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天气渐渐凉快下来,让人觉得舒服多了。这大概跟一号那天又刮风又多云有关。二号下午三点,甲斐佳子照例去阳台上往下面看了看那辆白色两厢轿车有没有转过来。二号不是星期二,当然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她走出家门,去附近的超市买东西。

买好做晚饭需要的肉和菜,刚走到大街上,突然下起雨来,她就赶紧往家跑。那是一场暴雨,铜钱大的雨点砸在肩膀上,还挺疼的。

甲斐佳子实在受不了了,只好跑到离她最近的一家咖啡馆的屋檐下躲雨。她掏出手绢,擦着脸上脖子上的汗,看了看四周。几乎所有的屋檐下都有躲雨的人。

本来想躲一会儿就回家的,可是雨下起来没完没了,而且越下越大,从房檐上流下来的雨水和着泥土溅在甲斐佳子那穿着凉鞋的光脚上,很不舒服。

于是,她干脆走进了咖啡馆。咖啡馆里人不多,她找了一个靠窗户的位子坐下,要了一杯冰咖啡,看着窗外的雨慢慢喝起咖啡来。

咖啡喝了一半的时候,她觉得挺无聊,于是就到收款台旁边的书架上拿了一本杂志,边喝边看。

杂志看了两本,咖啡也喝完了,可是雨还没有停的意思。佳子看了看咖啡馆墙上的挂钟,已经五点多了。最近,丈夫留广不怎么在外边喝酒了,几乎每天都是一过七点就回家,得赶紧回家做饭了。不过,就这样回家非被淋成个落汤鸡不可。这可怎么办呢?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吃了一惊,猛地回过头去。

那是一个工人模样的人,就坐在佳子身后的位子上,长相可以说是丑陋无比。身上被雨淋得湿透,头发蓬乱。年龄在五十岁上下,胡子楂很浓,皮肤粗糙,厚厚的嘴唇歪歪扭扭的,脸上堆着令人讨厌的狎昵的笑容。穿一件白色的前襟带蓝条纹的衬衫,衬衫只有三个扣子,而且一个都没扣,露出混杂着白毛的胸毛。

不敢说谁见了都会感到厌恶吧,至少佳子见了这种人就恶心。拍肩膀的方式也叫人感到不快,说是拍吧,却好像是在抚摸。

“你是甲斐先生的太太吧?”工人模样的男人开口说话了。

佳子警觉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甲斐太太,不会错吧?”男人又问。

“你是谁?”

“至于我是谁嘛,你就不用关心了。”男人用一种奇妙的方式回答说,“倒是你自己,还是提防着点儿好。”

“你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我是说你先生,你得提防着点儿,不好好管理的话……”

“什么?”佳子对男人这种迂回的说话方式非常反感,“你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你是谁?”

“你不用问我是谁。我告诉你呀,你先生背着你在外边到处借钱,你要是不提防着点儿,将来你就得替他还钱,恐怕一辈子你都还不上啊!”

“借钱?”

“你看你看,你还不知道吧?”

佳子不说话了。

“提防着点儿吧!”

“我丈夫,他借了很多钱?”

“是啊,搞不好你就得卖身还钱!”

佳子听了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问道:“是跟公司里的人借的吗?我丈夫是个公司职员。”

“我说这位太太,你以为你丈夫还在公司上班哪?”

“什么?”佳子做梦也没想到丈夫已经不工作了,“你的意思是说,我丈夫辞职了?”

“是啊,早就辞职了,不信你回家问问他。”

佳子的心脏狂跳起来。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她默默地站起来,朝收款台走去。男人没再说什么,但佳子感到那个可恶的男人一直在盯着她。

推开咖啡馆的门一看,雨还在下。虽然下得小点儿了,不打伞还是走不了。佳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一边留意脚下,一边往家跑。她讨厌被那个男人看着,故意朝着跟咖啡馆窗户相反的方向跑,绕远就绕远吧。

回到公寓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淋透了,雨水啪嗒啪嗒地滴在楼道的地板上。

家门口站着一个戴着墨镜的又高又瘦的男人。佳子一直低着头,到了家门口才注意到有人,吓得她差点儿尖叫起来,紧接着从心底涌上来一种不快感,她不想被男人看到自己淋湿的身子。

“甲斐的老婆吧?”戴墨镜的男人说话声音低沉,带着威胁的口气。

佳子点了点头。

“你丈夫呢?”

“还没回来。”

“等他回来你就告诉他,阿佐田来过了。”男人说完一侧身,从佳子身边走过,到电梯间那边等电梯去了。

佳子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边开门一边扭头看着那个叫阿佐田的男人的背影。一道闪电划过,楼道里泛起蓝光。

原以为是一场暴雨,很快就会停的,可是直到丈夫留广回来,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

佳子没心思做饭。丈夫留广呢,跟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看电视。不到七点就回家了,好像是专门赶回来看七点开始的棒球比赛的现场直播。

留广一边看电视一边喝啤酒,佳子端来一盘下酒菜放在茶几上,不声不响地回厨房继续做饭。

佳子跟留广是经人介绍认识后结婚的。当时佳子是一家公司的白领,顶头上司给她介绍了这门亲事。

留广的老家在长野县,佳子曾经三次去长野看望留广的父母。当时,顶头上司天天对佳子说,留广是独生子,人也老实本分。佳子自己也这样认为。谁知道……

吃饭的时候留广也一直盯着电视看,随着比赛的进行,在那里亦喜亦忧。吃完饭,他悠然自得地点上一支烟抽起来。

这时,佳子再也忍不住了:“喂,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留广把脸转向老婆。

留广看上去有些憔悴,是因为胡子楂太长了吗?不,留广确实瘦了。以前面颊和腮帮子上的肉挺多的,现在显得少了不说,被晒得黑黑的脸上也写满了疲倦。

“你听着,我有话问你。”佳子决心已定,非问个明白不可。她觉得这时候自己的眼神一定很可怕。

“什么事?”丈夫的脸上露出些许笑容。

“听说你把公司的工作给辞了,是真的吗?”

丈夫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了。

佳子见状身上一阵发冷:果然是辞职了。

“你听谁说的?”丈夫用一种冷静口气反问道。

佳子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嘴唇不知不觉地颤抖起来,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看不清丈夫的脸了。她不愿意被丈夫看见,赶紧把眼泪擦了。我这个做妻子的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在丈夫眼里简直一钱不值!丈夫把公司的工作给辞了,如果不是别人告诉我,我还蒙在鼓里。什么是夫妻?难道就是丈夫把钱拿回家,妻子满怀感激之情接过来用这笔钱生活吗?女人跟男人结婚,仅仅是一种活下去的手段吗?她想到这里更是悲从中来,眼泪一个劲儿地往外涌。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事?”

“辞了工作的事!”

“刚一个月。”

“都一个月了?为什么?”

“嗯?”

“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跟你商量?跟你商量你会同意吗?”

“就算我不同意,你也应该……”

“行啦,不用把问题想那么严重。在我们男人的世界里,这是常有的事。”留广看着别处,一字一顿地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自己开一家公司。叫你尝尝当总经理夫人的滋味。”

“你怎么信口胡说呀?开公司,钱从哪儿来?”

“为了筹集资金,我这儿正忙着呢。你不用担心。”

佳子左手捂着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替我担心?”留广问。

“当然了。我心里害怕。”

“不用害怕,没事儿。”

“发生什么事了?我是说你原来上班的公司。”

“没什么大事,就是合不来。我呀,作为一个男人,想干一番大事业了。其实我是一个很有才能的人。”

佳子又叹了一口气:“你借了很多钱,是真的?”

“啊,他妈的!”留广愤愤地骂道,“到处都有这种嚼舌头的王八蛋!讨厌!”

“具体借了多少?”

“不多,用不着你担心。”

“为什么要借钱?你借来的钱都干什么用了?”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用担心。你就瞧好儿吧!”

“瞧什么好儿?你有什么好儿让我瞧?我以为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才跟你结婚的,天哪!我可怎么办哪!”

“真他妈啰唆!”

“今天一个叫阿佐田的人来了,在咱家门口等你,那个人是谁?”

“谁都不是!就是个熟人!我的事不要你管!”丈夫抓起啤酒瓶,怒气冲冲地站起来,跑到阳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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