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钺为人原极平和机警,酒保初同他说时,语近恐吓,知道话出有因,其中必有缘故,本不想同他计较。忽然看见大桌子上坐着七八个人,装束相貌,周身俱是匪气。内中有一个人更生得兔耳鹰腮,一脸横肉,一望而知不是善良之辈。许钺同酒保争执,他不住地在一旁斜视,带着一种极难看不屑的神气。许钺先还想忍耐下去,后来一想:“日前听说长沙城内出了一个恶霸,叫做老疙瘩罗文林。另外还出了一位英雄,叫做玉面吼白琦,非常了得,看今日酒楼上神气,必与这两人有关,何不趁此机会见识见识?自己不久便要出世,倘在此遇见不平之事,何妨伸一伸手,替人民除去祸害,自己再赶回家中料理料理,远走高飞。”想到这里,不禁勾起雄心,故意大声说话,原是取瑟而歌之意。心源过来解劝,一见面便知不是常人。及至问起姓名,才知是好友陶钧的师父,那一个道士也是剑侠一流。心中大喜。双方叙礼之后,许钺又把陶钧已得了一位剑仙为师之事说了一遍。他为人持重,因为侠僧轶凡是否收他为徒,尚说不定,故此把这一节没有说出来。

三人在酒楼上正谈得投机,忽然楼下一阵大乱。接着楼梯噔噔直响,上来一人。生得非常矮小,手中拿着四个铁球,在手上滚得叮当乱响;招耳掀鼻,尖嘴鹰目,眼光流转,一脸精悍之气。这人未上来时,楼上面酒客吃酒豁拳,声音嘈杂。这人刚一上楼,立刻全堂酒客停杯放箸,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九大爷”,随即深深施了一礼,满堂鸦雀无声。那人连正眼也不看他们,仿佛在鼻孔里哼了一下。早已由一间官座里挤出来的七八个人,众星捧月一般将那人簇拥到官座里去了。心源等坐的地方在偏角上,本不容易被那人看见,偏偏从官座出来的那一群当中,有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看见全堂酒客只心源等三人未曾起立,狠狠地打量了心源等一眼,径自进屋去了。那矮人进去后,全堂酒客重又乱将起来,这一次可与适才喝酒时情形不同,没有一个敢大声说话,俱都是交头接耳,叽叽咕咕。那些酒保也全都上来,赶往官座内张罗去了。先前伺候心源这一桌的酒保,却跑过来悄悄对心源说道:“客官酒饭如果用毕,就请回吧。”心源正要答言,忽见那官座内有一个人走出来,对着楼上面那一伙人只招呼得一句话,满楼酒客轰然四起,拿东西的拿东西,穿衣服的穿衣服,只听楼板上一阵杂乱之声,一霎时这百多酒客争先下楼,走了个干净。许钺耳聪,恍惚听见那人说的是“戴家场”三字。那酒保见心源假装听不见,知道他们三人尚无去意;又见这一班酒客纷纷走去,知道不会再有什么差错。恰好楼下有人唤他,便自走去。

许钺问心源:“酒保是不是又来催走?”心源道:“你猜得正对。我看今天这些人皆非善良之辈,想必是又要欺凌什么良善,在此聚齐,也未可知。”许钺道:“后辈日前来此收账,一路上听见人说,长沙出了一个恶霸,名叫老疙瘩九头狮子罗文林。想必这些人当中就没有他,也必与他有关。适才我仿佛听见他们说出‘戴家场’三字,大约就是他们去的地点了。”还要往下说时,黄玄极忽对二人使了一个眼色,便都停止不语。回头看时,官座门帘起处,那矮子已慢条斯理地走了出来,其余七八个人跟在后面。内中有一个生得特别高大,走到楼梯跟前,猛回头看见黄、赵、许三人,便立定了脚,待要说些什么似的。正在此时,楼梯噔噔直响,又跑上来一人,朝那矮子悄悄报告了几句话。那矮子闻言,双眉倏地一竖,也不再顾黄、赵、许三人,喊一声走,由这一伙人簇拥着下楼而去。

他们走后,先前酒保才上来招呼心源等道:“这番清静了,诸位请自在安心吃酒吧。我们东家知道三位是过路人,适才多有怠慢,特意叫我们这里的大师傅做了几样拿手菜,补敬三位。三位还要什么,我一同去取来吧。”说罢,转身要走。心源连忙一把将他拉住,说道:“你们有好菜何不早说?我们如今业已酒足饭饱,改日再扰你们吧。只是我不明白,你们开的是酒饭铺,先前我这位朋友要酒要菜,你们那一个伙计竟然不愿卖他,仿佛欺生似的,如今又来赔话,是何缘故?”酒保闻言,先抬头四下看了一看,才悄声说道:“本不怨三位生气。今天因为罗九太爷在此请客,这座楼面原不打算让给外人的。偏偏罗九太爷手下什么样人都有,照例不许人问的,我们这本地差不多都知道,只要遇见,自己就会回避。先前你老同这位道爷上来时,我们也不知是不是罗九太爷的客。及至坐定,要完酒菜,才知二位是过路客官,已经要了酒菜,怎好说出不卖来?后来东家知道,着实埋怨了我几句,说今天九太爷请客,是在怒火头上,非比往日,忠心伺候还怕出错,如何将座卖给外人?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不便催二位走,只得叫大师傅匀出工夫,将二位酒菜一齐做得,端了上来。原想二位吃完就走,不想又上来了这位客官,我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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