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现在缺什么吗?”艾拉·温特沃思说,“现在就缺一点证据,好让我拿给法官换一张拘捕令来。”

“你是那种什么东西都想抓在手上的人。”我说。

“我就是这种人。”他说,“先把容易的抓在手上再说。我记得我爸教我打撞球的时候说,‘孩子,别挑球。那种要先撞到桌边,再反弹回来的那种,或是先要撞到一颗,再把另外一颗撞进袋里的连杆花招,留给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吧。’”

“这建议很棒。”

“是啊。”他说,“刚才我是扯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爸这辈子根本没有碰过撞球球杆。我是在撞球台旁边听别人说的,我看准下三颗连在一起的球,想表现得酷一些,结果当场失手,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有人这么冷言冷语地跟我说。”他有点怨恨地摇摇头,“可我他妈的就是忍不住。”

“只要让你看到这种情况,你从来没有忍住过。”我说。

“对啊。”他边说边站起身来,“可我还这么年轻。总有希望嘛。我要去查查,看看能不能从那个心理医生身上发现点什么、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找到这家伙的前科。也说不定我质问他昨天到哪里去了,这家伙涨红了脸,就坦承犯案了。”

我们又握了一次手,他就朝上城方向走去了。“这人不错。”我跟TJ说。

他没搭腔。我转头去看他,他用手掌遮在额前挡住阳光,不知道在看什么。“我好像看到什么人,”他说,“可是又好像不是。”

“纳德勒?”

“我又没见过他,怎么知道是不是他?”

“你既然没见过他,又怎么知道不是他?”

“啊?”

“算了。”我说,“我想回家,你呢?”

“我要到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去晃晃,”他说,“打听一下莉雅的死讯被传成什么样子了。”

我慢慢往家里走去,一路想着我接下来该干点什么才能早点把这个案子破了。一进门,埃莱娜就说,我回来得正是时候。

“我想去看电影。”埃莱娜说,“我觉得很无聊,就把店门早早关了。这个星期才过一半,又是个下午,我决定去看场电影,这是我想到最堕落的事情了。”

“你真是活在温室里的花朵。”

“一点也没错。”她说,“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大男孩。”

“你想看什么?”

“国际戏院有部亚当·桑德勒的电影。”

“你在开玩笑吧。”我说。

“看吧,会很好玩的。一张票只要三块钱。因为不是首轮,所以票价很低,特别回馈。”

“彻底错过这部电影才是最好的回馈。”我说。

她看看手表。“还有十七分钟,你觉得我们可以在十七分钟之内,赶到五十街跟第八大道的交会口吗?”

“可以。”我说,“恐怕可以。”

我们回家之后听到克里斯廷的留言。我应该回电话给她吗?我回了,对方响起应答机的声音,我跟克里斯廷说我是谁,听到她的留言回电话给她。“如果在家的话,”我说,“请你拿起电话。要不,请你听到留言之后,回电话给我。我今天晚上应该——”

我话还没说完,她就把电话拿起来了,“斯卡德先生?抱歉。我刚才在别的房间。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对了,其实我也知道不应该麻烦你……”

“出了什么事情,克里斯廷?”

“我刚刚接到一个电话,彼得打来的。”

“彼得·梅雷狄思?”

“没错。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我刚巧站在应答机旁边,我一直在想,不过接一个电话嘛,真的有这可怕吗?”

“你接了?”

“没有,因为你让我不要接任何电话。”

“很好。”

“但我觉得很奇怪,你知道吗?我的意思是说,最近有一大堆我不认识的人打电话来,大部分都是报社记者,我把他们的留言全部清除了,根本不想听第二遍。”

“你没有必要搭理那些人,他们只会打扰你的生活。如果你完全不理他们的话,过一阵子,他们自己就觉得没意思了。”

“我明白。但是,彼得不一样。”她停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他希望我能回他的电话。”

“我想目前回他的电话并不合适。”

“为什么?”

我给她一个答案,但是,如果我能加上原因才能更具有说服力。我不想让她跟彼得讲话,什么道理?我自己也说不上来。我当然不可能认为纳德勒医生会变成一阵电波,从电话线里冲出来把她射死;但我就是不想让她跟她的前男友或是其他人通话。

“如何?”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然,最终怎么做,还是由她自己决定。除非我能把她的电话砸了,否则的话,我并没有办法干涉她接谁的电话。

“警察来过这里。”她说,“温特沃思警察。”

“温特沃思警探。”

“哦,这样一定很失礼。把警探当成警察。幸好我什么也没说,我只叫他温特沃思先生。他人很好。”

“的确不错。”我说。

“他说他会派警察来保护这幢房子,但我觉得什么动静也没有。我一直站在窗帘旁边,朝外面偷看,连半个人影也看不到。温特沃思先生说,我当然看不到。也许警察在外面,也许他们根本没来,谁知道呢?”

“你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我又不能开门,拿些牛奶饼干给他们吃,他们在不在外面有什么差别呢?我的意思是:就算我知道他们在外面,又怎么样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

“谢谢。被关在门里,真的很奇怪。我想要叫比萨,但我不知道可不可以。你说,我不能开门,但是,如果有人送比萨过来,我都不可以开门吗?”

我开始了解被分派去保护证人的人,到底有多痛苦。我正在想答案的时候,她又说话了:“没关系,反正家里还有很多吃的。我是不是快把你逼疯了?如果是的话,请不要客气,尽管跟我说。”

“不会,我知道你很难过。”

“关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能做,只好自己跟自己说话。哦,对了,我想起来我原本要跟你说什么了。”

“你要说什么?”

“差点忘了。你不是要我去查一查,家里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吗?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强盗抢走了,却没有还给我们?”

“有没有?”

“应该有。”她说,“但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个线索。我的意思是说,这东西一点也不值钱。虽然不见了,也不表示被人拿走了,只是不见了而已。”

“到底是什么东西?克里斯廷。”

“你有没有听说过菱孟矿?”

“好像是一种宝石。”

“一般来说,称之为半宝石。连宝石都够不上。就是那种玫瑰红的颜色,但是……你要不要到我家来,我拿给你看?”

“已经不见了,你要拿什么给我看?”

“那是一对耳环。”她说。

“哦。”

“这也就是我为什么会知道有东西不见了的缘故。现在只剩下一只了。”

“对了。”我看看手表。我本来想去聚会的,管他呢。“我马上就过去。”我说,“确定是我来了,再开门。”

“我会的。哦,斯卡德先生?你可不可能……算了,太蠢了。”

“你说,没关系。”

“那我就说了,”她说,“你可不可以带一盒比萨过来?”

我以前见过这种石头,在橱窗里,但我不知道这种石头叫什么名字。她跟我说,这种石头叫菱锰矿,因为太软也太脆了,所以并不值钱,但她觉得很好看。

“是很好看。”我同意。把耳环拿在手上,从不同的角度端详。这种石头很平滑,触感很好,隐隐生寒,镶在菱锰矿周围的托子是银质的。

“这副耳环是我买的。”她说,“那时我在韦尔兹利念书,耳环是我在纽约迈克尔道格街一家小铺子里买的。这家铺子已经不在了,我想是经营不善的缘故。不贵,大概是三十五块吧,反正不到五十块。我买来当她的生日礼物。”

“这副耳环一直是好端端的,最近才……”

“应该是这样吧。但是,你要知道,耳环是很容易掉的。特别是这种夹的,她有耳洞,耳环多半是穿耳洞的,只有几副是夹的。那几副都很好看,有的时候,她也喜欢戴夹的耳环。夹的耳环特别容易丢,也许这副耳环是我送的,所以,她弄丢了也不好意思跟我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也许她没来得及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们俩坐在厨房里,桌子上面有个打开的比萨盒子。她已经吃了两片,现在在吃第三片。“想吃比萨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代替不了。”

比萨不是我的第一选择。我从早餐之后,就没有吃什么,除了跟埃莱娜一起看亚当·桑德勒的时候吃了一点爆米花之外。这比萨不算难吃。

我们谈了一会儿,然后,我把耳环放在灯光下。“可不可以借给我?”

“当然可以,你认为——”

“他拿走了一只?可能没有吧。如果真让我们发现他拿走一只,我还真想问问他,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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