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人骨皮带
泰国最恐怖的一个传说大概就是鬼妻娜娜了,几乎所有泰国人都说这个故事是真实的。有一对夫妻,妻子叫娜娜才怀孕,丈夫就被迫去参军了。后来娜娜难产死了,接生婆偷走了她的结婚戒指,,然后叫人把母子的尸体给埋了。到了晚上,接生婆拿了戒指对着油灯看,娜娜从天花板上伸头出来说:我的结婚戒指还给我……因为她很爱她的丈夫,她不想让她的丈夫知道她死了,于是拿回结婚戒指,在丈夫回来的时候,带着孩子在家里等着。????村民们都想告诉丈夫说娜娜其实已经死了,但是说的人,都无故死掉了。他的丈夫很爱她,也不相信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女人早已死了,何况还有个的孩子。????有一天,娜娜在做木瓜沙拉,一个柠檬掉了下去,娜娜一伸手就捡了回来。泰国的房子都是用几个柱子顶高建在上面的,就像个亭子。人在家里,离地面有两米高,娜娜居然能一捡就捡回来了,丈夫才开始相信了村民们的传言。于是弯腰透过跨下看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居然是一对已腐烂的尸体。丈夫躲到了寺庙里,娜娜对自己的丈夫很失望,但又很爱他,在寺外求他回去。可是鬼是进不了寺庙的,娜娜让寺庙里的佛光弹得死去活来。她很恨僧侣,所有阻止她和丈夫在一起的人、僧侣她都杀。人们请来一个法术很高的和尚收服了娜娜,并把她的头盖骨做成了一个皮带扣。把她的灵魂封印在里面,给最有慈悲心的人配带,就能封住她。如果有一天,皮带扣落到了坏人手里,娜娜就会得以释放。传说,现在那个皮带扣就在泰国民间手手相传着。如果你去旅游,有人向你推销小饰品挂件,那一定要小心!
三瓶洋酒入口的时候还挺好喝,后劲之大却是我未曾想到的。出门迎风一吹,顿时天旋地转,要不是想着这顿饭花了两万三千泰铢,吐了怪可惜的,我能当场街吐。月饼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俩就这么勾肩搭背的晃到学校院墙,这时校门早就关了,说不得也是好做回飞贼,翻墙而入了。抽着三米多高的院墙,我四处咂摸着搬几块砖当个垫脚,难不成和在国内一样,每次都是月饼踩着我肩膀爬上去,再把我拉上去?月饼突然来了精神:“小南,看老衲的本事。”双膝微微弯曲,向上一窜双手抓着墙缝,再一挺腰,人就到了墙头。我看的傻了眼:“月饼,这也是特训的结果?”月饼坐在墙头,晃荡着双腿:“雕虫小技,何须挂齿。”“丫快拉我上去!”我在墙根看着他的鞋底觉得很不爽,什么时候我也能有这个本事?月饼似笑非笑的打了个响指:“南瓜,你也可以的。”“丫别扯了,我有这弹跳早去NBA了,还混什么灵族。”我表示不信。“在你昏迷的时候,师父银针渡穴,打通了你的任督二脉,要不你恢复的这么快?”月饼坐在墙头鼓励着,“试试看,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我将信将疑地抬头看着他,脖子仰得发酸,觉得丫不是在糊弄我,于是咬咬牙,后退几步,双脚发力,向校墙冲去。结果……我就像年画一样贴在了墙上。“月无华!”我捂着鼻子,痛得眼泪直流,酒倒是醒了大半,“你缺德不?”月饼跃下,嘴里直喊“奇怪”,我恨不得给他一拳!“南瓜,你难道没有觉得四肢百骸有股真气如同千流百汇奔腾不已?”我嗡着鼻子:“我就觉得对你的仇恨奔腾不已!”“我明白了!”月饼恍然大悟,“师父说你先天体质和常人不同,不具备练灵气的条件,。我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废柴一根。”“滚蛋!快把我弄上去,我鼻子流血了。”我仰着头,鼻血还是往外冒着。忽然我觉得身子一虚,双腿不着力,眼前一花,竟然被月饼架着胳膊直接从墙这头飞了过去,就是落地的时候没站稳当,又把脚踝扭了一下,疼得钻心!我觉得我的人生似乎就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杯具……两人猫腰偷偷回到寝室,我止了鼻血,又在脚踝绑上冰袋,翻来覆去睡不着。月饼倒是一沾枕头就睡,还是不是砸吧砸吧嘴。我心里有气,想叫醒他,后来想想丫今天耗费了大量灵力,又喝了不少酒,估计打雷也醒不了,便也倒头躺下。刚一躺下,觉得腰间被什么东西硌着了,一摸才想起是师父给的那两本书。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就拿起《天地幻象阵法》看看里面有什么景儿。这本书是线装古本,边角都起卷了,入手脆硬,看来倒是有些年代。翻开第一页,上面竖着八个繁体大字“欲練神功必先自宮”!《葵花宝典》?翻到下一页,上面又竖着一行繁体字:賢徒,為師和你開玩笑的!这个不靠谱的老头儿!想起师父还在异事处躺着,我又有些担心,准备天亮了去看看他怎么样了。这么想着,随手把书翻开,读了起来。两个小时后,我终于知道我的天赋在哪里了!
早晨的一抹阳光滑进窗户,蒸烤着寝室里有些潮湿的地面。一丝丝水汽向上漂浮,扭曲了光线,升腾着蒸发前的涅槃。月饼伸了个懒腰坐起,我坐在床边上抽烟,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撞坏脑子了?”月饼用力弹了弹腰,床发出“嘣嘣”的响声,“特训基地连张床都没有,每天都睡在绳子上,真舒服啊!还是上学念书好。”我使劲憋着笑,在衣橱里取着学生装。月饼又伸了几个懒腰,满脸满足地伸手取鞋子,却一把抓了个空!“咦?”丫又抓了一把,明明就在眼前的鞋子却根本抓不到。我面无表情:“怎么了?”月饼思索片刻,脸色一变:“南瓜,小心,有问题!可能昨晚回来的时候沾上了陌鬼!”所谓陌鬼就是小巷陌弄,脏乱不净、污浊不堪,臭秽不能令人居住之处,是此类鬼所居之地,喜夜间出没,常依附于醉酒之人,有些醉汉宿醉街头,第二天发现时已经死了,就是被陌鬼俯身导致的。有些喝醉的人爱耍酒疯,回到家中更是大哭大闹,不能自抑,说出些让人听不懂的莫名其妙言语,也是这个原因,而他所说的就是陌鬼说的鬼话。消除的办法倒也简单,热水洗澡后在泥丸、颤中、天突、迎香穴擦些薄荷油,这种气味是喜脏爱臭的陌鬼受不了的,自然会脱离依附者……这些都是我晚上看了一宿师父给的书学来的基本常识。月饼干脆光着脚从床上跳下,一脸紧张地在寝室里翻翻这里摸摸那里,时而沉思时而掐指。说不得我也要配合一下,故作惊恐状:“发现什么了?”月饼有些纳闷:“没有阴气,也没有寄灵的物件……”我把鞋子踢到他跟前:“不就是双鞋么,小题大做!”月饼倒是聪明得紧:“南瓜,你怎么做到的?”“我简单布置了一个‘迷形阵’。”我换上了学生服。“迷行阵?”月饼穿着鞋子,“师父给你的书上教的?我怎么看不大懂?”这句话到出乎我的意料:“那本书上写的很明白啊!方位、卦数、天干地支、五行、算砂数烛,都标注的明明白白,怎么能看不懂?”“这两本书据说来自异世,很少有人能看懂,就算是他也只不过学了三成,你一晚上就都会了?”月饼来了兴趣。我本来想吹嘘两句,后来觉得这样自己都不好意思,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当然不可能全看懂,不过大体路数掌握了。”“了不起!”月饼穿上“匡威”帆布鞋,牛仔裤搭配纯黑T恤,拢了拢细碎的长发,准备跟我上课去。我上下打量着他,月饼连忙看看有没有鞋带没系,裤链没拉的情况……“月饼,你没校服么?”“校服?话说南瓜怎么穿的和人妖一样?”在泰国大学里,学生对老师都异常尊敬,上课必须统一穿校服,一般都是“黑白配”。这两年据说是要和“国际接轨”,女学生的白衬衫改为紧身短袖式样,紧身程度可以将身体曲线表露无遗,黑裙子则由以往的过膝宽裙改为低腰迷你褶裙,腰线刚刚及胯,裙边则短到大腿中部,为了走路方便,迷你裙的斜侧面还要开一道契儿,养眼得很。男学生的校服更是夸张,紧身白衬衫配超低腰牛仔裤,想想就知道这种服装穿身上是什么效果,稍微一弯腰就能露出半拉屁股……不过也有很多男学生为了配校服,专门买了许多漂亮内裤,以至于我经常腹诽做校服的原本就是和内裤厂家是一家子。
我们看着景儿溜达着到了“异事组清迈分部”。我还有两套校服。给了月饼一套应急,不过丫打死也不穿这种娘炮儿服,振振有词说“就算是天天翘课有什么了不起,咱们是有身份的人,谁敢给咱们不及格?”我想也是这个道理,换了休闲服去看看师父怎么样了。开门的是杰克,这倒出乎我们意料。杰克说昨晚连夜赶去曼谷,还好事情不棘手很快解决了,都旺处理事后工作,嘱咐他早回来照顾师父,同时还要处理一件工作上的事情。师父不愧是灵族掌门,一夜工夫就气色大好,正和几个小护士嘻嘻哈哈闹腾。杰克赞叹道:“吴先生这么大岁数恢复能力就像个小伙子,还很平易近人呢。从没见这些护士笑得这么开心。”我和月饼尴尬地对望一眼,没有言语。师父见我们俩来了,喊过去交代了几句,就语重心长催着我们快回学校里好好念书,免得不及格让友邦“异事组”为这些小事劳师动众云云。我们俩心里门儿清,老家伙还不是想和小护士们多亲热亲热!倒是月饼说我对那两本书领悟很快这件事的时候,师父楞了楞,看我的眼神有些复杂。我也没多想,估计是他也没想到我能掌握得这么快。既然无事,待这里也没什么意思,杰克说正好有个中国留学生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精神出了点问题,在精神病院治疗一段时间好转了,学校让他做个心理评估,看看能否继续学习。问我们有没有兴趣,去他在学校的心理辅导室玩玩。我们反正也闲得没事,又听说是中国留学生,随口就答应了。三个人也没逗留,就往学校走。杰克很热情,居然汉语也很好,一路上滔滔不绝地讲着他从小喜欢泰国文化,大学申请了留学,认识了都旺,加入异事组,倒真没把我们当外人,家底交代了个底朝天。我心说丫这秃噜嘴子,居然能进入严格保守秘密的异事组,估计是泰国异事组收不到人,把门槛降低了也说不准。月饼倒是没心思听杰克絮叨,板着个扑克脸跟谁欠了他钱似地。不过我昨晚确实反宰了他两万多泰铢,估计丫在琢磨这事。直到见了那个中国留学生,我才知道杰克一个老外为什么能进入泰国异事组!杰克的心理辅导室在清迈大学西边,到了之后,一个头发乱糟糟的青年人正坐在台阶上门头抽烟,地上满是烟头。这在泰国是极为罕见的事情。杰克皱了皱眉,青年人抬起头来,我被他吓了一跳!
来的路上我们已经知道了他叫李然,来泰国一年多了,学的是编剧专业,半年前被一炮而红当上小明星的女朋友甩了,精神受到刺激,出现了臆想症。我听了还暗骂丫给祖国丢了人,“中华儿女千千万,不行咱就换!”为了一个泰国小娘们把自己搞出精神病,对得起党和人民的培养么!可是当我看到他的样子时,开始觉得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从未见过一个人能长成这个样子!不是因为他长得太丑,相反还有点小帅,但是人相搭配实在是太过凶煞!按照那两本书上所讲,人相也有五行,搭配好了,五行相生,一生顺风顺水;如果搭配差了。五行相克,那这一生就只能自求多福了。简单点说,细瘦者属木,尖露者属火,浊厚者属土,方正者属金,圆肥者属水。体型配上命理五行,才会顺当。所以每个人都不要一味地减肥增重,要根据人相五行和命理五行。根据相生相克的原理控制体型,自然会事半功倍。有些人本来挺顺利,胖了或者瘦了之后开始诸事不顺或者诸事皆顺,就是这个道理。李然极瘦,眉发疏秀,鼻梁长而至,喉结非常明显,耳朵尖尖的,有点像《指环王》里精灵族的耳朵,手指纤长苍白,这是典型的“木形人”特征。这类人发迹较迟,个性严正,耿直不阿,不爱慕虚荣、操权弄舞,但是容易固执己见。本来还没什么,可是偏偏李然皮肤土黄色,眼睛游浮,坐在那里身子不停地摆动,双脚虚浮,这偏偏是“木形人”的大忌,倒成了极易招鬼的人相!李然可能有些奇怪不是杰克单独来的。杰克歉意地笑着:“不好意思,两个朋友也是中国人,听说你的事情很关心,想来看看你需要什么帮助。”杰克的语调中透着股又软又沙的磁性,和平时说话大不相同,连浅蓝色近乎白色的眼睛好像都有些迷离,透着让人说不出的舒服。李然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杰克打开门,和李然先走了进去。“南瓜,你看出什么来了么?”月饼低声问我。“他是容易招鬼的人相。”“我说的不是这个,你注意到他的皮带扣了么?”我刚才只注意人相去了,倒真没看他的腰带扣。“进去再说,他的腰带上面雕刻着玫瑰花,中间是个戒指,让我想起‘鬼妻娜娜’的传说。”月饼闪身进了门。我站在门外,热辣辣的阳光炙烤着我的皮肤,不过我却觉得浑身发凉。我当然知道鬼妻娜娜的传说,难道李然带的腰带扣就是传说中那个?进了屋子,李然已经陷进松软的沙发里,闭上了眼睛,梦呓般说着话。杰克坐在他的身旁,刚把一个摆表收回兜里,又拿着录音笔记录着。月饼从桌子上的拿起笔在手上写了几个字,亮给我看——催眠!
杰克会催眠?还未等我琢磨过来,李然开始讲述他的一个故事……
(以下是李然被催眠后断断续续说的话,由于处于催眠状态,所以经常前言不搭后语,逻辑也很混乱,我借了杰克的录音笔把音频导出,听了好几遍才整理成文字。)我很喜欢泰国的恐怖电影,于是自费留学,来泰国学习电影编剧。上大学半年后,就在校外租了一间不大的小屋。又过了半年,我的泰国女朋友楠萨嫩也搬了进来。楠萨嫩学的是导演专业,整天梦想着要在奥斯卡上拿最佳导演奖。有梦想总是好的,虽然这个梦想在我看来是这样的不切实际。所以我经常劝她做人要脚踏实地,但是她总是嘟着性感的小嘴,娇嗔着我一定要帮她。每到这时,我总是很无奈,谁叫我学的是电影编剧呢?这几天楠萨嫩说是去采风,打了个招呼一溜烟就不见了。我也习惯了她风风火火的来去匆匆的生活,只能每天继续我的剧本创作。每夜十二点,我都会去一家咖啡屋去苦思冥想,不仅仅因为老板尚达是我的同学,更因为这家咖啡屋的名字很符合我的口味:幽灵咖啡屋。这是一间很冷清的咖啡屋。我经常怀疑如果我不去,这里是否还有生意。我会习惯的陷进松软沙发里,要一杯香浓的Royalhagen,打开手提电脑,或快或慢的敲击键盘。春夜的雨水密集而又柔软。我拍打着衣服上的水珠,走进咖啡屋,发现最喜欢的座位上坐了一名女子。她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浑浊不清,五官轮廓完全被虚化,透着让人不舒服的诡异感觉。我皱着眉头看着侍者,侍者知道我和老板的关系,所以我也不多做解释,而是单刀直入的问道:“尚达呢?”侍者连忙小心翼翼的跑过来,悄声对我说:“老板说这几天有事外出。这个女人来了之后,非要坐那里,咳……您知道的。店里生意不景气……”我叹了口气:尚达混的确实很狼狈。刚上大学父母就车祸双亡,留给他的只有一套老房和一笔不菲的保险。这家伙的梦想是当全球最有名的编剧(为什么在大学时,每个人都有那么多不切实际的梦想)。可是梦想与现实就像铁轨,虽然平行,但是永远不会交集。眼瞅着所剩遗产不多,剧本又没人欣赏,就开了这么一家咖啡屋聊以度日。我拎着笔记本找了个座位,背对着女子坐下。侍者如释重负,连忙送过来已经煮好的Royalhagen,又给我一个小礼盒:“老板说您来了之后,把这个给你。他从旧货市场淘来的,您肯定喜欢。”我打开一看,是一个纯铜的皮带扣,看成色和边角的磨损度,有一定年代了。皮带扣上阳刻着大片绚烂的玫瑰花,群花团簇中是一枚精致的戒指。我平时挺喜欢收集这些小玩意儿,看了这个自然很高兴,立马把原来的皮带扣换了下来。打开电脑,我正构思着“女雕刻师被老鼠啃成白骨”的剧本,却因为突如其来的小插曲而心绪不宁,盯着已经打开的WORD文档,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电脑屏幕泛出幽幽的惨白色,我看着屏幕中映射出的人脸上罩着一层白的几乎发蓝的荧光,模糊而扭曲,显得极为陌生。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脸,屏幕上的人也伸手摸着脸,表明对方不过是光线作用下我的一个投影。????屋外扫着密集的毛毛细雨,轻轻扑在玻璃上,发出细细碎碎的“簌簌”声。水珠汇集成各种形态奇异的图像,随后又被新扑上的雨水击碎,聚合成数条水痕,沿着玻璃缓缓的蔓延而下,盘根错节的在玻璃上相互纠缠,如同地狱中被束缚的恶灵,拼命挣脱禁锢的枷锁。????咖啡屋里播放起九十年代风靡一时的《人鬼情未了》主题曲《UnedMelody》,Therighteousbrothers用悲凉沧桑的嗓音在婉转的旋律里如泣如诉的讲述着一段人鬼殊途的爱情挽歌。写不出东西的时候,我习惯性的点上一根烟,凝视着窗外。灯光把屋内的情景清晰的投影在这块墨色玻璃中,使得窗外的街景反而越发隐没于黑暗中。光明与黑暗,完美的组成了奇异的三维空间,在玻璃上无节制的相互吞噬。看一样东西久了,目光很容易游离,各种光影大量模糊了我的视觉,是我不由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现在的我是真实的?还是镜中的我是真实的?我在看着镜中人的时候,他也在这样看着我。他的想法和我一致么?如果我离开,他会保留在那个空间,继续冷漠的观察我所在的空间么?我突然想起看过的一本恐怖小说,讲述一个女人在梳头的时候,发现镜中的她和现实中的她完全不同。当她惊恐的发出尖叫时,镜中的女人却将把挡住脸的乌黑长发拨开,露出白青色的脸,对着她妖异的微笑。
我打了个哆嗦,一股微凉的寒意顺着脊梁爬到头顶,像无数蚂蚁在每一根发梢处窜行,头发不由自主的乍起,撩拨着纤弱的神经。初春深夜,雨意料峭,我活动了一下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呵着气,潮湿的温暖在掌心温润散开,淡淡的雾气从手指缝中飘出。《UnedMelody》已经到了尾音,若有若无的在咖啡屋里游荡,似哀怨的幽魂轻轻撞击着咖啡屋里每一个角落,然后慢慢侵入我的身体,用通灵的方式在我心中慢慢讲述爱情与死亡的纠缠。音乐终于结束,咖啡屋里顿时幽静下来,狭小的空间异常空荡。寂寞的人们早已三三两两的离去,只剩下我,还有我身后那个女人。因为我听到了浅浅的啜泣声。那个女人在哭!哭泣声断断续续,弱有若无,像一道道诡丝钻进我的耳朵,把刚刚捕捉到的灵感搅扰的乱七八糟。厌恶的抬起头,侧了侧身体,这样我就可以从玻璃中看到身后的女人。那极度恐怖的一幕,让我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从玻璃中,我看到那个女人就站在身后,俯身看着我,长长的头发挡着她的脸,垂落在我的肩膀上。意想不到的一幕顿时使我浑身僵硬,腿冷冰冰的抽搐着。脖颈上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仿佛感受到发梢扫过的酥麻感,后脑感觉到那个女人呼出的阵阵热气。一秒、两秒、三秒。我们俩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维持着恐怖的平衡。仿佛听到我的灵魂声嘶力竭的惊惧尖叫。我双手死死板着桌子,因为用力过度,桌子竟然晃动起来,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也跟着颤动不止。白色的荧光也跟着摇曳不定。从玻璃中望去,我们俩忽明忽暗,好像光是静止的,我们却在不停的活动。终于,强忍着狂猛的心跳,我努力转动木耿的脖子,慢慢回过头,脖颈关节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身后,竟然什么都没有!再看那个座位上,空无一人!我连忙又转头看窗玻璃,发现那个长发遮面的女子竟然就坐在我的身旁,紧紧靠着我,被长发遮住的脸上,两道幽蓝的目光穿出,直射在我扭曲变形的脸上。我完全僵住了。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下意识的收敛住。那一瞬间,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无数恐怖电影里面的场景以蒙太奇的方式来回切换,最终定格在一张恐怖的脸:苍白如纸的脸庞,黑洞洞的眼眶像是在平整的纸上被深深挖了两个大坑,眼眶里面根本没有眼球,但是那一瞬间,我却觉得她的目光漠然的注视着我。从眼眶中延伸出两道白茫,在黑夜里慢慢前进,直射入我的眼中。眼眶两边蜿蜒着两道血痕,如丑恶的蔓藤,蔓延在根本没有颧骨突起的皮肤上,湿漉漉的长发紧紧贴着脸颊。长发中,绿色的嘴唇微微翘起,似乎在对着我微笑,露出里面幽蓝色的牙齿,在灯光下发出莹莹的暗光……“您没事吧。”从键盘上抬起头,我茫然的看着满脸关切的侍者。音乐已经换成铁达尼号主题曲《Myheartwillgoon》,桌子上的咖啡早已冰冷,左右看去,咖啡屋里只剩下我和侍者两人。“我睡着了?”“是的,你来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现在已经四点了,要打烊了。”“什么!四点了!”我望向墙壁上古老的挂钟,钟摆不知疲倦的摆动着,时针正好指向12的位置。“咚、咚、咚、咚”。也就是说我竟然不知不觉中睡了三个多小时!我猛的站起身,久坐睡着后的无力感袭来,顿觉天旋地转,让我差点摔倒。
侍者连忙扶住我:“您是不是生病了。”我对着侍者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没想到摇了几下,只觉得头痛欲裂。我举起手用力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一件衣服从肩膀上滑落,掉在沙发上。一件女士外套!正是那个女人穿的外套!
我心里一惊,脑海里破碎的画面瞬间串联起来,连忙回头看去,那张沙发上空无一人。拾起外套,柔滑冰凉的质感顺着手掌透到血液里,我立刻觉得清醒了不少。
“这件外套是那个女士的。临走时看您睡着了,就盖在您身上了。看来有点意思。”侍者暧昧的笑着。
我拿着外套,沉默不语。难道只是一场噩梦?为什么这个噩梦如此真实?真实的让我感觉又如此不真实。难道这次又碰上什么鬼了?
侍者等了许久:“店要打烊了。”
“哦!”我歉意的点点头,关闭了WORD文档,屏幕上突然跳出一个对话框:是否保存对新建文档的修改。我自然很习惯性的点击了是。
雨,比来时更大。路灯下,密集的雨丝闪着幽黄色的光芒,密密麻麻的落在马路上,融合了泥土,浑浊的流进下水道中。
我三步跨做两步,飞速冲入雨中,但是刚才在咖啡厅里做的噩梦,却不停地从记忆夹缝中钻出,始终挥之不去。有时候,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当你越不想去想一件事情的时候,思想却越不由自主的向那件事情靠近。
奇怪的梦,奇怪的女人,奇怪的夜晚。
想到那个女人,我无意识的撇眼看了看手中的白色外套。恐怖再次出现!我的身体又一次的僵住了。白色外套上,隐约出现几个字——血红色的字!血字像蚯蚓般歪歪扭扭浮现在外套上!
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件外套拿到手里展开,就像一具没有头颅和四肢的躯干,被我举在空中,凄厉的飘晃。
五个血色大字赫然入目:“午夜盼君来。”
我用手指在字上面摸了摸,潮湿粘腻。把手指放到鼻尖,浓浓的血腥味钻入鼻腔。难道我遇到了一个女鬼?这是召唤我去地狱与她相会的招魂幡?我的手机突然亮了起来!
我有两台手机,其中一台是国内中国移动号码段的,每到一个节日,都会发一条屏幕彩信,代替原来的手机屏幕。
这次发的彩信异常简单,暗灰的底色上,濛濛雨天,崎岖的山路,一个人拎着竹篮,独自站在一块丑陋的巨石旁,极目远眺。远方,模糊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头。
右上角,三个苍劲的行书小字告诉我那天的节日:清明节。
清明时分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我才想起今天在国内是清明节。
天地鬼门开,万鬼夜行。
传说中,冤死的孤魂野鬼是不能转世的,只能在阳间徘徊游荡。唯有在清明节这天夜里,以人形示人,把封存着怨念的一件物品转嫁给阳间的人,耗干阳气,夺取魂魄,从而转世。而被怨灵选中的人,则变成孤魂野鬼,茫茫然游走于阳世,等待下一个清明节,寻找新的替身。
我完全不知所措,任由雨水劈头盖脸的敲打着。
突然,视线里闯入一道白色的人影,孤独的站在街中央。我揉了揉眼睛,想努力看清楚那个白色的人影,可是人影却又消失了!
我不由寒毛直竖,尽力不去想发生的一切,拼命地回到家中。进了屋子,我把所有的灯全部打开,又把电视声音调到听力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才倒了杯冷水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顺着我的舌头由喉咙滑到食管,落入胃里,使我清醒了不少。打开淋浴器,关上浴室的门,准备等水蒸气把浴室温度烘上去再好好洗个澡。
那件衣服在往家里跑的路上就扔掉了,我始强迫自己相信一切幻觉,故意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把淋湿的衣服放到洗衣机里。躺在床上,手指不停地摁着电视遥控器。
“NBA季后赛即将开战,各队厉兵秣马……”
“恐怖微电影全民海选进入倒计时,泰国民间最佳导演花落谁家?”
“网络惊现裸胸姐,一夜之间家喻户晓。”
抽了根烟,精神放松下来,走进浴室,热腾腾的水蒸气使视线变得模糊,莲蓬头里射出的数十条水流让我略略感到放松,周身肌肉松弛。洗完了澡,对着镜子擦头发时,我已经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个可笑的幻觉。这时,镜面竟然起了奇异的变化!
水雾附着在镜子上,模糊与清晰的边缘,逐渐幻化出一张女人的脸,半张脸!另外一半,深深的隐藏在垂下的长发中!
恐惧到极点,就会忘记恐惧。那一刻,我就是种状态。
我仔细盯着那张脸,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我断定,这就是在咖啡屋遇见的神秘女子!
雾气盈盈,镜面上又浮现出五个字——“午夜盼君来”。
我完全呆住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地面有些异样,低头看去,浴室的地面竟然变成血红色。大片大片
血红色的液体在地面上流淌,浴室里满是浓烈的血腥味。从洗衣机的排水孔里,大量血水夹杂着洗衣液的泡沫,不停地涌出。
我跨出浴室,打开洗衣机的盖子。几件衣服在血红色的水里面上下翻滚。还有那件我已经扔掉的白色外套!
我忽然想起一个民间传说:“在清明节,鬼节这两天,如果晚上独自出门,碰上怨鬼,就会被盯住,成为她的诉怨之人。只有帮助她完成了生前所留下的怨意,才能摆脱她的纠缠。”
难道我碰上了一个怨鬼?她有多大的冤情,不停地用各种方式向我提示她的怨念?洗衣机里的水慢慢变得清澈。难道她已经感应到了我的意识?想到这里,我打开电脑,百度着相关的事件。
我顺手打开了QQ(这是我和国内一些草根编剧的联系方式),把QQ栏拉到最长,看着那形象各异的QQ秀灰暗着,后面缀着各式各样的名字,名字后带着各种个性签名,突然感觉很像很像一个个墓碑横在那里。上面有他们的照片,他们的名字,他们的墓志铭。
整个QQ就像巨大的墓园,容纳着死去的人们。
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正欲关掉QQ,却发现陌生人那个框里有个人头是彩色的,不停地闪动,看形象应该是个女的。我好奇的双击,惨白色的对话框蓦地的出现在屏幕上,让我心里惊得猛然一动。
紫衣:你好。(这个名字好熟悉)
我:你好。
紫衣:你在家对么?
我:对。
紫衣:你没有穿衣服。
我:你怎么知道的?(我不安的看了看拉的严严实实的窗帘)
紫衣:因为我能看见你。
我:我不是一个幽默感很强的人。
紫衣:可是我确实能看见你呀。
我:你是什么人?
良久……
紫衣:我是一个死人。确切的说,我是一个从未活过的人。
我心中有阵阵寒意,和幽灵QQ对话?
紫衣:阳间有QQ,难道阴间没有么?阴间,只是阳间的反世界。你们是实体,我们是灵体,但是东西还是一样的。
我怔怔的看着屏幕。
紫衣:你不记得我了么?
我:不记得。如果你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你停止无聊的玩笑。因为愚人节已经过去五天了。如果你是我不认识的人,我要把你拉黑了。
紫衣:等等,你真不记得我了?你再想想。
我:对不起,完全没印象。再见!(我心中烦躁不已)
紫衣:紫衣,紫衫。两年前。记起来了么?
这句话,就像一柄利斧,凌厉的劈开了尘封在记忆深处的一段往事:
在国内上大学一年级时,那一届入校的新生中,有对双胞胎姊妹格外轰动。两人是以全校第一第二的成绩考进来的,不但长的一模一样,更妙的是容貌真的可以被称为举世无双。
姊妹俩的姓氏很奇怪:紫。是一个百家姓里完全见不到的姓。姐姐叫紫衫,妹妹叫紫衣。
开学不到一个月,周六的中午,学生们或者回家、或者出门玩耍、或者在宿舍里补打了一晚上牌的困觉。校园里只有几个稀稀拉拉的学生,端着饭缸子,在三食堂门口等开饭。因为一食堂和二食堂周末是不开门的。
我也是其中之一。
闻着三食堂直径一米高一米半的大锅里翻腾着的鸡腿,散发着诱人的香味,我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响了起来。排队的学生开始不耐烦的敲着饭缸子,示意快些开饭。
“开饭老!”大师傅用特有的重庆方言吆喝一声,把巨大的漏勺探到锅底,往外捞鸡腿。
突然,大师傅发出惊吓过度的尖叫,摔倒在地上。排队的学生们不明所以,纷纷冲上去围观。紧接着,所有看到那一幕的学生,全都失去控制的抓狂起来,有几名女生直接晕倒在地上,更多人忍不住呕吐着。
无数从锅中捞起的鸡腿散乱在地上,其中有一个圆形东西在地上乱滚,终于停了下来,那是一颗被煮烂的人头!
那个人头已经煮得烂透根本看不清楚样子,被酱汤的熬制成暗红色,只有几缕还未脱离的长发表示着她生前是一名女子。我实在不想过多描述当时的现场,因为场面实在是太过恶心,导致我现在还不吃鸡肉,不喝酱汤。并且再也不吃不透明的锅里煮出的东西。
警车不多久就闪着警灯飞驰而来,现场封锁,我们惴惴不安的回到宿舍。
事情还没有结束,当天晚上,紫衣、紫衫同宿舍的女生回到宿舍,被当场吓昏。当她打开宿舍门时,看见一具女尸吊在空中,来回摆荡着。
紫衣吊死在宿舍里。长长伸出的舌头上的味蕾长时间没有唾液的滋润,爆裂的空气中。左半边脸上,只剩下洁白的头骨,甚至连牙肉都被剥去,硕大的牙齿镶嵌在牙床里,左眼、左耳、左鼻孔上留着三个黑黑的孔洞。右半边脸却完好无损,因为痛苦凸出来的右眼球上布满血丝,穿过被血液粘合成破布一样的头发,惊恐的注视着一切。
锅里的人头,经过法医鉴定,正是姐姐紫衫。同时还从锅里捞出两截胳膊,而紫衫的身体,始终没有找到。之所以能区分出她们,是因为紫衣右眼角处,比姐姐多一颗小小的红色朱砂痣。
这件案子最终没有侦破,排名我们学校建校以来“十大悬案”之首。
无数自认为有侦破天赋的人,校园BBS论坛上,匿名完美的推测了案发情形,活灵活现到了读者会产生他就是凶手的错觉。而我,做为一名学编剧的,按照思路编了个剧本。可惜我想象力着实不如论坛上那些人丰富,所以剧本编了一半就不了了之。
紫衣:记起来了么?
我:记起来了。(手心冒汗)
紫衣:我感觉到你的恐惧,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但是换做我姐姐,就不好说了。
我:紫衫?
紫衣:嗯。刚才在咖啡屋那个。
我:为什么找我?
紫衣:因为你是我们的父亲。
我:父亲?(我啼笑皆非。这绝对是我哪个不知道的同学换了个QQ号逗我。可是他又怎么知道我是光着身子躺在床上用笔记本上Q呢?)
我:别开玩笑了。你到底是谁?
长久的沉默……
正当我忍不住要抓狂的时候,那边又传来一句话。
紫衣:这件事情很复杂,需要和你当面谈,可以么?
我:当然可以。时间?地点?
紫衣:我已经提示你很多次了。难道你不记得么?
“午夜盼君来!”我突然想到这句话。
我:午夜,幽灵咖啡屋?
紫衣:嗯。希望你今晚务必到。对了,这件事情不能对任何人说。时间不多了!
我:为什么不能对别人说?为什么时间不多了?
紫衣:你中了我姐姐的血咒。三天内结束不了她的怨念,你就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孤魂野鬼。如果你对别人说了,知道的人也会被血咒禁锢,下场是同样的。
我:今晚我一定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无聊,跟我开这样的玩笑!
紫衣:我知道你不相信,你来了就明白了。
唯一亮着的QQ头像灭了,整个QQ又变成了阴气沉沉的坟墓。
我仔细想了想,距离生日还有半年,显然不会有人在这时候吃饱了撑的祝我生日快乐。
我又仔细想了想生命中与今天有关的所有值得纪念的日子,一无所获。想到最后,我笑了起来。
一定是她!
楠萨嫩,这么折腾男朋友好玩么?吓死人不偿命啊!我无奈的摇着头。楠萨嫩是个精灵古怪的女人,利用专业想制造这些事情,实在是太容易了。而且她也听我说起过这个案件,还嚷嚷着要拍出个恐怖微电影参选。
我今天晚上必然要经历一系列恐怖至极的遭遇,然后这丫头大笑着蹦出来,和尚达兴致勃勃看我被吓得半死的样子。而我只需要装作不明就里,积极配合她就好。要不这鬼丫头失望之余,不知还要想出什么样的鬼点子来折腾。
想到这里,所有的不解之谜全都豁然开朗。我的心情大好,浑身有极度放松后的疲惫感,眼皮越来越重,酣然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很好,我甚至有点小兴奋的等到午夜,匆匆来到幽灵咖啡屋。不过我面部还是保持着疑虑重重的样子。我走到自己常坐的座位旁,装作心情不宁的样子盯着屋外。侍者送过来一杯Royalhagen,就躲在柜台后玩手机去了,钟摆苍老地摆动着。终于,漆黑的时针和分针重叠在12的位置,午夜到了。
“咚、咚……”
我精神一振,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下面该会发生什么?环视四周,然而一切都没有发生,幽灵咖啡屋依旧如常。我把视线转移回身前,却猛然看见一个女人坐在我的对面!
她是什么时候来的?
虽然我已经明白这是一场闹剧,但是仍然没来由的被吓了一跳。我暗暗赞叹:这俩人从哪里请来这样一个美女。难道是准备色诱我,以此探测我对楠萨嫩的忠诚度?
我连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眼神中还夹杂着些许惊惧。
“你很守时。”女人声音及其悦耳。
“紫衣?”我努力回忆着当年初入校时几度对紫衣、紫衫的惊鸿一瞥,竟发现这个女人长得与她们极为相似,就连那颗小小的朱砂痣的位置,也分毫不差。
“对,是我。这些年过去了,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样子。”女人浅笑,左半边脸始终被头发遮挡着。
我大笑起来,指着叫做紫衣的女子:“楠萨嫩和尚达给了你多少钱,让你费这么大的劲演这出戏?”
紫衣莫名其妙的注视着我。
我实在忍不住了,笑着站起来,快速把咖啡屋每一个能藏人的角落都翻了个底朝天。我相信,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苍蝇,我也能找出来。
我大喊着:“快出来吧,别闹了。”
屋子里还是一切如旧。我甚至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除了几个幽暗的吊灯亮着,什么都没有。当我的声音消失时,咖啡屋异常的安静。我突然觉得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因为我看到侍者看我的眼神像个疯子,这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我僵在当场,冷汗津津的往外冒着。
“你以为是恶作剧么?”紫衣似笑非笑道,“时间不多了,我希望你能静静的坐下来听我说。”
难道这不是楠萨嫩整蛊我?我抓住侍者的手,急切道:“快告诉我,别装了。”
“告诉您什么?”侍者挣脱着我的手,惊恐的往后退着。
“只有你能看见我,他们看不见我的。”紫衣话语中透着些许无奈。
我指着紫衣问道:“你看见那个女人了么?”
侍者茫茫然看着我,顺着我指的方向看去,立刻恐怖的退到身后的酒柜,后背紧紧贴着,用看到魔鬼的表情对我说道:“你……你……你到底……到底在说什么?这里只有你和我两个人。”
我的手无意识的在空中乱抓了几下,当时的脸色一定非常诡异,王浩吓得缩在柜台角落里。我大口喘着气,努力使自己平静着:“没事儿,我在想一个恐怖剧本的桥段。现场模拟一下,吓着你了吧。”
侍者怀疑地看着我:“这样会吓出人命的。”
我歉意的笑笑,颓然坐回座位上。
紫衣悲伤地盯着我:“父亲,这次你相信了么?”
我没来由的恼火起来,愤怒道:“不要叫我父亲!我完全不相信。”
侍者又警觉的问道:“您要不要找医生?”
紫衣竖起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嘘”的姿势:“说话小点声,或者干脆不说话。他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的声音,你再这样大声自言自语,或许真的会被当做精神病人送进医院的。”
我瞪着眼睛,虽然内心已经接受了自己遇鬼这一事实,但是仍不由自主的抗拒着。尤其是一个叫我父亲的女鬼!
紫衣轻轻摇了摇头,把手伸到我的面前:“你试试看,能不能摸到我。”
幽灵只有实形没有实体,遇鬼之人只可以看见她的形状,却无法摸到她。我哆哆嗦嗦伸出手,触向她洁白如玉的柔胰。我的手毫无阻碍的穿过了她的手,两只手嵌合在一起,看上去就像一个畸形,在手掌处又长出半截手掌。我继续向前探去,手完全穿过了她的脸,从她的脑后伸了出去。手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凉飕飕的,好像微电流穿过时的簌簌感。
我真的遇见一个鬼!
我把手从她的脸上抽回,低声道:“为什么叫我父亲?”这是我最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因为那个小说。”
“哪本?”
“就是你没写完的那本小说,关于我们姐妹俩被杀的恐怖小说《碎脸》。是你创造了我们。”
“我不明白。”
“我们姐妹俩被杀后,强烈的怨念无数宣泄,正巧你写了《碎脸》,我们的怨念有了依托的地方,成为我们寄居的宿主。时间越久,怨念越深,终于能够幻化成实形。”
“书妖?”
“山有山魁,水有水精,花有花妖,树有树鬼,为什么书就不能有书妖呢?”
“你让我想起一句古语:书中自有颜如玉。”
“是的,颜如玉也是书妖。只不过她的结局比我们要好许多。”说到这里,紫衣的眼中竟隐隐有了几分凄怨。
“你们是怎么死的?”我突然没头没脑的问了句。
紫衣一怔,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当我们有意识的时候,就生活在那本小说里,之前的事情完全不知道。只是从你的小说中了解到我们的身世。或许我们根本不是那姐妹俩的灵魂,只是她们的怨念形成的恶灵。”
“你还记得情节么?昨天晚上经历的事情,你不觉得很熟悉么?”
我记忆力一向不好,所以我习惯把经历的事情用文字记录下来,那本《碎脸》的情节,说实话,我确实完全记不得了。
我摇了摇头。
“咚……”十二点半了。
紫衣语速突然加快:“父亲,你那本没写完的小说里把我和姐姐构架成两个性格极端的人,彼此有着对方所没有的优点和缺点。姐姐性格阴沉恶毒,我善良纯真。这本来就是双胞胎常见的现象。但是你写到我们在十三年后,终于找到杀人凶手,姐姐要杀了凶手,妹妹却为了转世,要放过凶手时就没有再写下去。我们是小说衍生出来的,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情节来做。由于小说没有写完,我们这些年被禁锢于前半段故事而不得转世。终于,小说中十三年的期限到了,强烈的怨念使姐姐完全把你当做那个杀人凶手,所有的恨意转嫁到你身上。我则成了你的保护者。而姐姐杀了你,我们只能永远锁在这没结尾的小说里面。本来姐姐昨天就会杀了你,但是恰巧与我转换了身体。今天她给你下的血咒,如果你能把小说写完,并设计一个圆满的结局,那么我和姐姐都会转世,无论投胎做什么,都比现在要好。如果小说你没有写完,那就会变成和我们一样的怨灵。只有你能帮助我们!过了十二点了,父亲,你还有两天时间。在小说里,你就写到4月8号那天就结束了。这是你也是我们最后的期限。”
说到这里,紫衣的声音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右半边脸开始蠕动起来,左半边遮脸的长发无风自动的飘到脑后,露出半张碎脸。皮肤下面好像藏着几条蚯蚓,在肌肉上爬来爬去,相貌慢慢变得狰狞,眼看变成昨晚我在车内看到贴在车玻璃那张恐怖的脸。
紫衣急道:“我和姐姐共用同一个灵体,本来是一小时轮换一次。眼看最后的期限就到了,姐姐的怨念和灵力越来越强,我眼看就要压制不住她了。只能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十二点才能出现,父亲,你一定要抓紧时间。一会姐姐出现,无论她对你做什么,你只要说时间没到,她就会消失。还有……”
紫衣的声音渐渐细不可闻,坐在我对面的人变成了紫衫,空荡荡的衣服里完全没有身体,只有一张满是碎肉,辨别不出五官的脸支在肩膀上,探出两只手慢慢伸向我。我像是被下了奇怪的咒术,完全无法移动。
木然间,我好像听见她对我说:“既然你创造了我们,为什么不对我们善始善终?十三年了,你知道我们过得多辛苦,每天只能重复没有结局的轨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知道这有多么痛苦!和我们一起来分享这种痛苦吧。父亲!”
苍白的手指上忽然冒出妖异的蓝色,向我的喉结插过来,喉结上被乍起密密麻麻的寒栗。
我近乎下意识狂吼道:“时间没到!”
那双手在距离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在那张碎脸的眼睛位置,我隐隐看到有两个圆圆的凸起转动着,好像在怨毒的望着我。忽然,那具只有胳膊、肩膀、脖子、脑袋的身体,飞速穿过沙发,穿过玻璃,消失在咖啡屋外无止尽的深夜中。
我狂烈的心跳着,全身虚脱般瘫在沙发里,一道阴冷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父亲,两天后,你就能永远的陪伴你的女儿了。我好想你。”
我无力站起来,不顾侍者吓得不知所措,心绪烦乱的回到家里。冲了一个冷水澡,迅速打开电脑,在各种搜索引擎里搜索着关于书妖的各种信息。
越看,我越心惊胆战。
唐朝贞元年间,某狂生考进士末中,郁郁寡欢,清明节独游长安城郊南庄。一路漫行,看不尽的红花绿草,春山春水,不知不觉离城已远,他忽然觉得有些腿酸口渴,举目四眺,望见不远山坳处,一片桃花掩映中露出一角茅屋,于是加快脚步走近柴门,他叩门高呼道:“小生踏春路过,想求些水喝!”吱呀一声,房门敞开,走出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少女布衣淡汝,眉目中却透出一股清雅脱俗的气韵,使他甚感惊讶。他再次说明来意,少女明眸凝视,觉得来者并无恶意,就殷勤地将他引入草堂落坐,自往厨下张罗茶水。待茶送上,狂生礼貌地接过茶杯,十分客气地叩问少女的姓氏及家人。少女似乎不愿多提这些,只是淡淡地说:“小字绛娘,随父亲蛰居在此。”并不提及姓氏和家世,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狂生自然也就不便多问了。
一对未婚男女能够端茶递水,独处一室,已属破格之举。两颗年轻而挚热的心,在春日午后的暖阳中激荡着,彼此都被对方深深吸引着,然而“发乎情,止乎礼”。眼看着太阳已经偏入西边的山坳,狂生只好起身,恳切地道谢后,恋恋不舍地向少女辞别。少女把他送出院门,倚在柴扉上默默地目送着崔护渐渐走远。狂生也不时地回过头来张望,只见桃花一般的少女,映着门前艳丽的桃花。
来年清明,狂生又来到这家农舍,却发现此地早已物是人非。他询问邻舍,方才得知,他去年所遇女子,已于三年前病故身亡,而去年清明时分,他看见的那个女子是谁?
当夜他住进荒废已久的农舍,梦见那个女子盈盈走来,告诉了他真相:她本不是病故身亡,而是被本村恶霸凌辱后不堪羞辱自尽而死。去年清明时分,怨念寄托在桃树上化成实形,与他邂逅,只盼他用诗句助她早日转世,必有重谢。
第二天醒来,书生在墙上题诗一首,这首诗成为千古传诵的佳句,而书生也不日进士及第,并惩治了恶霸。狂生出京赴任路上,路遇一农舍,驻足休息,却发现农舍女子和绛娘不仅长得一模一样,名字也叫绛娘,成就了一段千古良缘。
那首诗就是唐朝著名诗人崔护写的《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杜牧在池州时,清明时分不能回故乡扫墓,心情郁郁。踏春时,赋诗一首《清明》:
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
牧童遥指杏花村。
不料刚赋诗不多会儿,杜牧竟然真的见到一个牧童,对他说不远处有一酒家,专门接待清明时分不能归乡祭祖的孤人。杜牧信步走去,果见一酒家,饮酒众人均面带凄然之色,杜牧触景生情,引得酩酊大醉,不知不觉伏案而卧。再醒来时,竟已是第二天,而他则睡在一堆乱坟荒冢之中。
最著名的自然是《聊斋志异》中“书中自有颜如玉”的段子,我就不多累述了。
查看完各种资料,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我丝毫没有倦意,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我遇到的是两个寄托在文字中的怨灵,通过各种资料显示,这种事情古今都有。我突然又想到一句话:“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句话里面的“义”,难道真的只是含义的意思么?义的注解中,也有人工制造的含义,如:义肢、义齿。那么说这句话的人,是否在读书百遍之后,书中人工制造(作者笔下制造)的东西就会突然出现呢?为什么形容一部好看的小说,要称之为“活灵活现”,这个灵是不是就是灵魂的含义?那么“跃然纸上”呢?是什么东西会跃然在纸上?是鬼么?
为什么我们看恐怖小说的时候,总会觉得身后有人,闭上眼睛就会看见不干净的东西?甚至做梦的时候都会梦见小说中的人物在与我们对话呢?
我突然想到一个很恐怖的问题:我们到底是现实里的人,还是一个作家笔下文字世界里的灵魂呢?为什么我们的生活中会有如此多的故事,如此多的巧合?我们是不是也只是小说中的一个人物,按照设计好的桥段茫茫然度过一生呢?而写这部小说的作家,是也是另外一本小说里面的人物幻化出的灵魂么?
一个人从出生那天开始,命运就已经为他安排好了结局。这个结局就是某本小说的结局?
冥冥中自由安排。这个安排是什么?是现实,还是文字?
我们是不是懵懂的活在一本本小说里面的文字,孤独的挤在书架中?
我的思绪非常混乱,心中涌起很悲观的绝望。如果我的推测正确,那么我再怎么努力,也摆脱不了早已为我设计好的结局。我又何必去努力呢?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意兴阑珊:我只不过是某本小说里的角色,紫衣紫衫是我的小说里的角色。这一切不过是小说里的灵魂遇到了他写的小说里面的灵魂。
我有些明白紫衫的对我极度的恨意了。原来我们都是小白鼠,被作者随意实验,捏造着虚幻的人生。我愤怒的看着天花板,很希望看到天花板变成一张纸,一支巨大的笔在上面写来写去,再往上看,一张巨大的人脸,或喜或怒,叼着烟奋笔疾书。
你可以安排我的命运!我也可以安排紫衣紫衫的命运!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小说写完,为她们姐妹俩设计一个圆满的结局,来结束这段十三年迟迟未散的哀怨。
想到这里,我翻着乱七八糟的行李,从中找到一个日记本。我有把所有用过的东西都保存下来的习惯,因为我觉得每一样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不能随便舍弃。
而那个日记本,正是《碎脸》这个故事的载体。摸着日记本,我感到似乎在摸紫衣和紫衫的灵魂。打开日记本,看着那一行行略显稚嫩的字体,我有种熟悉的亲切感。紫衫和紫衣仿佛就在我面前,一个仇恨的看着我,一个微笑的看着我。
时间已经不多,我匆匆的读了一遍,脑子里已经有了对故事结局的构思,因为这两天发生的事情难道不是很好的故事桥段么?我立刻提起笔,继续写了下去。可能描述亲身经历的事情非常容易的原因,我写的格外投入,也格外的快速,进入了浑然忘我的入魔状态。
笔尖在纸面上发出“擦擦”的声音,时钟在这时敲响了中午十二点的声音。
一缕悄无声息的寒气从我的背部透入我的血液,我头也没回:“紫衣,你来了?”
“嗯!父亲,谢谢你。”紫衣幽幽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随即她站到我的身旁,安静的看着我写作。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很温暖也很悲哀。
“不用谢,这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自己。”我依旧写个不停。
“我们都无法安排自己的命运,只能接受作者施舍的灵感么?”紫衣到底是我创造出的人物,完全了解我的想法。
笔尖顿了一下,黝黑的碳素墨水在纸面上阴出一团乌黑,我苦笑道:“认识你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或许只是别人笔下的人物。”
紫衣轻叹一声,没有言语。
我停下笔,转过头,紫衣遮挡左脸的长发已经拢到脑后,完美无瑕的脸上带着丝丝悲伤。这是我写出来的一个桥段,姊妹俩的相貌已经恢复。我满意的笑道:“对不起,让你和你姐姐以这么恐怖的形态活了十三年。”
紫衣笑着,轻山浅水般:“没关系,现在也不晚。”
“紫衣,看过盗梦空间么?”我轻轻问道。
“盗梦空间?没有,那是什么?”紫衣忽闪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是一部电影。讲述了梦中梦,梦中的梦还有梦,如此无限延续下去。到最后,主角根本分不清楚他是在梦中还是现实。”我揉了揉太阳穴。
“就像我们对么?书中的人写书中人,如此无限循环。”紫衣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我笑道:“紫衣,下午我就会把这个小说写完,你和你姐姐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午夜十二点,你们俩会同时出现在幽灵咖啡屋,到时我也会去,那是我们一起完成的尾声。”
“嗯!我们等你。”紫衣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终消失不见。
午夜,我带着日记本,信心满满的走进咖啡屋。在这里,我将结束这
个故事,然后继续按照我早已被设计好的人生前行。
侍者不在,尚达不在。
这是我小说里设计好的情节。因为这个结尾只需要我们三个人完成。
两个女子并排坐在沙发上,长发遮脸。这也是我设计好的。我只需要坐在她们对面,轻柔拂开她们的长发,在她们天使般美丽的笑容中,看着她们周身散发出神圣的光芒,慢慢消失,转世投胎到一个生活富足,幸福美满的家庭里。然后继续度过她们快乐的下一生。
我也是这么做的。我把手伸向她们的长发,竟然激动得有些颤抖。
紫衣、紫衫,你们会快乐的。
当我把她们的长发完全拢起时,她们俩同时抬起了头。我自信的看着她们。
但是,我看见了我一生中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森森的白骨上挂着破布一样的碎肉,碎肉上布满暗红色的血管,像吸饱了人血的蚂蝗,泛着油亮肥腻的荧光,眼眶中只有两个黑洞,白色的脑浆不停地从黑洞中缓缓流出,透过黑洞,我甚至可以看到和豆腐脑一样的脑子在里面轻轻的蠕动。
“父亲,我们等你很久了!来陪伴你的女儿们吧。”从两人一颗颗毫无遮掩的牙齿中,说出了来自地狱的呼唤。
这与我设计的情节完全不同。那一刻,我的神经彻底错乱了!我没来由感觉到心脏好像被一只巨手紧紧攥着,又缓缓松开。
那种疼痛,叫做恐惧!
李然讲完这个故事,已经沉沉地睡去。杰克双手托着下巴,面色严肃。好半晌才抬起头,望向我们。
我已经被这个故事扰得有些糊涂,根本分不清李然到底是再说病话还是真话。如果是真话,那么他的女朋友楠萨嫩和好哥们尚达联手做了个局?以求达到最真实的拍摄效果?还是另有原因呢?
月饼踱步到熟睡的李然身前:“皮带扣?”
“你也注意到了?”杰克微微一笑。
我这才想起进门前月饼对我说的事情。李然腰带上那个皮带扣,在心理辅导室幽暗的光心中,蕴漾着流波似地光芒。我静下心再看时,才发现这光芒的流动是有规律的。两道光芒分别从皮带扣两端的玫瑰花茎沿着玫瑰花瓣向戒指滑去,又沿着戒指两段汇聚到中间再散开,如此周而复始。
“能解决么?”月饼似乎在试探杰克的能力。
杰克笑得很坦然:“我擅长的是催眠,对于这些,不如你们灵族在行。”
我没想到杰克这么实诚,琢磨着有空怎么也喊他喝几杯。不过对于这个皮带扣,我也没什么办法,月饼轻手轻脚地把李然皮带解开抽出,放到地上,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又把食指放到嘴里,轻轻咬下,“咯噔”一声,指尖涌出了鲜血。
别说这么做了,就是我光看也觉得手指头疼,杰克也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月饼像没事儿人一样,在手掌画了个太极图,一簇灵气从图中冒出,覆盖到皮带扣上。
皮带扣上传来“嘶嘶啦啦”的炙烤声,像是要融化的巧克力,颤颤巍巍。紧接着一声阴冷的尖叫响起,皮带扣上的图案融合到一起,错综纠缠,化成一张核桃大小的女人脸。一道灰色气体从皮带扣中拖着女人的脑袋升起,摆脱了皮带扣,疾冲向月饼。
月饼迎着人头,中指弹到它的额头,对我喊道:“南瓜,鞋垫!”
“啥?”
“鞋垫,两只!”
人头被弹出两三米,乒乓球一样在地上弹来弹去,稳住势子,又向月饼冲去。月饼把所有灵气都聚在指尖,像是顶了个灯泡,就这么一下一下弹着。
我觉得这个场面异常搞笑,不过也来不及说什么,手忙脚乱的脱鞋取鞋垫。
“这是在打乒乓球么?”杰克砍得目瞪口呆。
我终于忍不住笑,边笑边把两只鞋垫扔给月饼。
月饼一手一只接住,对准人头来势,双手一合,把灰气形成的人头牢牢拍在鞋垫里。只听见又一声尖叫,月饼双手像是被根无形的绳子拉住,不受控制的跟着跑,场面实在是太滑稽了。
本来挺危险的事情,莫名其妙成了喜剧。
我和杰克都捂着肚子狂笑起来,倒是李然还在深度催眠中,估计要是醒过来一看,又能笑疯过去。
“疾!”月饼大喝一声,双掌灵气爆现,掌中竟然冒出了白烟,一团蓝色的火苗冒出,再松开手时,鞋垫带着火落到地上,火焰中依稀冒出个人形,在火中不停挣扎,终于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土腥味和浓烈的脚臭味!
“太神奇了!”杰克捂着鼻子赞叹道。
月饼厉声喝道:“南瓜,快打一盆水!”
我很少见月饼有这么紧张的表情,当下没敢多问,连忙从墙角临其脸盆跑出去,在走廊卫生间接了盆水满头大汗地端回来。
杰克正盯着那双鞋垫烧成的灰研究什么,还时不时用手扒拉扒拉。月饼眉头都快皱成了疙瘩,站在屋里一动不动。
见我端水进了屋,月饼一个箭步窜过来:“别乱动!”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当下不敢乱动。心里却不停琢磨,书上说水木最易养鬼,月饼这是唱哪出?
月饼把手放进盆里起码洗了两分钟,连指甲缝都没有放过,随便拽着我的T恤擦了擦手才舒了口气:“你丫恶心不恶心!天天不洗脚么?鞋垫黏糊的和糨糊一样,膈应死我了。”
我端着盆,看着T恤上面两个乌黑的手印,恨不得一盆水泼丫脸上!
“李然应该没事了吧?”杰克拿着一张纸,小心地把灰烬扫上,方方正正地包好。
月饼掏出烟点上:“应该没事了。只不过他在以后的日子里还要承受这种痛苦的记忆。”
“这个简单!”杰克把纸包放进口袋,“我可以用催眠把他的这段记忆封印起来,让他忘记这件事情,换上一段新的记忆就好。”
封闭记忆?我心里一动,想到了我丧失的那段记忆:“杰克,你能把丧失的记忆找回来么?”
杰克耸耸肩:“心理暗示丧失的记忆可以找回来,不过要是物理打击造成的记忆丧失,我没那本事。”
我有些失望,这件事昨晚喝酒的时候月饼已经详细了解了,更何况我在医院的时候丫就看过我,拍了拍我肩膀:“有的时候,人最悲剧的事情就是记忆太好。比如李然……遗忘或许不是什么坏事。”
我承认月饼说的有道理,但是想到自己少了一段记忆心里总是那么别扭!
“月饼。”杰克倒真是不见外,看我这么叫月饼,也跟着叫起来了,“元灵消灭了,鬼体呢?”
月饼掏出玄玉手机,忙活了一阵递给我,对杰克说道:“自然也会莫名死亡,放心吧。这件事情算是解决了。”
我接过手机,看到上面是一条半年前的娱乐新闻:小成本制作,真实场景偷拍,电影特效成功运用,具备诸多中国元素的恐怖大片《碎脸》一揽微电影各项奖项!编剧尚达,导演楠萨嫩一举成名。楠萨嫩亲自操刀化妆扮演女主角紫衣!男主角因身陷剧情无法自拔而导致失踪。
新闻下面附着一张剧照:李然和紫衣的脸重合在一起,背景是幽灵咖啡屋,在以黑色为主色调的框架里,显得异常诡异。我心里面说不出的滋味,又看了一眼紫衣,发现她右眼角旁那颗刚才还有的红色朱砂痣,竟然消失不见了。
这件事情让我说不出的难受,告别了杰克(因为他要给李然进行深度催眠),我和月饼本来想再去看看师父,后来一想他老人家全须全羽地活蹦乱跳,没事儿就去看他显得太矫情,便回到寝室。
我抽着闷烟不吭声,盯着天花板发呆。
“南瓜,别纠结你的记忆了。”月饼枕着双手,懒洋洋地躺着。
我深深吸了口气:“我不是为这个纠结,只是在想,为什么那么多人为了欲望和利益而要去牺牲别人呢?尚达和楠萨嫩大费周章,用带着怨灵的皮带扣给李然下蛊,怎么能下得去手?人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欲望本来就是魔鬼。”月饼做了最后的总结,转身睡了过去。
这件事情似乎结束了。
(2008年,轰动泰国娱乐界最大的事件是——“新锐导演楠萨嫩与编剧尚达裸死家中,无他杀迹象,疑被下蛊!”
无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在全球各国娱乐圈里,也有许多爆红的明星突然自杀或者离奇死亡么?
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这些事件,与一支隐藏在暗处的神秘组织有着密切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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