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以后,白天越来越短了。五点刚过,两侧都有高大的写字楼的街道就暗了下来。

急急忙忙地走进咖啡馆的岩村跟吉敷的想象完全不一样。岩村是一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可是在吉敷的脑子里,他应该是一个又高又瘦的人。

吉敷和小谷拿出警察证件让岩村看了看,岩村则拿出两张名片,隔着桌子递给两位刑警。他们从名片上得知岩村是G物产公司销售一科的销售组长。

“他的名字是不是叫甲斐留广?”吉敷立刻进入正题。

“是。”

“跟岩村先生关系比较密切吗?”

“说不上密切,我们俩都在销售一科工作。”

“只是偶然打个招呼?”

“不只是偶然打个招呼,有时候还一起喝酒呢。”

“在科里,还有比您跟他的关系更好的人吗?”

“恐怕没有吧。他跟同事的关系都很一般,跟我还算是最密切的。”

“朋友多吗?”

“您是说甲斐吗?他朋友很少。”

这就对了。根据多年的办案经验,有很多好朋友的罪犯几乎是少之又少的。

“多大了?我问的是甲斐。”

“好像跟我同岁。也就是说,三十二岁了。”

“您知道他在哪儿住吗?”

“刚知道的,我估计您会问到这个问题,所以离开公司之前去人事科查了一下。”岩村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字条。

“谢谢您想得这么周到。”吉敷说。

“哪里。”岩村小声念道,“中央区,袋井,三丁目,袋井居民公寓,五号楼五一四……”

“他有老婆孩子吗?”

“有老婆。孩子嘛,好像还没有。”

“没孩子?”

“大概还没有。”

“您没去过他家吗?”

“没去过。”

“老家在哪儿?甲斐留广的老家在哪儿?”

“好像是长野县,详细地址不知道。”

“他什么时候辞掉公司的工作的?”

“上个月一号开始就不来上班了。”

“也就是说,八月一号?”

“对。”

“在公司里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了吗?”

“没有,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觉得无法向公司交代才辞职的?”

“不是的。我认为是他自己那方面的原因。”

“关于辞职的原因,岩村先生能猜到一点儿吗?”

“这个嘛,我猜不到。”

“公司里有人知道他辞职的原因吗?”

“我认为没有人知道。”

“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嗯——老实人,责任感也很强。虽然有点儿怪,但绝对是个好人。所以我老是觉得,这回这个事情是不是弄错了,他不像是干那种事的人。”

“您刚才说他有点儿怪?”

“是的,有点儿特别。”

“比如说?”

“比如说他很少跟人来往。”

“此话怎讲?”

“他是那种不主动跟人交往,只知道埋头工作的人。”

“工作上表现不错吗?”

“可以说很不错,或者可以说相当优秀。”

“哦。男女关系方面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是个非常认真的人。没有听说过他喜欢哪个女人,也没有听说他在男女关系方面出过什么问题。”

“嗯。”吉敷陷入沉思。

小谷插话:“九月八号星期天,你亲眼看见甲斐留广了?”

“是的。看见他是很偶然的。我家在幕张,那天休息,我带着老婆孩子到银座、有乐町这边来玩儿,打算在有乐町的餐馆吃顿午饭。上午我们先去了日比谷公园,因为我想让孩子们看看那里展出的雅浦岛的巨大石头货币。快到中午的时候。孩子们都嚷嚷着肚子饿了,于是我们全家就朝有乐町那个方向走。我们走在日比谷公园这边的便道上,隔着大街,我看见甲斐走在帝国饭店前边的便道上……”

“哦?”小谷向前探了探身子。

“起初他走在我们后边,后来超过了我们。他走得也不是很快,因为我们一家人走得太慢,所以他超过了我们。”

“您没跟他打招呼吗?”

“想打招呼来着,不过既然他没注意到我们,我也就没出声。”

“他当时什么样子?”

“低着头,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白衬衣,灰裤子。”

吉敷想:这跟地铁日比谷站小卖部的售货员和二重桥前站的站务员提供的信息是一致的。不过,现在的男上班族几乎都是这种打扮。

“时间呢?”

“不到十二点,也许刚好十二点。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甲斐朝哪个方向走了?”

“进了地铁日比谷站,顺着楼梯下去了。我一直看着他,这点可以肯定。”

“岩村先生没进去吗?”

“没进去。我们在马路那边。等绿灯亮了,我们过了人行横道线,来到帝国饭店这边,然后就朝有乐町那个方向走了。甲斐后来的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嗯——”吉敷双臂交叉抱在胸前,“那个人就是甲斐留广,没有看错吧?”

“没有看错。我们俩的办公桌是挨着的,在一起共事好多年,不可能认错人。不过,这话我说也许不合适,我在日比谷公园附近看见的那个人确实是甲斐,但是,我认为甲斐不是干这种离谱的事的人。特别是这回这个绑架事件,在全日本引起了这么大的骚动,他没有干这种事的胆量,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

“您为什么这么认为呢?”小谷问。

“那么朴实,那么不显眼的一个人……”

“这很难说。”小谷打断岩村的话,“越是这种人,越容易歇斯底里走极端。看上去胆子很小,说不定哪一天突然干一件离谱的大事,震惊整个社会。”

听小谷这么说,岩村在自己的脸前摆了摆他那胖乎乎的小手:“不是的,警察先生,甲斐跟那些人不一样。他不是那种所谓病态的、心理阴暗的人,他是一个很正常的人,或者说是一个很适合生存于工薪阶层的人。虽然他不主动跟别人来往,但只要有人叫他一起去喝酒,他也从来不拒绝。虽然话不多,高兴的时候也拿起麦克风唱卡拉OK。”

“哦?”

“开销售会的时候,说到自己负责的那部分工作,也是有条有理,头头是道。当然在人前不属于那种特别能言善辩的,但在我们销售一科,不算不能说的。”

“是吗?”

“说到对女人的态度,在酒吧里,偶然也跟酒吧女调情,不过在公司里从来不跟女同事嬉皮笑脸。”

“这么说,甲斐是个很不错的公司职员嘛,应该具备的素质全都具备。”

“是啊。从来没有过心血来潮、态度蛮横的时候。作为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过于相信自己的力量,往往把事情搞砸。但是,甲斐不是这样的人。与其说不是这样的人,倒不如说他没那个胆量。他胆子很小。忘了是哪一年的事了,年终联欢会在餐馆喝酒的时候,跟几个不认识的人发生冲突,他被人家给打了,同事们都很气愤,要追出去把那几个人揍一顿,甲斐却拦着不让去。他挨了打还脸红,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似的。没有男女关系问题也是因为胆小。其实我也跟他一样,也是个胆子小的人。因为我跟他是一类人,所以能够理解他。他从根上就是一个普通的工薪阶层。所以呢,这次绑架事件,要说是他干的,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就不是干大事的人。还有,他挺喜欢孩子的,到我家来的时候,跟我的孩子们很快就玩到一块儿去了。不管怎么说,他干不了这么离谱的事,就像我干不了一样,他也干不了。”

“他老婆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原来是丸之内一个商社的白领。那个商社是个外资企业,跟我们公司有业务上的往来,她们头儿觉着甲斐人不错,介绍给她的。”

“见过他老婆吗?”

“我?没见过。”

“好吧,今天就谈到这儿吧。谢谢您!您提供的情况对我们帮助很大。”吉敷冲小谷使了个眼色,站了起来。

“哪里哪里,如果有帮助的话那太好了。不过,我还是认为甲斐不会干这种事。”岩村也站起来说。

吉敷觉得岩村是因为向警察出卖了原来的同事,心里过意不去才这样说的。

“对了,还有一件事想问问您。”吉敷向门口走了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甲斐留广这个人喜欢棒球吗?”

“棒球?您是指他打不打棒球?”

“不是打,是看。他喜欢不喜欢看职业棒球比赛?”

岩村转着眼珠想了想说:“喜欢,想起来了,挺喜欢的。在咖啡馆喝咖啡的时候也好,在食堂吃饭的时候也好,经常看见他兴趣很浓地看体育报。公司联欢会上,他还模仿职业棒球运动员的姿势照过相呢。对了,他很少跟别人来往,也许跟他喜欢每天看职业棒球比赛的现场直播有关。”

吉敷点点头,跟岩村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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