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风是微暖的, 戎玉坐在窗边,神清气爽地吹着风,嗅到了空气中青草和花香。

哪个都没有季礼身上的淡香好闻。

打开光脑, 星网已经把季演扒了个底朝天。

帝国军校的儒雅公子,季家流落在外十多年才找回来的私生子, 战宠培养的优等生, 唯一一个没有精神力还能驾驶机甲的奇迹,身残志坚的代表,在季家风雨飘摇的时期,又作为交换生,来到了星校。

而这位传奇人物季演,刚一脱离众人的视线, 就骂骂咧咧地支起腿, 挽起了袖子来:“操了,这些贵族就是事儿多, 装得我浑身难受。”

斯文病弱的贵公子形象荡然无存,活脱脱一个臭流氓。

戎玉看都没看他一眼,眼神就跟着季演脚下那只红狐狸的大尾巴飘荡。

尾巴飘到左边, 他眼神就跟着飘到左边,尾巴摆到右边,他的眼神就跟着摆到右边。

季演慢悠悠地打量他,口气不屑:“你还跟原来一样。”

戎玉有些无辜地笑:“有么?我还以为, 自己和善很多了。”

季演看了他一会儿,嗤笑了一声:“的确。”

戎玉想摸摸那只红狐狸,被红狐狸用屁股对着,只好悻悻地叹气:“凭什么你就能带宠物进来。”

“红岚是辅助类宠物,我必须通过它才能驾驶机甲, ”季演耸了耸肩,“要是你也是个精神力残废,你也可以带一只。”

戎玉问:“你的精神力还是治不好?”

“治不好,”季演一点儿都不遗憾,“你自己捅的一剑,你心里清楚。”

戎玉了然地点了点头。

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那么多话可说,毕竟他们所有的交集,都仅限于那个角斗场。

季演的精神体是戎玉给废了的,戎玉一剑穿碎了他的精神体。

季演并不恨他,相反,至今都有些感激,因为如果不碎了他的精神体,死掉的就是季演本人。

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在角斗场里,他们谁的命都不属于自己,不到一个人失去战斗力,没有人会放他们出去。

季演看了他一会儿,视线转到了窗外:“你跟季礼,怎么回事儿?”

戎玉眯着眼睛笑,眼里透出一点儿危险来:“你不如说说自己,你跟季礼是怎么回事?”

季演是条野狗,只对活下去和吃喝玩乐有兴趣,但瞧见戎玉的反应,却隐约起了兴致:“怎么?我要是想对他不利,你还要揍我?”

戎玉好脾气地说:“你不会想连最后一点儿精神力也报废的。”

季演没想到戎玉这么不留情面,骂了一句脏话,又恼火地看他:“你到底跟他什么关系?你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我没那么不识相,”戎玉眯着眼睛笑了笑,“朋友,特别好的那种。”

“所以你别欺负季礼。”

季演冷哼了一声,显然对他这种幼稚的说辞嗤之以鼻。

欺负季礼?他是幼儿园的小朋友吗?他真当季礼是个什么善茬儿不成?

季演本想给这个小朋友科普一下,他眼中乖巧好欺负的朋友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却被戎玉打断了话题。

“对了,上次的香水还给你。”戎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刚想打开包翻一下,包里就伸出黏皮糖的一只小触手,把香水扔了出来。

戎玉一手接住了,递给季演。

却瞧见季演惊愕的神色,看着他的包:“你那是……”

戎玉随口答:“我的宠物,史莱姆。”

季演忽然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来:“……宠物?”

他可是头一回瞧见,有人把别的精神体当宠物。

而且他要是没猜错,这应该是季礼的精神体。

尽管他自己的精神体早就碎了,但基本的识别力还是有的。

戎玉看向他:“怎么了么?”

“没什么。”季演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什么颜色的?”

戎玉给他看了看,季演眼中的笑意就越发深了。

……戎玉把季礼当朋友,但却能拿着季礼的精神体,还灌进了自己的精神力。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再一抬头,发现季礼正远远站在远处看着他们。

季演忽然笑了起来。

“戎玉,你手给我一下。”

戎玉眨了眨眼睛:“干嘛?”

季演垂首,吻了吻他的手背,仿佛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俊美青年,虔诚的吻手礼。

戎玉赶紧抽了回来,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你脑子进水了?怪恶心的。”

“确认一件事儿。”季演露出一个虚假的、属于贵族的微笑,慢慢咳嗽了一声,伸手抱住了小狐狸,轻轻扬起嘴角。

他找到好玩的事情了。

戎玉摆了摆手,一转头,高高兴兴地跑回了季礼的身边儿,拉着他躲到墙后头,低声笑:“你怎么来了?”

季礼却抿紧了嘴唇,盯着戎玉的手背。

季礼捉住他的手,抽出纸巾,擦了擦他的手背。

“你认识他?”

戎玉有点犹豫地点了点头:“……嗯。”

季礼又看了他一眼:“怎么认识的?”

“不太想说。”戎玉笑着答。

他可一点儿都不想给季礼描述,自己在角斗场,是怎么野兽一样讨生活的,小少爷是不会喜欢听这些的。

季礼没说话,垂眸沉默了好一会儿:“……那就不说吧。”

他想,等戎玉跟他在一起,早晚会告诉他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至于刚才那吻手礼……大约也只是一个礼节罢了,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戎玉看他的眼神儿一直是最温柔的。

体面的、成熟的恋爱,应该是浅尝辄止,像是妒妇一样盯着蛛丝马迹不放,那实在是太不体面了。

可季礼的心脏又咕嘟咕嘟地冒着酸水儿,这让他懊恼极了。

这时候的季礼还没有弄清楚,爱欲本不是纯粹高雅、干净而体面的。不是天堂传来的福音,不是礼堂里圣洁的钟声,不是纯洁无暇的云朵、蔚蓝明亮的天空。而是令他笨拙、下流而难堪,却仍不愿意放手的一团业火。

他说服不了自己,就只能捉着戎玉的手不放,不甘心地皱起眉。

戎玉想走,又被他拉回来了。

“说好的……”季礼微微皱起眉来,声音却越来越低。

戎玉愣了愣:“怎么?”

季礼微微垂下头,抿紧了嘴唇,气馁地松开戎玉的手腕:“算了。”

然后就被心领神会地戎玉给主动抱住了——这家伙终于想起自己答应了什么。

这时季礼心里的无名业火,又都化作了赞美诗,化作了天堂的福音,化作了甜美的金色溪流,全都汇入了那双湛蓝的眼瞳,仿佛夕阳下波光粼粼的静海。

“……是这样么?”戎玉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甚至不太确定自己的手应该放在那个位置。

他想,电影里朋友拥抱,似乎都是放在肩上的,但是季礼搂着他的腰。

有点痒,但感觉也还不错。

“嗯。”季礼绯红了耳朵,低声确认。

但这样似乎贴得更紧密了,季礼身上的冷香,就无孔不入地沁入了他的鼻腔。

再近一点,他还能听到季礼的心跳声。

小少爷的身上,却是暖的。

戎玉眯着眼睛,干脆把下巴搁在季礼的肩上了,懒洋洋地笑:“季礼,你感觉心情好点儿了么?”

季礼听到他的声音,耳朵更红了:“一般。”

“那再抱一会儿?”戎玉也很高兴,感觉自己占了小少爷好大的便宜。

“嗯。”

季礼想,偶尔放纵一下,也不是不行。

毕竟戎玉未来会是自己的恋人,这样想方设法地撒娇,他总应该略微满足一下他的。

季礼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问:“戎玉,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他耳朵上的红,蔓延到精致的面孔上,低声诱导:“你现在不管问什么,我都会回答的。”

戎玉思考了一会儿,忽然小声说:“你觉得,我怎么才能揉到季演那只红狐狸?”

季礼:“……”

作者有话要说:  更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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