身份,说不定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就要扭转过来,说起来这个假帝君还不是个人,他们二人若是真有点什么,那不仅要跨越性别,还要跨越种族,要是真能给拍个戏折子,估计是挺刺激的。

云栖池仍在不紧不慢地催促着国师,问他:“国师想好了没有?”

国师抿了抿唇,终究是放心不下他的帝君,向云栖池妥协道:“你到底想要知道什么?”

云栖池问他:“上元派来北汉所为何事?”

“来北汉……也没什么啊……”

国师说完就看着云栖池的目光带了些格外的冷意。

国师的脸色有些微红,不过刚才他被云栖池给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此时再添几分红色倒也不显眼,他有些尴尬地说:“那就是、就是上元派这几年想要在人间界发展一下,多多招收一些弟子,顺便指导一下这些弟子拜师的时候该带上几分的诚意。”

换句话就是说他们怎么教拿资源贿赂上元派。

这种事难道不是彼此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的吗?干嘛还非要让人说出来,他们天黍门还不一样在东唐安排人了吗?装什么装啊!国师在一瞬间觉得自己真实委屈极了,又或者他们天黍门是想把北汉也给占了。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天黍门这种事一般好像都是由五长老处理,华卿还真不太清楚。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目的了吗?”云栖池手中的剑在假帝君的脖子上磨了磨,慢条斯理地说,“不要骗我。”

自然是有其他目的的,只是这件事就更不太好与他人说,然而国师一抬头看见云栖池,瞬间只觉得一句巨大威压从天向他压下,让他一时间有些不能呼吸。

国师心中也有些奇怪,另一桩事在上元派内也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眼前这人是从何得知的,只是如今帝君还在此人的手上,国师也只能如实相告了,“我们还听说北汉皇室有一件宝贝,乃是当年帝君所留,我此次前来北汉也是为了这件宝贝。”

若是如此的话之前的事倒也都能串联起来,北汉的老皇帝用这件宝贝与前任国师做交易,以华卿的命来为自己续命,可惜没想到碰了个硬钉子,最后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云栖池继续盘问道:“是谁跟你们说北汉皇室有件帝君……的宝贝的?”

国师觉得云栖池在说出帝君的时候语气稍微有些奇怪,但也并没有在意,他道:“这……”

“嗯?”云栖池尾音微微上扬,手中的长剑又抖了一下,假帝君简直欲哭无泪,偏偏表面上还要维持他那副高傲的模样,非常绝望。

比起透露出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自然是被挟持的帝君更加重要些,况且他们只是想要这件宝贝,也没做什么,国师毫不犹豫把幕后的人给卖了出来,道:“是紫溪。”

云栖池与华卿对视了一眼,紫溪在上元派好好的,要这宝贝做什么?

“是件什么样的宝贝?”云栖池问。

“这我也不清楚,”眼看着云栖池又要拿帝君的脖子磨剑,连忙叫道:“我是真不清楚。”

说实话,眼前这个场景,莫名让国师有一种自己的儿子被人绑架的错觉,但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他便意识到这是对帝君的大不敬,连忙打去。

“之前你们派来的那位国师,与先皇做了个交易,你可知晓?”

国师一头雾水,无辜地看着云栖池,问他:“什么交易?”

云栖池看出眼前的国师并没有撒谎,只是这件事绝不可能只有前任国师一人知情,云栖池问:“叶昭炆又是凭什么入的上元派?”

国师眨眨眼睛,他曾听叶昭炆说过,这孟怀止乃是天黍门华卿长老的徒弟,他如今这般挟持了帝君,向自己盘问此事,莫不是想要为自己的师父出口气?

可……可太豁出去了吧!

国师正色道:“此事我知道的也不甚清楚,之前在北汉做国师的乃是紫溪长老的同门师弟,无故死在北汉,后来过了不久,紫溪便吩咐主事将叶昭炆收做我们上元派的弟子。”

国师其实也觉得紫溪这事办得不是那么的厚道,但是他们上元派真的很看脸啊,而且与其他几大门派差不多,都有点护短,再一个多收一个弟子罢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说起来,当初前任国师去世的时候,他还想着自己前来北汉要为紫溪查一查她师弟的死因,但不知为何紫溪却是拒绝了他。

对此,国师其实也是有几分疑惑的。

云栖池收回横在假帝君脖子上的剑,很痛快地在帝君的背后推了一把,直接将他推进了国师的怀里。

现在这件事差不多也都清楚了,只是云栖池很是好奇,那件藏在北汉皇宫里的宝贝又是什么。

叶明辰能把他当年扔下的一把落雪剑当成神兵,不知道北汉的皇室又留了点什么东西。

他留在修仙界的宝贝明明只有一样。

国师看着眼前的帝君,最紧张的时间已经过去,现在国师终于想起问这位无能的假帝君:“帝君你怎么会被他给……”

他不好说的太明显,怕伤了这位帝君的自尊心。

假帝君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刚才试了一下想从国师的梦境中脱身,但不知为何却依旧被禁锢在此处,如今只能先把眼下的国师先给忽悠瘸了,他郑重其事道:“在你梦中的只是我的一道神识,修为自然比不得这真身,只是若我真身下来,你的梦恐怕根本撑不住。”

云栖池在一旁听到这些觉得好笑,为了表示对刚才假帝君倾情表演的感激,他向着那两人走过去。

一察觉到云栖池的到来,假帝君浑身都紧绷起来,然后就听到云栖池在自己的耳边笑着道:“多谢了。”

谢他?谢他什么?

云栖池在假帝君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随即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那位帝君的身后。

国师心神稍微稳定下来,正要大喊一句云栖池真是欺人太甚,要为帝君报仇,结果一抬头就看到眼前的这一幕,那条大尾巴在帝君的身后摇来摇去,且帝君的脑袋上还生出了两个两只尖尖的三角耳朵来,那耳朵很长,有点像是兔子的,但是比兔子的耳朵好像更宽了一点。

从来没听说过帝君是妖修啊,国师现在有点激动,心情十分难以形容,他结结巴巴地叫着:“帝帝帝帝……”

假帝君蹙起眉头,对国师的这个称呼很不满,就算自己刚才被一个修仙者给挟持,但他嘲讽自己是个弟弟未免有些过分了。

假帝君越想越气,于是他的身后的尾巴也摇得越来越快了。

“尾尾尾尾……”国师终于把话给说完整了,“尾巴!”

假帝君眨眨眼,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没忍住飙了一口脏话。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他第一次在国师的面前说脏话,国师一时间接受不了这个刺激,直接昏厥了过去,假帝君走过去,踢了踢他的小腿,喂了一声,国师依旧没能醒过来。

华卿招了两片云组合了一下就成了一把简易的凳子,她坐在上面,看着还在摆弄着自己尾巴的梦魇兽问道:“修炼多久了?”

梦魇兽回头看了华卿一眼,本不想回答,可偏偏这时候,云栖池不知从哪儿又抽出了一把长剑,从剑身上反射的光要好不好地晃到了梦魇兽的眼睛里。

梦魇兽:“……”

妈的,会耍剑了不起啊!修为高了不起啊!

“……”梦魇兽垂着脑袋蔫蔫地说,“□□百年了吧。”

梦魇兽化作的帝君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人,五官自有一股威严气势,此时配着他头顶两只长长的耳朵,还有身后的尾巴,有一种很诡异的可爱,华卿慢悠悠地问他:“冒充帝君好玩吗?”

梦魇兽心想那肯定是好玩啊,不好玩他能玩了这么多年吗?可惜像国师这么傻的修仙者他就遇见了一个,本来以为又来了两个傻子,结果翻了船,落到如今这个下场。

他想了想从前的一些往事,心中莫名多了些底气,对另一侧的云栖池道:“我告诉你们,即便我不是帝君,我的身份也不是任由你们欺凌的!”

“哦?”云栖池挑眉,好像稍微有了那么一点兴致。

他扬了扬下巴,“我告诉你,天界可有我的兄弟!”

华卿心想巧了这不是,我在天界还有个儿子呢!

云栖池单手支颐想了想,之前好像听花载夕说过,好像天上确实有位仙君从前养了一只梦魇兽,还欺负人家,让对方在梦里扮他儿子,夜夜在梦里喊他做爹。

这位仙君连个道侣都没有,更没有经历过什么丧子之痛,也不知道是什么特别的爱好。

当年那位仙君本来是想带着它一起飞升的,结果中途出了点岔子,就把这只梦魇兽给留在了人间,那位仙君为此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云栖池估计着那只梦魇兽被丢下的时候应该会很开心。

几百年过去了,这只梦魇兽果然出息了,不扮儿子,改扮帝君了。

他想了想,哦了一声,作为回应。

“哦?!”梦魇兽瞪着眼睛看着云栖池,问他,“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云栖池:“嗯。”

梦魇兽感觉自己是一拳头打进了棉花里面,对着华卿将此事又从头叙述了一遍,华卿点点头,倒是比云栖池的敷衍好了一点,多了几个字,说:“行了,知道了”

梦魇兽:“……”

华卿见他委实有点可怜,尝试着再给他个机会:“要不你把那位仙君兄弟叫下来让我们见上一见?”

梦魇兽的脸色刷的就变了,登时翻脸骂了一句:“滚他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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