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汪飞再也没有路上装腔作势的精神了,他像一条落水狗那样可怜巴巴地看着对面的郭小峰。

“郭警官,你可以证明我没有杀韩蔷!”他急切地说。

“我怎么证明?”郭小峰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汪飞,“我又不在现场。”

“你警告过我了!我怎么还敢呢?”

“是呀,这也是我奇怪的,在都江堰我警告了你,你不仅没有收敛,还一样坚持去海南,来迅速实施你的杀人计划,同时还更加阴险地让韩蔷剪短头发,来掩盖你一直投毒的事实。”

“不,不是的——”汪飞像一只落到汤锅里的公鸡那样尖叫着。

“不是吗?——那我问你,那瓶中药胶囊里的砷是怎么来的?是你还是杨莎莎放的?”

“是我,是我!”汪飞一迭声地回答,十分爽快。

杜队长厌恶地皱皱眉头。

“那我再问你,”郭小峰继续问,“你为什么不在自己买的维生素C里下,而在杨莎莎负责拿的胶囊里下?”

“因为我想万一最后出事了,她是个老姑娘,你们又都可以作证,她喜欢我,这样就可以减轻我的嫌疑,嫁祸于她。”说到这里,汪飞居然厚颜无耻地笑了,“你看,我这么胆小,怎么会公然杀人呢?”

杜队长紧紧咬着自己的牙,避免骂出声来。

“胆小?胆小的人根本就不敢起杀人的邪念!汪飞,你已经证明自己没有什么不敢的了,为了甩掉你老婆,你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了吗?”

“不,不,不。”汪飞一迭声的否认着,这才感觉到自己刚才承认得太痛快了,他开始拼命地解释着,“我不想死,我只想偷偷地干,我难道不是一直偷偷地干吗?公然杀人就一定会死,我何必如此?想甩掉韩蔷,我可以离婚呐——”

“对呀,这正是我奇怪的,你完全可以离婚,但你为什么选择了反复投毒的谋杀方式呢?”

汪飞被噎住了,愣怔了片刻,他突然抱着头,显出很痛苦的样子,呜呜地分辩着:

“我是没有办法,呜呜呜——韩蔷不会同意离婚的,她一直在折磨我,她有多狠毒你是不知道——我怕离不成婚反而被她害了,她又凶又毒,这次就是她听见了你的话,然后就决心先害死我的,我是冤枉的——”

“你冤枉?”郭小峰冷笑一声,“顾玲玲是怎么瘫痪的?”

“那是韩蔷的主意!”

“她的主意?你没有配合?”

“呜呜呜——我也不想的,都是韩蔷的主意——”

杜队长此刻对面前这个男人蔑视到了极点,恨不得上去捶打一顿这个仿佛没有骨头的家伙。

郭小峰点点头:“好,就算都是韩蔷的主意,那么给韩蔷投毒,并且还偷偷往杨莎莎配的中药胶囊里下毒,准备万一暴露了,好嫁祸于她,也是韩蔷的主意?”

汪飞终于哑了一下!但随即,在怔怔地看着警察们一张张铁青的脸后,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尖叫起来:

“不对!不对!郭警官,你警告了我两次,你说你已经保留了韩蔷的长头发!——那我怎么还敢再杀人呢?一化验不就查出来了吗?我肯定不敢杀人呀!”

杜队长终于忍无可忍开口了,模样就像面对一堆散发着臭味儿的垃圾:

“是呀!如果你继续采用投毒的方法,肯定会被发现,不过如果换了谋杀手段了呢?自然就不会引起警方的怀疑了!汪飞,既然你第一次敢继续挺而走险,第二次又有什么不敢呢?不,第三次!而且你是在外地实施,如果不是司机和你老婆指证你,你可能就溜过去了!”

“不,不,不,”汪飞坚持否认着,“我胆子很小的,就是怕人发现我才投那么长时间的毒,郭警官,那头发可以证明!”

“什么头发?”杜队长不耐烦地打断说,“好,就算头发可以证明你一直投毒,胆子小,不敢公然杀人,那我问你,头发在哪儿?”

“郭警官——”汪飞期待地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郭小峰语意双关地说,“因为我没想到你会如此狠心!”

“对呀!”杜队长啪地合上审讯记录,“那你老婆的长头发呢?她现在是短发!我很清楚你的想法,你想,郭支队已经觉察到你的阴谋,再投毒就危险了,于是你就想采用车祸意外的手段,只可惜你老婆没有立刻死,揭发了你!”

汪飞一时傻住了,突然,他向郭小峰冲了过去,被旁边的警察一把抓住,按回了座位上。

“郭警官,”汪飞挣扎地喊道,“你救救我,你不是一直说想帮我吗?”

“是呀,我是这么说过,而且也帮过你呀!——不是吗?否则我为什么在都江堰提醒你?但你怎么做的?你把我的好心提醒当成漏洞加以弥补,准备继续实施自己的罪恶计划!”

“我,我,我是因为实在受不了韩蔷了,你不知道我过的日子跟噩梦一样,我们整天吵架,她看别的女人都喜欢我,就特别嫉妒,像防贼一样防我,我实在没有办法——”

“——没有办法?”郭小峰厌恶反问一句,然后冷笑一声,“所以你就决心杀害韩蔷对不对?现在好了,韩蔷死了,你如愿以偿了!”

“不,我,不是——”

“——不是这样的结果是吗?”郭小峰讥讽地说,半是厌恶半是轻蔑地眯起眼睛,片刻,他突然又笑了,然后望着面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很有耐心地说,“汪飞,还记得在犀牛海我给你们讲的笑话吗?——《老头的愿望》。”

汪飞茫然地眨眨眼,好一会儿似乎才回忆起来:“是的,你让我们猜结果对吗?”

“对呀,你猜出结果了吗?”

汪飞的眼神儿再次茫然起来。

“看来大概你内容都忘了,没关系,我可以再讲一遍:——有一对儿同年同月同日生的老夫妇,在六十岁生日那天大摆宴席祝贺,宴席中,上帝来了,上帝称赞老夫妇是真正的‘恩爱夫妻’,并答应给他们每人一个愿望。老太太立刻很激动地说:‘我们很穷,只想有一次全球旅行的机会。’上帝于是一挥手,砰的一声,一打儿飞机票落入了老太太的手中。老头一看,也非常激动,该他许愿了,他想了一会儿,说道:‘我想娶一个比我年轻三十岁的女人。’上帝于是手又一挥,砰!——”

讲到这儿,郭小峰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好了,现在猜吧。”

“上帝肯定不能同意老头这样的愿望。”汪飞眨眨眼睛,带着讨好的笑容说,“老头这样想是错的,上帝应该让老头重新许愿。”

“啊,你没注意听,别忘了,上帝的手已经挥了!”

“那,那——”汪飞眼珠转了一圈,“上帝把老太太变年轻了三十岁!”

郭小峰无声地笑了,带着调侃与讥讽:“不错,你的设想真不错,皆大欢喜!不过很可惜,上帝不仅仁慈而且公正,他不会让一个过分贪婪者的愿望那么如愿满足的——”

汪飞的脸色猝然灰暗下来,身体开始无意识地一寸寸委顿,似乎已经意识到某种不祥。

“不猜了吗?其实你应该能猜出来的,你很聪明,如果不是那么一厢情愿的话,因为答案就是你猜测的相反——”

郭小峰从桌子后面慢慢站了起来:“老头变成了九十岁!——你看,上帝是不是既万能又公平?跟对你一样,是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谋害韩蔷,如此锲而不舍,我猜上帝他一定都同情你了,决心成全你这个愿望——看,韩蔷终于死了,你终于如愿以偿!”

“不!”汪飞失声叫道,再次哀求地喊,“郭警官,你说过帮我的。”

“是!”郭小峰回答,然后送给他轻蔑的一笑,“但我怎么可能帮助连上帝都要成全的人呢?而且——”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一下,身体微微向前探了探:“——现在我不得不承认,和万能的上帝比起来,人人都是它的棋子!——这其中当然也包括微不足道的我!”

说完,郭小峰面带满意的微笑和杜队长一起大步离开了。

刚走出门,就听见汪飞突然在里面尖叫起来:“是我下毒的,头发在理发店,你们可以去找呀?”

杜队长不可思议地摇摇头:

“这人疯了吗?即使是证明他以前投过毒,也不能证明他现在没有推老婆到车轮下,司机、死者都可以证明,当时有个旁观者也这么说,这算是铁证如山了!这么嚷嚷有什么用,真是疯了!”

“他没有疯——”郭小峰轻声说道。脑海里想象着满身是血孤零零躺在地上的顾玲玲;回忆着被慢慢投毒,因而面孔浮肿难看的韩蔷;回忆着因渴望情感,以至于一时有些傻乎乎的杨莎莎,又回想起自己曾经苦心的规劝和提醒……

“只是厚颜无耻和丧心病狂罢了!”郭小峰最后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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