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唐忆贫逃跑后,夏烈就接手了“防艾剂”的最后研究。“男男关系”实验的第三次检测结果已经出来,出现急性感染期症状的只有一例,也就是说,三次检测的结果总共只出现二例疑似感染者。而过去未使用“防艾剂”的“男男关系”,第三次检测的疑似感染者高达百分之三十。很显然,“防艾剂”的研制已经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唐忆贫在未出事前曾向夏烈报告,“防艾剂”的最后一关是让药性迅速渗透到男女生殖器官的皮层深处,并保持一段较长时间的杀毒作用。这样,即使在性活动中出现皮层破裂等意外情况,也能有效地杀死病毒。唐忆贫的方案是把“防艾剂”中加入一些类似于“红花油”的刺激性物质让药剂迅速送达男女性器官的皮层深处。

这个方案无疑是最科学的,唐忆贫也进行了两期试验,结果显示——效果极佳,唯一不足之处是刺激性物质药性太强烈,直接影响了男女双方的快感,所以必须寻求一种途径,减弱——最好是消除这种刺激性!

夏烈心里明白,相对于这一项浩大的工程来说,他的这最后一关好比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

因此,夏烈的压力不是研究,而是唐忆贫的死活——如果唐忆贫还活着,对他来说就是一种巨大的威胁。除此外,“包装部”的所有工人如果知道了内幕而集体哗变或逃跑,这最后一步还得推迟三年才能完成。

这几天,夏烈除了正常从事研究工作,就是打听唐忆贫他们的下落和过问“工人”们的思想动态。

据黄元霸亲口告诉他,基地已经出动直升飞机去三个岛屿及其周边地区搜寻,但都无结果。他分析有两种情况可能发生的,一是四个人都已经死了,或成了老虎美食、或已葬身蛇口;二是他们还活着……

夏烈说,无论是哪种情况,必须生见人、死见尸,否则大家就不会有安宁日子,并催促黄元霸尽快查清。黄元霸说:“其实我的心情比你还急,但欲速则不达,我正在做充分准备,等到一批工具送到,我就会立即行动。”

夏烈又问起“工人”的情况,黄元霸也认为夏烈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谁也不敢保证义珍蓉在临走前没有留下“定时炸弹”。

“不过,”黄元霸末了又安慰夏烈说,“这件事我会尽快查个水落石出的。”

恐怖一天浓似一天地笼罩在阿花的心头。虽然她仍然一如既往和同伴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但她的心态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平静。她常常担扰:我已经感染了病毒吗?就算没有感染,万一义珍蓉回不来,三个月过去了,夏烈他们得到了所需要的数据,又会怎样处置我?想着这些,她就浑浑噩噩,没精打采,以至同伴还以为她病了。

自从义珍蓉逃跑后,阿花就没有过一天安稳日子。这让她想起义珍蓉临走前的千叮万嘱——不到最后关头千万不能将内幕告诉大家。现在她很真切地感受到,与其让他们知道可怕的现实,还不如让他们生活在麻醉之中,因为在恐怖中受煎熬等死,比任何酷刑更残忍!

这天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萧有劲拦住了她,笑眯眯地请她去办公室。

“去办公室干什么?”阿花警惕起来。

“没什么,你们六组的包装流程出了问题——也就是说把甲药品放入了乙药品的包装袋里。”

“这不关我的事,我不会出错!”阿花说。

“没关系。我们那里有监控系统,如果不是你,会还你一个清白的。”萧有劲仍然笑眯眯地说。

“去就去,反正不是我!”阿花把胸一挺,说道。

阿花随萧有劲走进办公室,早守候在里面的管理员就把门关上了。

“你们想干什么?我没有出错!”

“你会明白的!”萧有劲一改刚才的笑脸,目露凶光地说,“义珍蓉临走向你交代了什么?!”

“没有,你们不要瞎猜!”阿花叫道。

“好吧,你死到临头还不肯承认,就让事实说话。”萧有劲说着打开了遥控。

墙上的屏幕上出现了义珍蓉与阿花窃窃私语的画面……

阿花看着看着,终于崩溃了,“扑嗵”一声跪了下去:“不、不是我,是她主动告诉我的……”

“义珍蓉告诉了你,你还向谁透露过?”萧有劲追问。

“我向包装五组的万红娟透露了——不不不,不是我透露的,是义珍蓉写了张条子要我交给她……”

“我问你,你想死,还是想活?”萧有劲厉声问道。

“我想活,我想活……”阿花连声说。

“好,你想活,我就给你一条活路——宿舍如果还有谁知道岛上的秘密就及时向我报告。”

“一定报告,一定报告!”阿花叩头如捣蒜。

在“毒蛇基地”西北角,有一处岩石围成的天然“良港”,义珍蓉一行正是把船开到此处,才躲过了直升飞机的搜寻。

船泊在岩石围里不是长久之计,这里毕竟活动范围太小,一旦黄元霸派来大队人马,四个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直升飞机走后,义珍蓉就把船开出石围,试图去岛上寻找生存空间。可是他们来到岸边,却见树梢上爬满了毒蛇——黄竭色带花纹,三角头显得十分狰狞,嘴里吐着红芯子……

“全是毒蛇啊!”李根发倒抽一口凉气,“现在怎么办呢?”

“如果我们有几双下水靴就好了。”尹海波说。

“下水靴是不管用的。想去山上生存,必须有防毒服才行。”朱卫刚举目四望,叹道,“黄元霸选择这里作基地,看来是动过一番脑筋的。”

“我们缺的不仅仅是防毒服,还有淡水、食物和药品。”义珍蓉说,“到了这一步没有其他的办法,我们只能在岩石围里等,等着别人给我们送东西过来。”朱卫刚说。

“谁会给我们送东西来呢?我看盼着天上掉下东西来比这更现实。”李根发的口气明显带着不满情绪。

“还有谁能够到这里来?给我们送东西的当然是黄元霸!”朱卫刚认真说。

“朱先生说得对,我们就在船上待着,等黄元霸把我需要的东西送过来。”义珍蓉赞同地说。

“我看这个方案很好!”尹海波也听懂了朱卫刚、义珍蓉的话。

为了避开直升飞机的反复搜索,义珍蓉把冲锋艇又开回到刚才躲藏过的岩石围中。歇下来后,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随之而来——饥饿和口渴。

已经在岛上有过生存经验的尹海波于是从船上下到水中,从礁石上拾取一些能生吃的牡蛎和海草给战友们吃。

第一次生吃这些东西,除了尹海波,其余三个人都感到难以下咽,但为了摄取必须的营养和水份,都强迫自己吃下去。大家吃了几个,居然也能品出味道来。

是日无事,傍晚时分,两架直升飞机又出现在“毒蛇基地”上空,并超低空盘恒了数十分钟,然后又消失在茫茫暮色中。

这个安全岩石围距离岛上最近处只有二十余米远,白天偶尔还有毒蛇企图游过来。为了避免毒蛇的侵犯,义珍蓉把船开到离岸较远的天然小巷,将揽蝇系在礁石上。

天黑了,茫茫海面一派寂静景象,他们枕着波涛,仰望天上的星斗想着各自的心事。

有人说“失而复得”乃是人生一大快事,这一点不假,义珍蓉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尹海波了,想不到在这样的处境中又走到了一起。所以,尽管环境恶劣,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感到浑身充满了活力和激情。

爱情是世界上最唯美的东西,它不受金钱和环境的干扰,像《泰坦尼克号》上那对绝世恋人一样,越是苦难,越能体现爱情的无私和崇高。

“海波,在这个岛上,你凭着什么毅力一呆就是三年?”最先打破沉默的是义珍蓉。

“当然是信念。”尹海波简短地回答。

“这我知道。我是说除了信念还有什么在支撑着你。”义珍蓉追问。

尹海波此刻十分清楚,义珍蓉想听他说些什么。事实上,尹海波在岛上的几年,除了信念,支撑他的还有爱情——无情未必真豪杰,他是个凡夫俗子,说没有情欲那绝对是自欺欺人。他的恋人就是义珍蓉。在没有义珍蓉的日子,他靠幻想和梦境,经常和抽象的义珍蓉厮守在一起……可是。当真正的义珍蓉出现在身边,他又退缩了、胆怯了……这一切皆因为爱——爱就是责任和奉献,一个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不可能给心爱的人带来幸福,这个铁的事实让他把爱藏在心底,不敢示人。

“海波,你在想什么?我问你呢。”义珍蓉又催问了一句。

“我在想我们的处境,想黄元霸他们正在干什么,下一步他们还会有什么行动。”

“这些问题当然是要想的,可是总不能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因为绷得太紧脑筋会僵化,该想一些轻松愉快的事情——比如你的初恋情人啊什么的。”义珍蓉终于把话挑明。

“初恋情人?我没有。”尹海波故装糊涂。

“老尹,你真会装宝,我们局外人都看出来了——唐老师可是挑明了的。”朱卫刚以为尹海波有意吊女孩的胃口,有点看不过眼了。

义珍蓉的脸刹地红了,此刻她也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过直露。

“我说过,我没有这福份——朱先生,我的事你最清楚,我是认真的,没有装宝。”尹海波说。

朱卫刚心里一惊,轻声说:“老尹,对不起。”

短暂的沉静过后,李根发干咳几声,说:“抓紧时间休息吧,我们明天还需要足够的体力。”

小艇上又恢复了平静。今晚的风很小,浪也不高,义珍蓉望着基地的方向对战友们说:“你们抓紧时间休息,我来望风。”

“还是轮流来吧,你也需要恢复体力。”朱卫刚说。

“好吧,我就负责上半夜。”义珍蓉说。

“我负责下半夜!”李根发抢先报名道。

事实上李根发并没有等到下半夜,当他听到朱卫刚、尹海波在艇上发出酣睡的呼吸声,他就爬起来走近义珍蓉。

“还没到时间,就不睡了?”坐在船头的义珍蓉小声说。

“睡不着,”李根发嗓门很粗,但还是尽量把话小到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限度,“珍蓉,我好想单独和你说话——这样可以吗?”

“改天吧,不要影响他们休息。”义珍蓉说。

“好的,我们就这样坐着可以吗?什么话也不说,看着夜空?”李根发痴痴地望着义珍蓉。

义珍蓉点点头。两人坐了一阵,义珍蓉终于招架不住疲倦双眼打架,坐着就睡过去了……

这一夜无事,天亮后,也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险情。他们又回到了岩石围里——这石围中有一巨伞似的大岩石,正好罩住了小艇,即使直升飞机超低空飞行亦难以发现他们。

经过一夜的消耗,饥饿和口渴再次袭来,大家又下水寻找食物——这让他们感到,不能这样耗下去,必须尽快实施想好的计划。

黄元霸尚不知道他们所处的位置,义珍蓉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去岛上燃一堆篝火,让烟雾把基地的马仔引来。义珍蓉从“断魂地狱”带来的气体打火机正好派上了用场。

自信是生长在成功这块土壤上的一枝花,如果多次失败,哪怕这株花长得多么茂盛,也会凋谢和枯萎——这比喻正好应验了黄元霸的心态。

黄元霸曾经是多么自信,甚至义珍蓉、唐忆贫逃跑后,他的这种自信也没有动摇过一丝一毫。

但自从父亲死后,再加上一连两天义珍蓉他们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的自信终于崩溃了……他知道,一旦义珍蓉逃亡成功,带给他的将会是什么结局……为了防患于未然,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受他的影响,楚天红也赶紧回国提前办理移民,为逃脱国内的法律制裁做准备。夏烈虽然仍蒙在鼓里,但他只要一天不见唐忆贫的尸体,他就能感受到自己仍置身危机四伏中。

这天早上,一架小型直升飞机停在了草坪上。

直升飞机停稳后,却迟迟没有动静。过了好一阵,“工人”们才见阿德和一个马仔下来。这个阿德哪怕烧成灰,大家能认出他来。正是这个魔鬼,把他们掳到这里。阿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他突然来到这里,将会给大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呢?

此时,黄元霸正为找不到义珍蓉而焦头烂额。阿财走进来小心报告:“老板,阿德来了,他在外面等你的吩咐。”

“请他进来。”黄元霸把歪着的身子坐正。

稍后,阿德进来与黄元霸见过面,在高脚椅上坐下来,说:“黄叔,你要的东西我一样不少从香港采购来了。黄叔说有些事等见了面再议,不知是何事。”

“你说什么?”黄元霸有点心不在焉,“我正在思考其他的问题,没有听得清楚。”

阿德于是又重复一遍,并着重提出见了面才能商量的事。

“要商量的有几件事,第一,包装部从现在开始停止接收新工人;第二,这个基地我准备毁掉。在新基地没有选好之前,需要的货源请你们直接送往天堂医院。所以,你们在物色人选时,血型、组织相溶性抗原指数,都要严格把关,尽量缩小偏差。”黄元霸说。

“这样不是太危险了?而且我们三方面所承担的风险都很大。”阿德皱着眉头说。

“这也是权宜之计。”黄元霸叹了口气。

“我认为你们苦心经营多年的基地,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轻易放弃。重新找地方,除了花费金钱,更要花费时间。我们老板让我转告黄叔,不到万不得己最好不要放弃。”

“本来就是万不得已,我要和你商量的最后一件事——那四个宝贝。”

“还没有下落吗?”阿德吃惊地问。

“有下落的话我怎么会轻意做出最坏的打算呢?看他们的身手,我感到很棘手。”黄元霸悲观地说。

“我知道,老人家已经被他们……”阿德低声说,随后又扬高声调,“他们再厉害也就四个人,以我们这个庞大的组织对付他们,应该是不会有多大问题的。”

“俗话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情况越来越复杂了,你来了如果还找不到他们,我们就要做好散伙的准备。”

“不会有这么严重吧?”阿德吃惊地望着黄元霸。

“这还是往好处想,如果想得更复杂一点的话,他们逃出去后,先是对这里进行围剿,接下来国际刑警在全世界范围内对我们实施追捕——你说,这还不严重吗?”

阿德惊得目瞪口呆,很久才点点头说:“我们是该不惜一切代价找到他们。黄叔,你吩咐吧,需要我干什么?”

“你带过来的东西呢?”黄元霸问道。

“还在机舱里。”阿德答道。

“先卸下来,”黄元霸站起身说,“这些东西都是用来对付那四个宝贝的。”

黄元霸和阿德走出房间来到直升机前面,几名马仔七手八脚从机舱里卸下几包东西堆在草坪上。黄元霸从身上取出小刀割开包装,展现在众人眼前的竟是七、八套皮制的“防毒服”!另两只木箱里装的则是药品和特种枪弹。

“黄叔,东西没错吧?”阿德问道。

“没有错,辛苦你了!”黄元霸在阿德的肩上拍了几下。

“黄叔说用这些东西对付那四个人,我还是不太明白。”阿德疑惑地望着黄元霸。

“我会叫你明白的,”黄元霸解释说,“我初步估计那四个宝贝可能藏在‘毒蛇基地’,我们准备派人去毒蛇基地搜寻,这些服装和药品就是用来防毒蛇的;如果他们不在毒蛇基地,那么就一定是躲在猛兽乐园,要上岛搜寻,必须先把野兽麻醉了装进铁笼,才不会伤害自己人——你带来的特种枪弹正是麻醉弹。”

“原来如此,还是黄叔想得周到。”阿德恍然大悟。

“现在你应该明白你该干什么了,我没有具体的安排,无论采取什么手段,你只要把那四个宝贝的尸首交到我的手里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行动细节你去和阿财商量,我在家里等着听你们的好消息。”

黄元霸在马仔的拥簇下离开没有多久,阿财就走过来。阿德拉着他的手说:“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阿财说:“老板让我配合你,我们先找个地方拟一个初步方案。你说这样可以吗?”

“好的,你一直在办这件事,有疑问我还要向你讨教呢。”

“不用客气。”阿财说着把阿德引进一间简易客厅,说,“其实我和你一样,现在是一张白纸。”

“这么多天了,难道一点线索都没有吗?”阿德感到不可思议。

“很惭愧——这几个人实在太厉害了,现在我才见识到了什么叫国际刑警。”阿财先坐了下来。

“我认为并不是他们有多厉害,这是很次要的,”阿德清清嗓子说道,“人越是受到死亡威胁的时候,越能发挥身上的潜力。他们能做到这样,是因为不想死。所以具体行动的时候,我们不能轻敌。”

“这是脑袋搬家的事,怎么敢轻敌呢。”阿财说。

“我们也不要太高估对手,这里毕竟是生命绝地,即使岛上没有毒蛇和猛兽,光食物和淡水这两样东西的匮缺,拖延时间就可以把他们置于死地。”阿德说。

“你说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拖延时间你敢保证不出意外吗?如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牵系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谁敢有半点马虎?”阿财苦笑着摇着头,末了问阿德,“如果今天行动的话,你需要几个人?先去‘毒蛇基地’?还是先去‘猛兽乐园’?”

“先去猛兽乐园的工程太大,那么多老虎一头头麻醉了还要装进笼子……四个宝贝万一不在那里,岂不白辛苦了?”阿德征询地望着阿财。

这时,有一个马仔急急赶来报告:“财哥,我们在眺望台上发现毒蛇基地有炊烟升起!”

“走!”阿财向阿德挥了挥手,说:“如果毒蛇基地真有炊烟,我们就先上毒蛇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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