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九只小团子5
宁婧的手心遍是冷汗, 她握住了金属的门柄,险些打滑。往下一摁,门锁咔哒一声弹开了。刚才怎么也打不开它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宁婧往挂衣服的架子上一看, 她和燕无淮的睡衣是同一个颜色,果然是错拿了他的那件了。她站在门后,小心翼翼地拉开了一条门缝。因为阴影未散,宁婧脑海里乱七八糟的,还在想伸进来的会不会是一只带尸斑的手。好在, 是她想多了。一只苍白纤瘦的小手恪守有礼地伸了进来,递上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墨绿色冰蚕丝睡衣,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含蓄的光泽。
宁婧接过了睡衣, 深吸口气, 道谢后便把门关上了。忽然想起了什么, 她立刻补充道:“无淮,你就在门口等着我,别走远了。”
“嗯。”燕无淮柔和地应了句。虽然隔着门板,但有个活人跟她对话,宁婧总算不那么害怕了。抹了一把汗,才发觉自己全身都湿透了, 但那不是洗澡后未干的水渍,纯粹是吓出来的冷汗。
宁婧:“……”
妈个鸡,这澡白洗了。
穿好衣服后,宁婧整了整心情, 才开门走了出去。刚才怎么也听不到她喊声的恒秋正歪在大厅的沙发上,看样子是睡着了。这门厅不大,可就连燕无淮敲响浴室门和她说话的声音,也没有把恒秋惊醒。
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宁婧这下终于肯定了, 一旦有妖邪的东西找上门来,她与身边的人的联系就会被切断,那叫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燕无淮算是无巧不成书,在火车上能被她叫醒,是因为她钻进了他的被窝。这次就更加凑巧了。看来,她回到槐春后要加紧找到保护自己的办法,燕无淮以后总不能每次都那么准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吧,也不能保证下一次会不会失灵。
燕无淮静静地拢着双手站在门外。听见门锁的声音,他迟疑地抬头“看”向宁婧。
宁婧带着满身水汽,忽然想起眼前的是个小瞎子,也不知道一个人是怎么走下来的,便蹲在他面前,问道:“无淮,你下楼的时候没摔到吧?”
“没有摔到。”燕无淮说:“因为下一个就轮到我洗了,我便取睡衣准备,因此才发现我和姐姐的睡衣调换了。”
宁婧心想这乌龙真是摆得好,面上则道:“那你现在要进去洗了吧。需要我找黎崖来帮你吗?”
燕无淮清清淡淡地笑道:“不用了,我习惯了在看不见的环境里洗澡。”
“那好吧。”说实话,知道两个女仆靠不住,宁婧现在怂得不敢一个人回房间,便道:“我就在门口这儿散散汗,顺便等你一起上去吧。你有什么事就喊我。”
燕无淮“嗯”了一声,反手关上了门。
在等待他洗澡的过程里,宁婧发现系统已经沉默了一个晚上了,便道:“统统,你咋不说话?”
等了快五分钟,系统的声音才出现:“宿主,我回来了。因为有点在意的事情想确认,所以刚才回了总部一趟。”
宁婧好奇道:“什么在意的事情呀?”
系统的声音染上了几分古怪:“不必在意,不会影响咱们的任务。”
大约十分钟后,燕无淮开门出来了,黑色的碎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宁婧一愣,这小屁孩,刚才还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能行,这不,睡衣的斜扣一整排都扣错了。她不由好笑地蹲在他面前,替他把扣子整理好:“无淮,你扣错纽扣了。”
燕无淮乖巧地站着让她解开自己的扣子,又一一扣回,微微一笑道:“谢谢姐姐。”
宁婧叫醒了恒秋。都这个点儿了,恒秋还有点不放心让宁婧和燕无淮两人睡一个房间。可经过刚才的事,宁婧深知最靠得住的就是燕无淮这小屁孩,便分外坚持自己的想法,最终,恒秋和素良只能去了隔壁房间休息。
旅馆的门有那种老式的安全锁,横插过去后,怎么也推不开。宁婧谨慎地上了两道锁。房间的两张床都是一米宽左右的单人床,床头之间原本有个矮柜,如今已经被债主拆走。
进门的第一张床是靠着围墙的,床尾正对着已经停水的浴室门。另一张则靠近房间的大窗户。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宁婧就在窗户看到了妖邪之物。即使已经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了,她那种莫名的抵触也难以消除,便选择了靠围墙的那张床。
总不能封死所有窗户,至少要留点缝隙让空气进来。浴室围墙的高处就有个排气小窗,已经焊死了,仅能容老鼠通过,很安全,宁婧便把浴室门开了一条小缝隙来通风。
西洋风的圆拱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素良两人把被子铺得很软,还在枕头下放了今天的报章让她解闷。宁婧掀开被子,揉了揉自己酸胀的双足,看向旁边床的燕无淮。
燕无淮毕竟是小孩子,奔波了一天,此时朝着窗户侧躺着,裹起被子,呼吸均匀,已经沉沉睡去了。宁婧脑海里浮现出一只随遇而安的小仓鼠的模样,压抑了半个晚上的心情缓解了很多。
她轻手轻脚地展开了报章。这是川延的报社发行的,果然对张家搜捕叛徒一事只字未提,宁婧翻了几页,在本地版的角落看到了一则关于她现在住这旅店的记录新闻,说这旅馆主人是个海归,把全副身家都投到了旅馆上,岂料经营不善,与妻子感情也出了问题。破产后,他抵押了旅馆,带着儿女逃到了外地。而他的妻子却没有一起走,报章的记者说,这位夫人在几个月前就不见踪影了,警局怀疑她已经被害,但苦无证据。
宁婧:“……”
系统:“……”
宁婧哭着说:“我这贱手,为什么要在睡前看这种东西啊啊啊!”
明明是为了加快困意的产生才翻报纸的,现在整个人都吓精神了。
系统说过,妖邪之物都有依托生存的地方。比如说,火车上的那东西,她只会在火车上碰见它,只要离开了那里,那东西一般是不会跟着她走的。当初燕家的老天师给曾月柔挑选府内阳气最盛的地方做她的卧室,就是这个道理——尽量规避会滋生阴气的地方。
人身上会有正气。正常人若是跑进凶地,一般只是感觉到不舒服。换了是曾月柔这种破体质,就等于是裹着汽油跳进火里。
如果这旅馆真是座凶宅,那她岂不是自投罗网?
宁婧:“说真的,我是不是现在出去睡大街比较好?”
系统:“报道都有暗示性。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川延乱着呢,现在出去睡大街,可未必比呆在室内安全。”
宁婧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忘记刚才的内容,把报章塞入了床底,眼不见为净。
半夜,宁婧翻了个身,被天花板上传来的响声吵醒了。这旅馆三楼是没人住的,起初,她以为那是老鼠的声音,皱眉捂住了耳朵。
寂静的夜里,那刺啦刺啦的搔刮声不绝于耳,而且越来越大声。宁婧昏昏沉沉地听了一会儿,忽然一个激灵,意识到这不是老鼠活动的声音,而是用长指甲刮动木板,拖曳着身躯走近的声音。
而现在,那声音已经不是天花板上传来的了,而是从浴室门的方向传来的。
宁婧支起了上半身。她的床尾正对着半开的浴室门。浴室停水,自然也没有灯可以点亮。就在门缝靠下的位置,有一个东西探出了小半张脸,躲在那儿看她。借着屋内壁灯的暗光,宁婧头皮发麻,这东西和她见过的那些一样,散发着腐臭的气味,长发好似刚从浴缸里爬出来一般,湿漉漉的。烂泥一般的脸,麻木僵冷,知道宁婧在看它,那东西朝着宁婧咧开了一个笑。
浴室里的那个东西……从一楼爬到这儿了。
宁婧吓得话都不会说了。她想也不想,一步跨跳到了燕无淮的床上,用力摇醒他:“无淮,无淮,快醒来!”
狭小的床铺多了个大活人,燕无淮怎么可能睡得下去。他迷迷糊糊地翻过了身,道:“姐姐,怎么了?”
宁婧胆战心惊地转过头去。果不其然,浴室的门缝那里,那东西再次消失了。
宁婧喃喃道:“统统,我现在悟出了一个人生真理。”
系统:“什么?”
宁婧:“信燕哥,得永生。”
系统:“……”妈的智障。
“现在是半夜吧。姐姐,你又做噩梦了吗?”燕无淮支起了上半身,握住了宁婧冰冷的手。
宁婧牙关打颤,怂道:“无淮,咱们今晚聊天吧,别睡觉了。”
“明天要去火车站看有没有发车,不休息会很累的。”燕无淮顿了顿,善解人意道:“姐姐,过来我这边吧。”
宁婧喜极而泣,忙不迭地点头。她怂哒哒地探出了头,确认那东西暂时不会再登场了,便三下五除二地把她的单人床往燕无淮的方向推去,两张床拼在了一起,把枕头也捞了过来。
两张单人床拼一起其实挺宽的了,但宁婧还是整个人缩到了燕无淮身边去。燕无淮伸手摸索着,把自己的枕头垫起来,温声哄道:“睡吧,我看着你,不会再做噩梦的了。”
“……谢谢。”
宁婧叹了口气。虽然这小屁孩是瞎子,但三番四次都让她感觉到很安心。明明还身处不安全的地方,燕无淮那句话也只是童言而已,可她现在竟然不怕了。
宁婧鼻尖抵着燕无淮的手睡着了。燕无淮无声地垂首看她,手在半空摸索了两下,碰到了她的脸颊,抚摸了两下。
宁婧浑然不觉,燕无淮轻轻地撩开了她的额发,低声笑道:“知道要粘着我才安全……算你乖。”
*
翌日清早,宁婧跟火烧屁股一样,让素良两人把行李都收拾好,直奔火车站。
素良几人很不解,毕竟,若是火车站没有发车信息,他们还不是要回来这里住多几晚。可宁婧是下了决心,接下来,她找个馆子在里面打牌通宵,也绝不会再踏进那座房子一步了。
今天的天气也不好,下着毛毛细雨,几人的衣服和发丝上都沾了一层水雾。到了火车站,昨日排队退票的人流已经基本散去。零星不死心的人枕着行李,和衣坐在长椅上,想坐最快离开的班车走。
车站依然没有发车信息,宁婧有点失望。
曾礼藩在柴津办事,估计在三四天后就回来了。再者,曾月柔因为身体原因而中断了学业,原定在两周后恢复上学的,但愿不会耽搁吧。
这些倒还是其次的。关键是她现在每晚都被妖邪缠身,早一点回到槐春,就不必再这么担惊受怕了。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延误多长时间呢?
黎崖提起了宁婧脚边的行李,沉稳道:“小姐,我看今天是不会恢复发车的了。”
“就是呀。”素良也道:“看天气好像要下大雨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宁婧在长椅上坐下,把昨晚发生的事简单地告知了他们。几个人都知道曾月柔的问题,一听这话,脸色齐刷刷地变了。
宁婧把头发拢在背后,道:“我现在才有机会说。我也不是想吓唬你们。只是,今晚就别再住那里了,找个别的地方吧。”
就在几人讨论今晚该去哪儿时,忽然听到了一个惊疑的声音在背后传来:“请问是……曾小姐吗?”
宁婧讶异地抬头,众人回过身去,看到了一个身着笔挺军装的男人站在身后,口袋的位置有一个暗金色的徽章,那是张家军统的标志。
燕无淮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事,初时有些茫然和戒备。他一手拉着宁婧的袖子,安静地听对方说话。
那人站定,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惊喜地上前了几步:“果真是曾小姐。您怎么会在这里?”
系统:“他是张侨的手下,以前和你见过几面,对你没有敌意。”
张侨……不就是那个差点成为曾月柔未婚夫的大气运者么?张家与曾家关系转淡,但基本没有产生过什么摩擦。既然是友非敌,宁婧便干脆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您好。我是因为要事经过,却被耽搁在这里了。”
那人了然,和宁婧寒暄了几句,压低了声音道:“实不相瞒,大公子近日也身在川延,他若知道您也在,一定会很开心的。”
他乡遇见前未婚夫,这是哪门子的狗血剧本啊……宁婧干笑了几下,没有接话。
“方才我听见几位似乎在烦恼今晚的住宿。若没有舒心住宿,不如就由我们来安排吧。毕竟,曾小姐滞留在这里,也是我们导致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蔚蓝色的时光海、蓬蓬蓬、gintoki(x2)、ReD、亲爱的玛嘉烈、-樟茶方糖-、爱久人失心、许我离你一世、无敌西栗亚、22286461(x2)、今天是晴天、白棠、芦苇、倪简的地雷!!!感谢怂怂怂松鼠、不如笑归红尘去共我飞的手榴弹!!!(づ ̄3 ̄)づ
晚安,ch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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