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我亲眼见证荻原顺利地死于血洎之中。

“顺利死亡”这个说法或许很奇怪,但对于我们来说却顺理成章。

我穿过公寓4楼的走廊,朝最西头的房间走去。左手边是一溜房门,而往右转过头,能见到比这里更加陈旧的建筑。“荻原平常就是从这边注视着住在这幢公寓里的古川朝美啊。”我恍惚中想到。

我走到412室门口,同其他房间不同,这间屋子的房门被刷成了淡淡的蓝色,这是荻原在前两天刚上的漆。

“刷两遍的话,下面的东西就看不到了。”他平静地说,尽管脸和手都沾上了点点油漆,却依旧刷得非常仔细。当时,住在这房间里的古川朝美虽然有点担心,说:“会不会被管理员骂?”但实际上,她的心里应该是很高兴的吧。

“没关系的啦,刷得漂亮点,管理员高兴还来不及呢。”荻原快活地笑答,转头征求我的同意,“对吧,千叶?”

“我可不是管理员。”

“我当然知道啊。千叶先生,你这人真奇怪。”荻原说着咧开嘴笑了。

那个时候他一定没有想到,他正在上漆的房门内侧——古川朝美的房间,将会是他的葬身之地。

我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没有上锁,就拉开门走了进去。门口水泥地上扔着一双男式运动鞋。鞋柜上的花瓶打翻了,水流了出来,滴到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水滴滴落的方式一如外面的细雨。

脱掉鞋子踏进走廊,我看了下钟。刚才一直都窝在闹市街的CD店里试听音乐,一不留神就来迟了:我不禁寻思:“不知荻原是不是死了,死因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走进起居室,只见荻原正仰天倒在地上,手按胃腹部,菜刀柄从他腹部一侧突出来,我忙―个跨步到其身边蹲下。木地板上淌满了从他身体里流出的鲜血,他的拳头肿得很厉害,可以想象,他一定是和什么人进行了激烈搏斗。

“千叶先生……”荻原尚存一息。剃着板刷头的荻原颤动着,失去血色的嘴唇呼唤我,他的脸上依旧佩戴着那副一点都不适合他的眼镜。

决定了他的死亡的,正是我们死神,更确切地说,是提交了“可”报告的本人,而我此刻却因循就势地开口问:“是谁干的?”

“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荻原的声音沙哑,“大概就是朝美说的那个家伙吧。他逃跑了,快去抓住他……”他大概正与因大量失血而引起的贫血作斗争,紧咬牙关硬撑,牙龈都露出来了。“不然等她回来就危险了。”

“你放心。”

“但是,为什么?”荻原突然问,而我在听了他的前半句话后,凭直觉以为他接着会说出“为什么就我必须得死”这样的句子。因为,人类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必定会发出这样的叹息。出乎意料的是,荻原痛苦呻吟着说出的,却是这么一句话:“为什么……那个男人……会找到这间公寓来的呢?”

我感到一阵泄气。的确,威胁朝美的那个男人,似乎只有她的电话号码,但我相信通过电话号码找到住址的办法要多少有多少。“你现在还管这么多干什么?”我说。荻原按着自己的腹部,虚弱地眨着眼,发出声音说:“不过……这样……”集中在他眼前的血因他的气息而颤动,“也好……”

我听着他的声音,看到他通身浮现纯洁的光晕,感到非常不可思议。从调查他开始到昨天为止的7天时光,在我脑海中复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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