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的主人矢野晋吉,自从遭到抢劫,就养成了一种习惯,在人群之中,脑袋象拨浪鼓一样东张西望,打量着过往行人。真是把人的肺都要气作了。正值年尾缺钱花的时候,货款被抢走了,这还不算,强盗美其名曰说什么怨社会。社会能赔我的钱么,真是岂有此理。

除夕这一天,晋吉也没停闲,开着轻型小车沿着街辽转悠,他一面仔细地观察路旁的行人,一面又窥视着迎面车子里的人。

他的车正遇上红灯停了下来。这时候,他两眼紧紧地盯着川流不息、横穿马路的人群。

“啊!”晋吉不由得叫出了声。

他发现了那个强盗。不错,正是他。四方脸,浓眉毛,装束也和那天一样,茶色短大衣,白手套。晋吉打开车门飞奔了出去。

这时候,刚巧信号灯换成了绿色,汽车的行列开始蠕动了。晋吉的车却原封不动。挡住了后面车辆的路,后续车辆“呜!呜”一个劲儿地按喇叭。此时的晋吉顾不上这些了,他一心要抓住强盗。

晋吉冲入人群,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胳膊:“强盗!”他声音嘶哑地喊道。

行人们都惊奇地望着晋吉和那男人。那男人被晋吉抓着一只胳膊,并不显得慌张:“别胡说八道!”这个声音,晋吉也记得,完全没错。

“你是强盗!不是你从我的酒店抢了钱吗?”

“喂!认错人了吧。”

“就是你!”

“莫名其妙。快把手松开!”

“什么?松开!”晋吉叫嚷着,他看见两名巡街的警察正朝这边走来。于是呼唤道,“警察!”

两名警察拨开人群跑到跟前:“怎么回事?”高个子打量着晋吉和那男人的脸问道。

“这小子是抢我家酒店的强盗。”

“强盗?”

“纯粹无中生有。”那男人深深地耸了耸肩膀,“他恐怕是认错人了吧。”

“他就是正通缉的连续抢劫案的罪犯。”

“什么?”警察的语气变了,他俩互相望了一眼,又看了看那勇人,两名警察小声嘀咕了几句,“这家伙的确跟通缉相片相似。”转过脸对那男人说,“对不起,跟我们到警察署去一趟吧。”

“好吧。”那男人痛痛快快地点头答应了。

晋吉对于那男人的痛快感到意外,不过,他仍然深信这小子就是强盗。

警察把那男人和晋吉带到附近的派出所,从那儿给连续抢劫案侦查总部打电话联系。那男人对于警察的举动不仅毫不惊恐,反而面带笑意,跷着二郎腿有节奏地颤动着,仿佛在欣赏着警察们的演出。晋吉斜眼瞄着那另人,心想他万一逃跑。豁出命也要抱住他的腿。可是,全然不见那男人有逃跑的意思。

不久,开来一辆警车,把晋吉和那男人带去侦查总部。两个人到了侦查总部之后。刑瞥们一看,那男人,真和通缉相片一模一样,不由得个个暗自高兴,心想果然没出今年就捕获了罪犯。但是,对那男人还是采取了慎重的态度。

“请问贵姓。”老练的刑警宫地郑重其事地问道。

“我叫小柴胜男。二十五。推销员。”那男人爽快自如地回答。

宫地掏出香烟,并且让给那男人一支:“家住哪里?”

“池袋。确切地说是丰岛区东池袋。”

“知道为什么被带到这儿来吗?”

“也许因为我长得象抢劫案中的罪犯吧。”小柴胜男耸了耸肩膀,吃吃地笑着,“当然,我不是强盗。”

“可能的话,说说你不是强盗的证据吧。”

“通常所说的不在作案现场的人证么?”

“通常?”

“通过看电视和推理小说,一般在这种场合,要有人证明自己作案时并不在现场,是不是?”

“唔,是吧。”宫地尴尬地笑了一声,“我现在具体地问你,本月二十八日夜间九点至十点,你记得你在什么地方干什么事吗?”

“三天前么?恐伯是在家里,差不多那个时间我都在家看电视。”

“二十九日夜间九点至十点呢?”

“在家看电视呀。”

“三十日,就是昨天夜里十点至十一点呢?”

“同样啊!没有钱,所以晚上几乎都不出门,在家看电视。”

“你这叫什么旁证。”

“普通的正经人,晚上大都在家看电视嘛。那不是很自然的事么?”小柴神态自若的说。

宫地让同僚暂时替他审讯,走出了审讯室,正等候在门外的晋吉赶忙问:“坦白了吗?”

“没有。他不承认是自己干的。”

“岂有此理。就是那个小子。难道我还记不住抢了我钱的人!”晋吉连珠炮似地说着。

老练的刑警看着晋吉那种不服气的样子,苦笑道:“我现在打算把其他受害者也请来,您们一起认一认他吧。”

首先被叫来的是二十九日遭到抢劫的家俱店老板。绘侦缉相片,晋吉曾见到过他。他一到侦查总部,隔着窗玻璃一看,便高声地嚷起来:“是他!就是他!抢劫我家的正是这家伙。”

“没有认错吧?”宫地叮问了一句。

“绝对没错。就是他。”家俱店老板重重地点着头。

侦查主任工藤警部慢吞吞地走过来,问宫地道:“怎么样?那个人真是强盗吗?”

“两名受害者都确认无疑。那个人的长相也确实和侦缉相片一样。衣着也相同:茶色短大衣,白手套。但是——”

“但是什么?”

“刚才审问了一下,他神色自如,毫不在乎。”

“提出了什么确凿的证据吗7”

“如果他提出了确凿的证据,他毫不在乎,倒易于理解。他说他在发案期间,一连三天都在家里看电视,关键的地方含糊其辞,这就不能不让人感到奇怪了。”

“这是不可靠的回答。”工藤警部轻轻一笑。心想这种回答,一攻则破,“还有一位受害者怎么没来?”

“我正准备打电话叫百货店经理蛟岛来。估计他来了也和这二位一样,证明抢劫者就是该犯。”宫地武断地说完,便拿起了电话筒。拨通兰蝶百货商店后,“我是侦查总部。”

宫地话音刚落,对方那个熟悉的声音便急不可待地说:“我正要给您挂电话哩。”

“有什么急事吗?”

“逮住了!”对方气喘吁吁地回答。

“逮住谁啦?”

“谁?这不是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强盗!逮住了抢我商店的那个强盗。”

“……”

“听着没有?”

“听着哩!”

“那个家伙真是厚颜无耻,今天居然又大摇大摆地来逛我们的商店了。一个店员报告我说,店里进来一个和通缉相片一模一样的人,我起初还不相信。侦察先生,您能相信吗?一个强盗若无其事地来逛自己抢劫过的商店,简直不可思议。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果真就是那个强盗呀。”

“后来呢?”宫地耐着性子听着蛟岛冗长的说明,赶快讲,“后来逮住了那人,是吗?”

“当然逮住了。正关在办公室里,请您们快点来吧。”

“那个人真是强盗?”

“哪能有错。肯定是强盗。他是连续抢劫的大盗,我们怕看不住他,您们快来吧。”

“好,我马上去。”宫地放下话筒。神色恍惚,如堕五里云雾之中。

“看你那副奇怪的样子,怎么回事?”工藤问道。

宫地把他和蛟岛通话的内容,原原本本地学说了一遍:“真是怪谈,我去看看情况吧。那里大概是认错人了。我弄清之后顺便把蛟岛带过来。”

工藤警部也说:“也许是逮住了相貌相仿的人吧。”

宫地急忙乘警车赶往兰蝶百货店。蛟岛正等在店门口,他一见宫地从警车钻出来,就急忙领他登上二楼办公室。宫地心里十分纳闷。真正的强盗刚被抓到侦查总部去了,而且正在审讯之中。这里又发现了一个,难道是孙悟空,会分身法,也许是蛟岛破案心切,紧张中认错了人吧。不过,他马上就会知道自己认错了人。

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两名身穿商店制服的店员,正神情紧张地看守着一位男人。

“他就是强盗!”蛟岛十分愤怒地说道。他那短粗的手指几乎戳到那男人的脸上。

刹时,宫地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坐在那里的男子,眼睛不停地眨巴着。像,太像了。和侦查总部正审讯的小柴胜男一个模样。不仅仅容貌相同。甚至茶色短大衣,白手套,这一身装束也完全相同。

“怎么样?我没有认错人吧。”蛟岛又踌躇满志地对宫地说。

宫地挨近那个人,目不转睛地打量着:“是你昨晚抢了这家商店?”宫地自己也觉得问的奇怪。恐伯是因为有小柴胜男的缘故,才发出了这样的问话。

“岂有此理!”那男人深深地耸了耸肩膀。态度也与小柴胜男相似,非常镇定沉着,“简直让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在支吾抵赖。这个家伙肯定是强盗。”蛟岛在一旁粗暴地叫着。

宫地没有理睬,他向那男人提出一个自己认为最量要的问题:“你姓小柴吗?”

“唔。我叫小柴利男。怎么啦?”

“那么,小柴胜男是谁?”

“是我哥哥。你问他干什么?”

“你们是孪生兄弟?”

“您知道的很清楚嘛。”小柴利男吃吃地笑起来,笑的样子也和哥哥一样,“因为出生在战争年代,从‘胜利’一词中每人取了一字,这是父亲取的名字。”

“您跟他罗嗦什么!”蛟岛恼火了,捅了一下宫地的肩膀,“还不快押到警察署去。”

“不用您说,我会带他去的。您当证人,也一起去一下。”

“好吧。哪伯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证明他是强盗。”蛟岛大声说。

宫地心想,等你见了小柴胜男,还敢不敢证明强盗就是弟弟小柴利男。

小柴利男和蛟岛上了警车。

宫地不由得感到这个案件棘手了。蛟岛在车里嘟嘟卿卿地发着车骚,似乎对宫地他们不给小柴利男带上手铐而不满。宫地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一路上,闷闷地思索自己的事情。恐怕包括蛟岛在内,三个案件的受害者都无法辨认这两个人之中谁是强盗吧。若是出现那种情况,该怎么办呢?

正如宫地所料,小柴利男一到侦查总部,总部里立即产生了一种困惑气氛。

“这是怎么回事?”工藤警部面带愁色,瞧着身经百战的老刑警宫地。

宫地耸了耸肩膀:“您都看见了,他俩是孪生兄弟。”

“这一点我知道。三位受害者见过了吗?他们比较一下看看,是不是也无法分辨这两个人?”

“估计是那样。”

“你想过没有?这将出现多大麻烦。”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宫地望着并排坐在审讯室的小柴兄弟。容貌相同,服装一样,他俩坐在一起以后,宫地已经不知道谁是胜男,谁是利男了。这是审讯室里空前未有的奇景。

“给我把三个受害人叫来!”工藤警部烦躁地叫道。

矢野晋吉和蛟岛三个人磨磨蹭蹭地走到工藤身旁。每个人都面带难色。

“那两个人中间,谁是强盗,认得吗?”

“……”

三个人都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晋吉勉强嘟哝了一句:“是右边那个。”语气是游移不定的。他马上又改口说,“大概是左边那个吧。”咕哝了半天,最后耸了耸肩,垂头丧气地说,“那么相似,我简直认不出来。”

“那么说,你们都分辨不出哪个是强盗喽?”

“分辨不出来。”家俱店老板也无精打彩地说。

“但是,总有一个是强盗呀。”蛟岛气乎乎地叫着。

“你们再仔细看看,商量一下。”工藤说罢,离开了他们三个人。

宫地走近工藤身边,把嘴凑到工藤耳边小声说:“审讯也不顺利。他们俩量复着同样的回答,一口咬定三天晚上都在家看电视,哥俩互相证明。”

“受害人也认不出来。嗬,全乱套了。”

“但是,两人之中必有一个是强盗。”

“你说的对。可是,我们逮捕哪一个呢?”

“不好下结论。真伤脑筋。”

“说不定两个都是强盗哩。”

“啊?”

“可能是哥俩合谋搞的这次事件,如果那样的话——”

“怎么样?”

“他们是充分利用孪生子的特长来作案的。早就预料到了受害者会眼花缭乱,无法辨认;我们困惑不解,无法逮捕。这一招儿十分

厉害呀。”

“经您这么一说,本案最初的奇怪之处就不奇怪了。他们作案不带墨镜,也不带口罩,这种反常行为的目的,正是要人们看清他们的面目,以便将来鱼目混珠,混淆我们的视听啊!”

“看来是这样。之所以戴手套,是因为双生子指纹不相同的缘故。这完全是一个蓄谋的案件。”

“那么,以同谋罪避捕两个人吧?”

“能那样就好喽。”工藤哭丧着脸,“一、我们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俩是同谋。二、即使是同谋犯,如果分不清谁是主犯,谁是从犯,也无法向检察院起诉。万一没有弄准确就起诉,失败了的话,咱们可无地自容啊!”

“但有一点敢肯定,罪犯除了他俩之外,绝不会有第三者。”

“是的。不过,每次抢劫都是一个人出面干的,而不是两个人。因此,在没有彻底查明到底谁是抢劫者之前,对谁也不能起诉。”

“难道眼睁睁地把他俩释放么?”

“依你说怎么办?”工藤又烦躁不安地敲着桌子,“我们既无法证明他们是同谋犯,又指不出哪个是行劫者。这样一来,他俩只有一个是强盗,另一个是无罪者。法律上明文规定,怀疑者不受罚。我们只能忍气吞声,暂时将他俩都释放,严密监视他们的行动,伺机抓住铁证,到那时,再新账老账一起算。你说是不是?”

“唉,明知是罪犯,又不得不放掉,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哩。”

“我何尝不是如此!”

小柴兄弟俩一听释放他们,似乎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都嘻嘻地笑起来。其中一个对刑警们说,“我们并不生你们的气。”工藤警部也不知道话者是哥哥还是弟弟。

“不管怎样,在这里让我们长了有趣的见识。”另一个小柴说完,哥俩肩并肩走出了审讯室。

“瞧!就这么得意洋洋地走啦。”宫地气愤而惋惜地对工藤说,“他们尝到了甜头,还会干的。”

“可能吧。但是,我会让他们后悔的。”工藤警部狠狠地说。

下午,又来了两位客人。早川说:“邀请来的旅客已全部到齐了。”

下午来的两个男人都约莫二十五六岁。京子对那个姓五十岚的某大学的研究生印象不错。五十岚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说是在某大学正在从事犯罪学的研究。

另外一个人姓田岛,京子一看就不顺眼,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他浑身充满了粗野味。听说他是东京的出租汽车司机,于是京子对他更敬而远之了。因为京子有几次叫车都被拒绝了,所以一直对出租汽车司机心怀不满。另外,在大公司工作的京子,对司机,浴室女郎不能说没有一点儿轻蔑的倾向。

田岛一到旅馆,立刻在酒吧间喝起酒来。看来他是海量,大口“咕嘟、咕嘟”地仰脖喝着。那种模样,京子怎么也看不惯。

“讨厌!”京子一边玩地球,一边对未婚夫森口嘀咕道,“眼睛贼溜溜的,态度也粗野。为什么要请他这样人来呢?哼!”

“不要太介意嘛。”森口笑了笑,“出租汽车司机就是那副样子。他们整天价把眼晴瞪得滴溜圆,寻找理想的乘客,所以养成了一种习掼。着起来可能让人不舒服,说不定心地还很善良哩。”

“是吗?”京子半信毕疑,用探索般的目光重新打量着酒吧里的田岛。京子也知道人不可貌相。可是,对于二十三岁的她来说,还是有些以貌取人的心理。

大学的研究生五十岚鼻梁上的眼镜片闪着光辉,来到了京子他们身旁,笑容可掬地问:“允许我一起玩吗?”

京子和森口互相挤了一下眼:“欢迎!我来记分。”京子说。

森口和五十岚开始比赛,五十岚也马上发觉靶棒只有九支,他露出奇怪的表情问道:“怎么少一支靶棒呀!”

“说是一周前,一支靶棒不翼而飞了。”京子把问过早川的话告诉了五十岚。

只有九支靶棒的比赛,总感到枯燥无味,因为出现的好球太多了。于是森口和五十岚只玩了一局就不玩了。他们三个来到大厅里,面对面坐在沙发上。

“研究犯罪学,很有趣吧?”京子望着五十岚眼镜后面那双柔和的眼睛问。

五十岚抿嘴一笑:“没有多大意思。可以说无聊,因为和刑警们逮捕罪犯的工作不同。”

“可您还是在从事这项研究啊?”

“嘿。”

京子认为五十岚的话是言不由衷,所以追问道:“您对什么样的犯罪感兴趣?”

“什么样的犯罪?”

“嗯。犯罪有各式各样吧,例如杀人、抢劫、诈骗等等。”

“我主要研究杀人。”

“那么,您对什么样的杀人感兴趣呢?杀人也有种种手法吧?”

“是啊!简直千奇百怪呀。”

“对哪一种形式感兴趣?”

“这个嘛,”五十岚抱着胳膊,望着天花板,度数很深的眼镜熠熠闪光,“犯罪,特别是凶杀,死者的面部往往带有某种特殊表情。”

“表情?”

“是的,表情。例如一个男人被嫉妒得发了狂的女人所杀害,那个死者的脸上,有某种憎恨,同时又有某种爱的表情。这反映出了犯罪者的表现。只要抓住这一点,顺藤摸瓜,便自然知道了凶手。这就是我所研究的论点。”

“整天研究犯罪,自已不想试试吗?”

“别再说了!”森口在一旁制止了京子这种放肆的发问,“提这种问题,有失礼貌。莫如——”,森口又面向五十岚,“乘走雪车来的时候,没听早川说起十万元的事吗?”

“十万元?噢,是不是猜中了招待我们的理由给十万元呀?”

“对啦。我们思来想去,也没有猜对。”森口耸了耸肩膀。

京子也随声附合:“是的。一直在找我们六名旅客之间的共同点,始终没想出头绪来。”

“说实在话,我也认为是个有趣的问题,一直在暗暗思考着。再说,十万元这个数目可不小哇。”五十岚嘴边泛出招人喜爱的微笑说,“请柬上写的是招待东京数人,所以我们都住在东京,这不能算是我们的共同点吧。”

“嗯。职业方面也都不同。”森口说,“我和矢部是月薪职员,您是大学的研究生,据说田岛是出租汽车司机。”

“妇女也一样。我是个普通办事员,太地亚矢子女士在那种土耳其浴室工作。”京子补充道。当她说到土耳其浴室时,加重了语气,并注视着五十岚的表情,可是五十岚的脸上没有出现什么变化。真有点让人失望,哪怕对亚矢子流露出一丝蔑视,京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那么是指年龄?”五十岚取出香烟点着火,然后歪着脖子说。

“说到年龄,”森口立即打断了对方的话,“五十岚先生多大喔?”

“二十五。”

“这么说,咱俩同岁。确切地说,我再过一个月就二十六喽。”

“那位出租汽车司机多大呢?”京子从大厅朝斜对面的酒吧眺望着。

不知什么时候,太地亚矢子和田岛对饮了。俩人有说有笑。京子心想,到底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大约也是二十五六吧。”森口说。

“那么说,愁眉苦脸的矢部先生也二十五六喽。”

“邀请我们的早川先生也二十五六岁。”

“看来年龄是共同点喽?”五十岚津津有味地喷吐着烟云,没有把握地说,“即使男人全部二十五岁,这种共同点太平凡了。说不定是一种偶合。女的怎么样?”

“我二十三岁。”京子说,“太地亚矢子说比我大一岁,今年二十四。我说年龄不是共同点。”

“好象不是。”五十岚也表示赞同,“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真有点儿玄而又玄啦。”

“这里面有没有犯罪的因素呢?”森口忽然问五十岚道。

五十岚的眼睛里显出惊讶;“犯罪?”

“我曾想起一本外国的推理小说,也对早川说过,却被埋怨和嘲笑一番。”

“在某孤岛上,旅客一个一个被杀害的故事。”京子解释道。

五十岚不停地点着头:“哦,那本书我也读过。没错。是克利斯蒂的《孤岛奇案》。十个人被困在孤岛上,一个一个地被杀掉,最后全部死了的故事吧。”

“正是。尽管知道小说与现实并不一致,可是一想到那本书,就放心不下。”森口瞟了京子一眼,对五十岚说,“您不觉得我们的某些情景与那个相似吗?”

“哪些情景?”

“这个地方,一旦暴风雪来临,不就与世隔绝了吗?简直和孤岛一样。通过请柬被召集到这儿来,这一点也相仿。”

“有些相似。”五十岚点了点头,脸上同时漾起一片微笑,“您是说在孤立的旅馆里,我们将一个一个被谁杀掉吗?”

“嗯。不过,我自己也觉得这种想法离奇。”

“想法倒是很有趣,不过,缺乏现实性。首先,这个旅馆并不孤立!据天气预报,近期内没有太大变化。”

“你那些不吉利的话早该收起来了!”京子皱起眉头,刚朝森口发了一句牢骚。

早川来到大厅,招呼他们:“晚餐预备好了,请诸位进餐厅用餐吧。”

京子一边从沙发上站起来,抬头瞄了一眼挂钟。六点刚过一点儿。看来晚餐是六点开始。餐厅不太宽敞,四周挂着花璧毯,人们一进来就感到一种舒适、畅快的气氛。餐厅中央有个大圆桌,京子他们进去时,田岛和亚矢子已经并肩就坐了。

“随便坐。请吧!”早川对他们三个人说。

京子和森口挨着坐下来,五十岚坐在他俩旁边。

“我今天试作了一顿俄国菜。如果哪位先生想吃什么,请千万不要客气,尽管吩咐,我一定满足客人们的要求。”早川乐呵呵地说——餐桌上摆着以肉和土豆为主料的俄国莱,当然少不了鲸鱼籽和黑面包,“请允许我和大家在一起用餐。”早川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环视了一周,“哎,还有一位没有来呀。”

——原来还差愁眉不展的矢部先生。

“我去叫他。”离门最近的京子站起来说道,“他住二楼哪个房?”接着又问早川。

“让客人去叫,实在过意不去呀。”早川客套一句,“每个房门上标有客人的姓,一看就知道了。”

京子从餐厅出来,拾级上到二楼。二楼走廊两侧各有四间客房,共计八间。每个房门上的确标有旅客的姓。京子和森口虽然订了婚,但毕竟还没有结婚,所以各睡一个单间。矢部的房间靠走廊的尽头。

京子站在矢部的门前,不由得耳边响起了亚矢子的话语——“他准是失恋。”难道他真是个失恋的男人吗?

京子举手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反应。忽然,她产生了一种不祥之兆,不由打了个寒噤。可能是由于想起了亚矢子的话,或者是森口讲的那些吓人话在作祟。京子一拧门把手,门未上锁,她把门打开了。屋里一片漆黑。

“矢部先生!在吗?”京子朝暗处叫着,一边用手在墙壁上摸索,寻找开关。灯亮了,看见矢部正趴在床上。

“矢部先生!”这一回京子稍放大了嗓门儿,仍不见矢部要起来的样子。她一靠近床头,强烈的酒精味扑鼻而至。京子紧紧皱起双眉。是喝醉了吗?森口也爱喝酒,但他不喜欢酩酊大醉。京子看见床头柜上搁着威士忌方酒瓶,里面的酒只剩四分之一了。旁边的杯子翻倒着。京子心想,他喝得可不少哇。

她马上发现酒瓶后面有个小药瓶,立刻变颜失色了。那瓶子上清晰的写道:安眠药。

啊!自杀!

京子一想到此,似箭离弦飞奔出屋,拚命地叫着:“快来人哪!”

餐厅里的人一下子都涌上二楼。

“自杀了!”京子脸色苍白,朝大家指着矢部的房间。

“自杀——?”早川重复了一句便急忙跑进了屋,其它人也随着早川鱼贯而入,矢部依然腹部朝下地趴在床上。

“先让我诊断一下。”五十岚对早川说,“我多少懂一些医学知识。”

“那就拜托您啦。”早川不安地对五十岚说。

京子瑟瑟发抖的手紧紧地拉着森口的胳膊。亚矢子也吓得面如土色。唯独出租汽车司机田岛,身子靠在门旁,嘴角连着神秘的微笑。五十岚拿完脉,扒开眼皮检查瞳孔,然后又拿起安眠药瓶,透着亮瞧了瞧,药片还剩很多。

“没有死。”五十岚朝大家微笑着说,“只是在舒舒服服地睡大觉哩。”

“他不是吃了安眠药吗?”京子问。

五十岚点了点头:“象是混在威士忌里喝了点儿。不过,瓶子里的药没有减去多少,这种量不会造成死亡。算啦,让他先睡吧。”

“真不象话,净添麻烦!”森口耸了一下肩。

早川说:“诸位先去吃饭吧,等一会儿,我把饭菜给矢部先生端来。”

“哼!搅扰大家。”亚矢子冷笑了一声。亚矢子所说的“搅扰大家”,不知是指矢部,还是讥削京子。京子把眉字拧成了个川字。

大家一个跟一个地走出矢部的房间,回到餐厅。

“啊!”这时候,不知是谁发出一声吓人的尖叫。是谁的声音呢?京子说不准,仿佛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的,因为迈进餐厅的那一瞬间,自己也看到了。崭新的木制圆桌中央,直直地插着一把登山刀,刀刃约有二十公分长,寒光闪闪。餐桌上几个酒杯歪倒着,酒漫了一桌子,仿佛在证明插刀时的强烈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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