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电话是杨阿姨打来的。

说周可岚昨晚心情不好,出去酗酒,现在酒精中毒在医院。

顾闻柯沉默了三秒, 嗓音因为刚清醒, 还带着几分沙哑:“好, 我马上过去, 你别慌。”

他放下手机,立刻起身穿衣服,做为法律上的丈夫, 顾闻柯对周可岚的人身安全,是有一定的责任的。

这夜没怎么睡好, 顾闻柯开车时太阳穴隐隐跳痛,他握紧方向盘, 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提神。

到医院时,周可岚已经被救治, 被推到急诊室旁边的输液病房。

凌晨三点,没有输液的病患, 同她一起被安排在这里的, 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瘦弱老头, 子女守在床前,顾闻柯到的时候,他已经从移动病床坐了起来。

穿着粉红色护士服的护士, 拿着病患记录册,在一边轻声问:“大爷感觉怎么样?”

病房空旷,有人都听得清。

这老头转过身,懵逼的看着护士,嘴皮子动也不动。

闺女有些头痛, 烦躁的说:“你别问了,他还没清醒,什么也不知道。”

护士合上本子,帮老头调了调输液的快慢,夹着本子朝周可岚这边走来。

周可岚属于轻微中毒,杨阿姨发现的也比较及时,方才在急诊室刚催吐成功,现在只需要观察,不过周可岚眼下还在发烧,今夜有的折腾。

顾闻柯在门口站了站脚,走进来。

护士检查了一下周可岚的情况,比方才好转不少,听见脚步声,扭身看了看顾闻柯:“你是家属?”

顾闻柯点头,“嗯。”

离周可岚两米,就闻到她身上浓浓的酒精,夹杂着呕吐物发酵的味道。

他拧了拧眉,问:“她没事吧?”

护士低头看了看病历,“退烧才可以走,”合上病历又说,“把费用交一下,我去安排病房。”

护士说完就离开,顾闻柯从兜内拿出钱包,递给杨阿姨。

他走到床前的陪诊椅坐下,两手撑着膝盖,手搭到一起,交握,抵住嘴巴,默默瞧向病床前的周可岚。

女子脸色格外苍白,有气无力,让人心生怜悯。

半个小时后,周可岚悠悠转醒,嗅到自己身上浓郁的酒臭味,弯起腰想吐,顾闻柯猜出她的意图,赶紧拿了旁边的垃圾桶,递过来。

下一秒,周可岚“呕呕”的吐起来,顾闻柯提着垃圾桶站在她身侧,沉默了一阵儿,抬手帮她顺气。

杨阿姨靠在另外一把椅子上睡着了,被周可岚的动静惊醒,看到顾闻柯亲自在照料,怔了怔,赶紧接过去垃圾桶。

周可岚吐完,杨阿姨把垃圾桶收拾干净。

周可岚躺下去,这才注意到顾闻柯,她快速的眨了眨眼,隐隐感觉有些不妙,望着天花板说:“我手机呢?”

顾闻柯淡淡说:“你枕头下面。”

周可岚探手,把手机摸出来,也不管自己在输液,点开手机屏幕打字。

凌晨四点半,周可岚被送到单独病房。

因为还发烧,医生让观察一天。

早晨冯庭才收到周可岚住院的消息,她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

周可岚把前因后果叙述一遍,问她:【刚才我吐酒,他还亲自帮我顺气,递垃圾桶,我隐约觉得不太对劲,我是不是搞砸了?】

冯庭拿着手机叹了口气,【你觉得呢?】

周可岚:【我哪里知道……】

冯庭说:【只要不是出轨的惯犯,任何男女做背叛婚姻的事的时候,都会心生愧疚,你在眼下这个节骨眼酗酒去医院,但凡有点责任感,肯定会觉得对不起你。】

周可岚看到冯庭的分析,立马就耷拉下脸,问冯庭:【那我赶紧解释一下?我昨晚喝多,完全是因为在周家听了一些话,想到没人心疼我,心情不好,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别!】

冯庭有些着急,她太了解这些想当然的男女,生怕周可岚火上浇油,赶紧拨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眼下这个当口,也顾及不了会被顾闻柯发现。

顾闻柯就坐在周可岚床尾对面的椅子上,抱着胳膊,因为一夜没休息,眼窝下面有淡淡的青色。

周可岚的手机响了,她抬头看向顾闻柯,顾闻柯听见手机振动,也抬头看向周可岚,不过他显然对周可岚的隐私不感兴趣,侧头,视线转向窗外。

随后,听到周可岚讲话声:“喂?”

“我还没说……”

“好,我知道了……”

“嗯嗯,有情况我找你……”

她讲完,挂断电话,顾闻柯这个时候才又看过来,抿了抿嘴,问她:“好一些了?”

周可岚没有回答,只说:“我朋友打电话问我情况。”

顾闻柯对周可岚的朋友不感兴趣,“怎么喝那么多?”

“不小心。”

“差点把命搭上,就一句不小心?”

某人刚刚才在电话里嘱咐,如果实在不知道怎么把他往外推,就闭嘴,别说话,周可岚一转头就忘。

“烂命一条,也没人珍惜。”

这句话直击顾闻柯心底。

他怔了怔,皱眉看向她。

许久之后,抿唇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拾了外套站起来,“我去买早餐。”

说罢扭身出病房,到门口站住脚,侧头,又瞧了瞧病房里的女人。

一边往外走,一边拿手机打电话:“李秘书,帮我把今天的行程都推了吧。”

他淡淡的说:“我太太住院了,我需要在医院照料她。”

正打电话,杨阿姨迎面走来,听到顾闻柯接下来的安排,微微惊讶,她不动声色走进病房,周可岚在躺着,发呆。

杨阿姨会错意,以为周可岚因为顾闻柯离开而伤感,虽然平常不关心他们之间的事,这个时候,望着病床上的人,也安慰了两句:“太太,顾总还是挺关心你的。”

周可岚仰头看她,“啊?”

杨阿姨笑着说:“我昨晚一打电话,顾总就赶紧过来了,守了你一夜。”

“他怕承担责任,摘不干净而已。”

杨阿姨却说:“刚才我听顾总给李易安打电话,让他把今天的行程全推了,顾总要好好在医院照顾你……”

“……”

周可岚看着杨阿姨眨眼睛。

*

冯庭得知最新进展,愣愣的看着收拾东西,打算约会小妹妹的秦乐天,略显惆怅。

忽然说:“为什么你们都那么不乖呢?我不让做什么,偏做什么,我让做什么,偏不做……干啥啥不行,闯祸第一名。”

秦乐天无辜受害,眨巴眼睛,“姐姐,我一直很乖啊,你指哪我打哪,你让干嘛就干嘛……”

冯庭叹了口气,实在没心情跟他啰嗦。

她像丢了魂儿一样,无精打采去洗漱。

冯庭开车到公司,刚进部门,李易安就进来,拍了拍手,告诉大家:“顾总休息,今天不来公司。”

顾闻柯不上班,整个公司最轻松的就是秘书部,对大家来说,也相当于工作量减半,自然是欢呼雀跃,激动忘我。

冯庭早就知道顾闻柯不来公司。

从李易安嘴中得知,又是另一番心境。

她表情有些僵硬,捏着的钢笔落地上,弯腰去捡,好半天都没捡起来。

这种情况,冯庭很识趣。

一上午都没找顾闻柯,就算有必要的事,也安排别人去跟他沟通。

只是偶尔望向玻璃窗外的高楼大厦,目光沉寂。

到中午,冯庭去员工餐厅用餐,偶遇李易安,一盘菜她吃了没两口,显然有些心不在焉。

在李易安眼中,两人都算顾闻柯身边红人。

他还以为冯庭不知情,两人上了电梯,回过头,他看一眼冯庭,“顾太住院了。”

冯庭抬起头,“顾太住院了?”

“顾总告诉我的。”李易安沉吟了会儿,“要不,晚上下班,我俩买束花去医院瞧瞧?”

冯庭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时候,顾闻柯愧疚感爆棚,她如果去了,顾闻柯反而介意。

她蹙眉,“我怎么听说,顾太这次是酒精中毒进医院的?”

李易安一愣,“你听谁说?”

冯庭耸了耸肩膀,“听谁说不重要,如果真是这样,我觉得去了不如不去,毕竟大家都要面子的……”

李易安半晌没说话,电梯停靠,两人一前一后出来。

李易安就没再提去医院探望的事。

冯庭回到办公桌,打开电脑,忽然就有一个念头涌上心头。

只觉峰回路转,找到了解决僵局最快的办法……

点开手机发消息,发之前,她深吸一口气。

许久才写:【顾太太,说实话,这或许是修复你们感情的最佳契机,你还打算继续吗?】

那边久久没回消息,冯庭手心微微出汗,心跳在一瞬间有些乱。

她像那些把主动权交握到对方手中,等待对方审判的奴隶。

半个小时后,“叮咚”一声,周可岚回了消息。

冯庭鼓起勇气看——

她说:【他对我就没感情,哪里来的修复啊……】

又说:【我和赵晨的事,如果他不知道的话,出于利益考虑我肯定想好好的啊……但我太了解顾闻柯了,我很后悔自己当初的冲动,后悔也没用……】

冯庭没有立即回复,她发现在得到确定答案后,心竟然没有那么乱了。

这个情况,让她失神。

手机又是一震,周可岚又说:【拜托,帮我利益最大化吧……】

冯庭这个时候才把方法告诉她。

然后警告:【如果这么做,你就等于没退路可言,自己斟酌。】

随后又说了一些官方的陈词滥调,大体意思是:我的任何建议都建立在法律法规之上,你的枕边人你比任何人更了解,一切建议仅供参考,出现任何后果,自行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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