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华翰下意识把自己的脚往桌下藏了藏。

别嘉言给渣男买过的东西不少。林华翰家庭条件顶多能算得上是小康,属于这个城市的中低产阶级,手里头零花钱也并不多。比不得这些富二代,人手几张卡,随意刷。

也因此,他拿的心安理得。都知道别嘉言平常是个手头松的人,这几千块钱,对他来说能算什么?

不也就是一个包的钱?

班级里头学生的鞋大多是名牌,林华翰平常穿不起这种牌子,收下鞋盒时,心里头还有些隐秘的欣悦。这会儿被杜云停当众说出来,轻飘飘的,跟戳破一个泡沫一样,他脸一下子涨红了个彻底,反问:“你说什么?”

“我送你的鞋。”杜云停道,“林同学不会忘了吧?小票可还在我家呢,要不我拿过来,帮你想想?”

林华翰半晌没言语,只是表情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他爱面子,在班里威信也高,还从没在一个人身上栽这么多次过,“送出去的东西,还能往回要?”

杜云停看着他的目光更不可思议。

“无功不受禄,这话林同学总听过吧。林同学又没给我提供什么帮助,收下礼物就不心虚?”

他顿了顿,又意有所指地长长哦了一声。

“当然,要是林同学真半点不心虚,那就算了。”他笑眯眯,“毕竟这年头,都是实诚的人吃亏么。”

林华翰几乎要把牙咬碎,这人哪儿有半分要吃亏的样!

偏偏这时候,班里同学也慢慢从他俩的对话之中反应过来了。十六七岁的少年把面子看的比天重,这会儿听说林华翰居然白拿人这么贵的东西还理所应当,看他的眼神都不同于往常。有人道:“好几千块钱的东西,又不是便宜……”

“就是,这怎么能白拿呢?这有点儿不要脸吧?”

“平常请喝杯奶茶,往往都得请回去呢。他怎么好意思收?”

这样的声音响了,让人想忽视都不行。林华翰低着头,像是受了莫大的屈辱,半晌后猛地从脚上把那一双名牌鞋脱下来,往过道上重重一放。

“还给你!”他咬着牙道,“谁知道当初你给我送这些东西是什么意思。……谁稀罕你的钱!”

杜云停没去拿,反而扭过身,跟坐在后头的女生说:“借张纸巾。”

女生从纸巾盒里头抽出一张给他,杜云停垫在手上,拎着鞋帮把鞋拎起来。

“都穿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退。

班里男生说:“不能退,你送给顾黎也成啊。正好他俩鞋码也一样,这鞋还是全新的,不浪费。”

“那哪儿成?”杜云停不乐意了。

身边的顾黎抿紧嘴唇,心里头忽然有些不痛快。

“——怎么能给他送这种二手货!”杜云停坚决反对,“要是送,那肯定得送全新的,这种多脏?”

“……”

顾黎扭过头去,心里头那一点不痛快跟被风吹过一样,彻底散了。

身边少年伸出手,小心翼翼碰碰他。

顾黎声音还是低的,头也不抬:“怎么?”

“黎哥有想要的吗?”少年趴在桌子上,巴巴地望着,剖白自己,“什么都行,我什么都给黎哥。”

要我都行!

他眼睛发亮。

顾黎沉默了会儿,慢慢把拇指放在了食指第一二关节处,冲着少年比了比。

杜云停大喜。

卧槽,顾先生是在和他比心吗?

要不是这会儿还在教室,杜云停都要扑上去了。依照系统所言,他这会儿高兴的就像条终于见着了主人的哈巴狗,恨不能把顾先生按倒在地用舌头舔遍他的脸。

顾黎望着他毫不掩饰的欢欣表情,慢慢把后面的话吐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

“……”

一盆冷水兜头就把杜怂怂刚才的高兴浇灭了,半点儿火星都没剩下。

原来顾先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黎仍旧探究地望着他,对方情绪从高昂瞬间跌落下来的转变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微微蹙蹙眉,问:“怎么?”

“没怎么,”杜怂怂蔫蔫地趴回去,“就只是比心的意思。”

哎,他还以为顾先生这么早就开窍了呢。

7777不赞成:【你们现在还是高中生,应当以学业为重。祖国的未来等待你们去建设,不应该这么早就开始早恋……】

杜云停被它这些大道理吵吵的头疼,又委屈,【我倒是想早恋,可顾先生不乐意,我一个人也恋不起来啊!】

7777的语气中满是庆幸,【谢天谢地。】

不然怂怂岂不是要在这时候就上天。

杜云停很认真地想早恋。

年少时的恋爱真是有意思。课堂上老师叫起一个学生,底下的全都嗷嗷起着哄,扭着头往另一边看,一定要看的那个女孩子或男孩子红着脸低下头才肯罢休。偶尔两人分到了一组,那更是了不得,上课能被人从头盯到尾,恨不能从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里头看出点不同寻常的意味来。

碰碰胳膊,说句话,全是青涩。

这时候的喜欢藏不住,一个人喜欢另一个,全班都会知道。稍微受欢迎点的,全年级都能知道。他们总能从各种各样的迹象里察觉出来,一传二二传百,将这消息很快传播出去。

杜云停还没有体验过校园恋爱,他看着心痒痒。

可惜顾先生不太配合,一心只读圣贤书。

杜怂怂咬牙,他还就偏偏不信了这个邪!

他搬着凳子,不着痕迹地挪的更近了点。

两人的座位靠的近,手臂几乎是挨着的。这会儿一靠近,顾黎便能嗅到那股熟悉的奶香味儿。他掀起眼皮,少年就靠在他手肘旁,脸也凑过来,趴在桌子上,一张脸小的几乎要被完全埋进胳膊肘里。

他小声喊:“黎哥……”

数学老师还在讲课,顾黎瞥他一眼,瞧见少年手在裤兜里摸来摸去,好像要翻找什么。

什么东西?

他微微抿抿唇,余光始终向着身边。杜怂怂找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来了,咻的从口袋里伸出了已经捏紧了的手指,在课桌底下,悄摸摸给他比了一颗小小的心。

顾黎心猛地一跳。他甚至无法假装在听课,眼、鼻、耳朵,五官在这一刻都被面前的人侵占了。他闻着清清淡淡的香气,盯着少年从兜里头掏给他的心,神色那么郑重认真,好像那是少年真真正正从胸腔里掏出来献给他的。

顾黎喉头突然有些艰涩。他想转移开目光,杜云停却手腕一翻,换了个方式。两手弯着微微合拢,俨然又是一颗圆润的心。

停留三秒后,趁老师转过身去写板书,他飞快地把手臂伸到了脑袋上,歪过头。

咻!

你的怂怂向你发射一枚爱心攻击!

顾黎终于溢出了一声轻轻的笑。他望着少年,问:“不听课了?”

话虽这么说,可却没有什么责备的意思,里头的意味柔的跟水一样。杜云停自然也听出来了,很是羞涩地又在包里翻找,过一会儿掏出来了一枚粉红色的心型。是用百元纸币叠的。

顾黎望着。

“上课叠的?”

“不是,”少年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

“我只值一百块?”顾黎反问。

话说出口,又忽的生出些懊恼。他觉得自己如今真是奇怪极了,情绪好像是个被身边人紧紧拉扯住线的风筝,随着对方的动作一会儿朝上,一会儿朝下。这不仅仅是幼稚,可怕的是,他既为自己如此被人掌控而隐隐恐慌着,又情不自禁欣悦着。

“怎么会?”杜云停回答,“那是因为最高金额是一百块的。”

“我值得最高?”

杜怂怂回答:“你是无价的。”

顾黎的笑意加深了。他黝黑的瞳孔凝视着那枚小小的、粉红的心,没有什么动作。在杜云停看了眼老师的动态再回头时,那颗心已经从桌面上消失了。

课间时分,小平头又挤过来了。他和别嘉言从开学来就形影不离的,这会儿一分开就不习惯,有事没事总往第一排蹭。前头老师还没走,站在那儿给一个学生讲题,远远地看见他那颗剃的露出一片雪青头皮的脑袋过来,不由得皱眉。

“蒋彦,你老往前头跑什么?”

人都偏心,老师也避免不了。他看这几个靠走后门进来的学生,就像看到坏了他班里这锅好汤的老鼠屎,没什么好气。

小平头也不在意,嬉皮笑脸回答:“我这不请教问题来吗。”

老师眉头皱的更紧,“你和谁请教问题?”

“这不嘛,”小平头抬抬下巴,“就别嘉言。”

老师的嘴角压下去,神情有点严厉。

“和别嘉言请教?——请教怎么考出倒数第一?”

他短暂地笑了声,好像听到了什么荒唐的话。小平头的手还指在一道题上,听见这一声笑,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他晃晃脑袋,知道自己成绩的确不能算是好,只能继续笑着装作没听见。忽然响起轻轻的一声,顾黎将笔放在了桌上。

他突然说:“做做看。”

杜云停一愣。

“嗯?”

“我给你讲过这个知识点,”顾黎抬起眼,淡淡望着他,“做做看。”

“……”

笔递了过来。杜云停握在手里,盯着题目。他的确在周末补习时看过这个知识点,因此只是略略迟疑,很快便拿起笔开始算。老师站在他身边紧盯着纸,显然是摆明了不信别嘉言能把它做出来。

谁的学生谁清楚,别嘉言半点心思都没有往学习上放,怎么可能会这种题?

他嘴角愈发向下压了压,就站在一旁看着。在看到杜云停计算过程的时候,不由得瞳孔一缩。

……嗯?

他不敢相信,又凑近看了看。杜云停写出所有步骤,这会儿正按照顾先生所说回套进题目里检查答案,确定无误后,便慢慢放下笔。

“对。”顾黎简明扼要给出了答案。

小平头眼睛瞪得溜圆,望着杜云停。

“卧槽兄弟,厉害——这种题目你怎么都会?你不一直说这种函数题跟天-书一样吗?”

怎么突然间还开了窍?

老师脸色也变了,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双腿牢牢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顾黎看也未看他,只将书又拿起来,道:“学得不错,他的确得向你请教。”

啊,顾先生夸他了,顾先生护他了——怂怂炸了,怂怂要当众炸成一朵超炫的大呲花!!

小平头愣愣地看着他,忽然感觉一阵悲伤。

说好的学渣一生一起走,谁先成神谁是狗呢?

怎么还带偷偷学习的!叛离学渣队伍,这就是个叛徒!

最可怕的是,他居然好像还在顾学神嘴角看到了一丝笑……

“我瞎了。”小平头默默把手举起来,捂住眼,自我催眠,“是我瞎了。”

这个世界一定不是真实的。

他试图把兄弟重新拽回来,“放学网吧去吗?”

不等杜云停回答,顾黎的笔咔哒一响,目光转向少年。

“晚上补课。”他替少年回答。

小平头不敢相信,“平常也补课?——今天可是周一,光晚自习下课都九点四十了!”

这还补课?

这怕不是要学死?

哪知杜云停得了这一句简直心花怒放,忙道:“补的,补的。”

我爱学习,学习爱我。最关键是补习开始都已经十点了,顾先生总没办法大半夜的再让他回去……

他小心思一套一套的,当即道:“我有很多地方都想向黎哥请教。”

小平头目光登时像是被主人遗弃了的狗,可怜巴巴的。他在原地转了转,说:“这总不能你成绩上去了,我还在原地踏步吧?”

虽说爸妈不在意,那也是大家都是这种情况才会轻轻放过。要是别嘉言成绩跟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他却还稳固停留在年纪倒数前三……

他打了个哆嗦,拽住杜云停袖子。

“兄弟,带我一个成吗?”

杜云停有点为难,一个是兄弟情义,一个是春心萌动,很难办啊。

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身边人,就听顾黎淡淡道:“不可以。”

小平头大受打击。

“为什么?

“我只教聪明的,”顾黎如是回答,“你不属于这个范畴。”

“……”

好好的说话为什么要人身攻击!

小平头简直要气死,杜怂怂美滋滋,“我聪明,我聪明。”

小平头有一句mmp很想现在说出口。

下课后,杜云停跟着顾先生上了他家车。

已经将近十点,门口有不少车辆停着准备接学生。大部分人顺着窄窄的道仍旧往前走,径直进到学校的宿舍区,只有离家近的走读生们从道里拐出来,往家里去。

小平头还恋恋不舍在后头跟着他们。

“真走啊?”他嚷嚷道,“咱们今晚上可有团战!”

杜云停已经坐进了车里,冲他挥挥手。

“靠……”小平头喃喃一句,瞧见那车的车标时,倒皱皱眉。是辆好车,看来顾黎家中远比他想的要条件好。

他自己也上了车,正准备走,远远地看见校门口有个熟悉的人影出来了。

是林华翰。

小平头下意识眯起眼,喊司机:“先等会儿。”

他也不下车,就坐在车里静悄悄地看。

林华翰心情并不好,在班里丢了这么大的人,这会儿脸上还是臊红的。他扯扯背包带子,正要往前走,却听见后头有人叫了他一声。

“华翰!”

隔壁班的英语课代表小跑着过来,拽住他袖子,好像是要哭出来了。

“华翰,我今天在你班里,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林华翰是真没什么心思应付哭唧唧的小姑娘,更何况今天最开始这导火索就是她。可他没法在这种地方生气,两边路过的都还有学生。他只能强行把心里头那点不耐烦压下来,道:“没有,怎么会?”

小姑娘低声道:“他说话挺气人的……我真说不过他。”

林华翰说:“不是你的错。”

小姑娘放心了些,小心翼翼观察着他的脸色。她喜欢林华翰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林华翰成绩好,长得好,温文尔雅,像个标准的小绅士,跟从那些言情小说里头走出来的男二号差不多。小姑娘一直偏心男二号,忍不住也多关注他,行动都是为了给他出气。

她慢慢把头低下去。

“……那我们去操场走走吗?我还不想回去。”

大晚上的,林华翰连半点心思都没有。他蹙蹙眉,想想这女生家境也相当不错,到底还是抬起脚步,“走吧。披上我外套,夜里冷。”

女生受宠若惊,忙小步跑着跟上去,把长长宽宽的外套袖子捏住掌心里,笑起来时满是青春的羞涩。林华翰也在笑,可那笑半分都没有到达眼底。

校门前的黑车停顿了一会儿,又悄无声息发动了,两束摇晃的灯柱慢慢消失在黑夜里。

那头,杜云停在玄关处换了拖鞋。

保姆看见他又过来了,显然有些不敢相信。然而她只是拿钱干活,没有权利说什么,只是对着杜云停的态度愈发热情,“小同学想不想吃点什么当夜宵?”

顾黎也换了鞋,问:“他们人呢?”

保姆轻声答道:“顾总和太太都出去了,可能后天回来。……少爷,要不您先回房吧?我之前炖了鸡汤,待会儿给您送过去。”

她匆匆转身进了厨房,顾黎望着这空荡荡的屋子,抿抿唇。

他提着书包,径直顺着旋转楼梯往楼上走。

杜云停也跟着他。高中生的书包又重又沉,包看起来比他整个人都壮实,有点儿勒肩膀。往上走两步,忽然有手伸到了他面前。

“包。”

杜怂怂小声道:“没事,黎哥,我自己背……”

顾黎看他一眼,径直把手伸过去,硬是从他肩膀上把书包卸下来了,提在手里。杜云停再想接,只听见少年淡淡的声音:“压的长不高。”

原主并不算高,也就一米七六差不多。虽然说着好像不矮,可一个稍微过一米七的妹子站他旁边,都比他显高。

还好他腿长,多少拉长了点视觉比例。但这会儿听见这句话,仍然不由自主地感到不痛快。

身高也同样是杜云停的软肋,自从进入杜家之后,他找了挺多种法子妄想把自己吃的高大威猛一些,最好是能冲淡下他那张脸所带来的感觉。

结果是毫无作用。那些个补品不仅没能让他长高,甚至让他皮肤变得更好了,有狐朋狗友说他:跟能掐出水似的。

还是块被欺负的料。

杜云停于是不再争,任由顾先生背一个包拎一个包,领着他上去。

这还是他头一次进入这个世界顾先生的房间。里头收拾的很干净,各样东西都放的规规整整,只是黑白灰的色调有些压抑,像是没沾上什么人气,透着和顾黎这个人一样的冷淡意味。

保姆将用小火煨了好几个小时的鸡汤送上来,许是怕他们晚上不想吃油的,还用勺子细细地撇干净了油星儿,只留下几块细嫩的肉在汤里沉浮。杜云停捞起一块啃了,他吃东西一向很香,让人看着有食欲。

顾黎本是不吃夜宵的。他自制力相当强,这在他的字典里与不健康三字挂着勾。

可这会儿对面人慢慢嚼着的模样,又让他觉得这碗的汤格外的香。因此沉默片刻,到底是慢慢地低下头去,啜饮了一口。

杜云停抬起眼来,冲着他弯弯眉眼。

“这个好鲜。”

顾黎应了一声,目光仍然停留在对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觉出不合适了,这才缓慢移开。

他给杜云停讲题,只挑典型案例讲,知识点标的明明白白。杜云停点头如捣蒜,一面听课一面做笔记,很有点好学生的样子。

解决完这一节内容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外头保姆敲门提醒他们时间,又问:“这么晚了,这位小同学是回去还是……”

顾黎已经站起了身,道:“他留下。”

杜怂怂瞬间心花怒放。

留下!

紧接着,顾黎的下一句就来了。

“王妈,收拾一下客房。”

“……”

杜怂怂好气。

好不容易留下了,为什么要睡客房?

这房子里头为什么还有客房??

7777觉得他简直是被激-情冲昏了头脑,这么大的别墅,怎么可能没有客房!

它劝说:【你就先认命,乖乖呆着,别浪了。】

无奈杜云停的字典里头从来都没有什么认命。他捋起袖子,已然下定决心,【那我就梦游。】

【……】

系统说:【我猜你梦游地点是固定的,只有这房间吧。】

杜云停奇道:【你怎么知道?】

不知道才怪好吗!你压根儿就不梦游,这根本就是居心不轨!

它真想撬开宿主脑袋,看看里头装的都是什么。难道除了顾先生,就只剩下浪,浪,和浪了吗?

客房收拾好了,杜云停纵使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得过去。他在客房自带的浴室里头洗了澡,便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神态看起来相当乖巧,还和系统说了晚安,一度让系统以为他这是要偃旗息鼓鸣金收兵了,慢慢也要进入睡眠。

结果一个小时后,杜怂怂就起来了。系统还没睡着,看着他这动作登时心生警惕,【你干嘛?】

杜怂怂无辜道:【我就喝口水。】

他光着脚下床,拉开门。

【你上哪儿喝水去?】系统说,【桌子上不是有?】

杜云停的理由一套一套,【我肠胃娇弱,要喝热的。】

【……】

杜云停溜到楼下,开了厨房灯烧水喝。烧水壶咕嘟嘟的响,他也不急,撑着两条光-裸的手臂在旁边等着。保姆为他拿的睡衣原本是为成年的男性客人准备的,有点大,这会儿松松垮垮,一小半白生生的肩膀都从里头露出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慢悠悠坐在桌边喝。

7777就纳闷了,这白水还能品出甜味儿来是怎么着?

【你不上去睡了?】

宿主没回答,只竖着耳朵好像在听什么,一面听一面往自己胳膊上涂婴儿润肤露。半晌后忽然一震,飞快地把睡衣最上头的那颗纽扣解开了,拉开露出一小片胸膛。紧接着,他伸出手,把自己的头发也挠的凌乱了些,润肤露匆匆丢进柜子里,又飞快地重新坐好,整个流程顺畅自然,跟排练过许多次一样。

7777一头雾水。

【你这——】

“还没睡?”

它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顾黎披着纯黑的浴袍,正从楼梯上走下来。许是因为深夜,他眸色比寻常更加幽暗,只有灯光在里头映照着,留下小小的、发亮的光斑。

杜云停举起手中杯子,不答反问,“黎哥喝不喝水?”

他没等人回答,已经重新倒了一杯,用的是他刚刚用过的杯子。杯口被不着痕迹旋转了下,方才嘴唇碰到过的地方这会儿准确地旋转到了顾黎面前。

顾黎分明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却什么也没说,只顺着他递过来的方向喝了一口。

这水里头好像加了糖,甜的很。

他在少年身边坐下。

“怎么不睡?”

少年托着脸颊,回答:“睡不着。”

“怎么?”

杜怂怂的嘴唇动了动,答道:“少了些东西。”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清而亮的眼睛就在这昏暗的灯下一瞥身边人,紧接着又像是受了惊一样匆匆收回去目光,专注地盯着桌面,好像要从上头看出一朵花,“少了,所以没法睡。”

顾黎望着他。

“少了什么?”

眼前的少年低垂着眼,慢慢道:“我平常在家里睡,都会有一个晚安吻……”

7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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