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鹤,学名Anthuriumandraeanum,属天南星科花烛属,多年生草本植物。叶片长短适中,发自基部呈簇生状。花朵呈牛耳状,由花苞变态而成,称佛焰苞。有鲜红、深红、粉红、橙色等品种。色彩艳丽又具光泽,酷似蜡制品。肉穗花序金黄色。红鹤芋花叶兼美,轻盈多姿,亭亭玉立的红色佛焰花苞,形如合拢的手掌。然而红鹤的养植条件却颇为苛刻,全年需在高温多湿的环境栽培。夏季生长适温20~25度;越冬温度不可低于15度。它要求排水良好,常年处于弱光环境下。如果你想要栽培红鹤,须牵株或插扦,春季选3片叶以上的子株,从母株上连茎带根切下来,用水苔包小心翼翼地扎移植于盆内。你还必须特别注意使用含镁肥料,再将温度控制在27度以下,以免叶面生长过剩,影响开花。

也许,被它的美貌所吸引的人们,会不遗余力地呵护它,巧费心机地照看它,然而,在被人类发现之前,它却在适宜的环境下,悠然自得地自生自灭,完全不需要其他生物的帮助。

乔纳森将军说得不错,现在的艾莲,已经不适于生活在中国了。也许,由于他早年缺失感情,不会形成自己的生活习惯;可一旦他到了美国,成为组织的一员,被美国的文化沾染,他就彻头彻尾地改变了。而这种改变,似乎也不具备逆转性。

正如那绽放的美丽植物红鹤一样,艾莲形成了他独特的生存习惯——而最可悲的是,这些习惯出自人为培养——可以这样以为,他是美国军方秘密培育出的植物——“情人”,已经不适合在中国开花结果了。

艾莲似乎也觉察到了这种悲哀——还是由于胃部的感觉。这天下午,他挑选了河岸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地方,坐了下来。屁股底下枕着柔柔的绿草,几乎漠然地盯着那些忙碌工作的警员们。

他看着他们手持卷尺、相机,谨慎在环绕现场,可又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眼前只是一段空荡荡的运河。不一会儿,又开始下雨,细密的雨线打在河水上,激起一个又一个大小不等,时而幻灭的小泡泡。

艾莲坐在那里,对身旁的一切置若罔闻、无动于衷。

他眼中的神采渐渐隐退,自信的态度荡然无存。

回想“6.10”案件,直至今日已经过了这么久,可调查始终处于停滞阶段。尽管来自上层的压力一天重似一天,可刘队并不敢轻易地浪费警力去做无谓的追查。这就和战场一样,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耗费的永远是人力、物力和财力。刘队,作为区区一个刑警大队队长,甚至把他上面的局长也算是,有没有那个胆子胡乱浪费纳税人的钱财?!至今的会议,人们详细地探讨了各类证据的分析资料——包括是否会有其他的工具割取被害人的舌头;现场血迹的种种疑点;那两次照片上都出现过的女孩儿身份……种种如上,却并没有把调查向消失于空气中的嫌疑犯推进一步。那么,艾莲自己和他最好的朋友麦涛呢?以往,他们可以对着照片或者就是马桶,发表具有前瞻性、预言性的看法——其实有时候就是他们过于活跃的大脑琢磨出的一些异想天开的理论而已——在这个案子上也丧失了活力,连罪犯的性别和作案特性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麦涛是个中国学生,鉴于国内的心理学不太发达,而特种心理研究(比如犯罪心理学)的研究更是刚刚起步,不可能获取太多的资料用于分析。至于自己……哼,一个美国的职业杀手,难道还要假惺惺地帮助故乡的警方,再揪出一个杀手来?他已经和心理研究告别的好几年,以往的知识储备渐渐地淡化了,已经力不从心。他们两人和所有的警员一样,前者凭借小聪明,后者依靠多年经验,在这宗案件里苦苦挣扎,试图求得一线光明。

艾莲体会着前所未有的空虚,既矛盾又苦恼,坐在柔柔的草地上,迎着飘洒的细雨。

“要不要抽一支。”有人递过一支香烟。

“谢啦,”艾莲回过头却发现那人不是麦涛,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不好意思,我不接陌生人的香烟。”

这是乔纳森将军的劝诫,他忽然意识到了,又是一阵痛楚,难道我成了命运的奴隶?

那人却并不介意,调转香烟,塞进嘴里,也跟着蹲在草地上。

为表达歉意,艾莲掏出火机,“嚓”地响过之后,火苗跳跃而出,几秒钟之后,被雨滴打灭了。

艾莲借这个机会,细细打量身旁的男人:他留着一头黑色长发,在脖子后胡乱扎了个结。脸部轮廓分明,颧骨高耸,眼窝很深,两眼散出淡淡的光芒。脸边两个大酒窝轻巧地撇着。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艾莲觉得这张脸有些熟悉,又记不起来。

“那只是你的错觉,朋友,”那人向河边喷了个眼圈,侧过头来,咧嘴笑了,“我说,你们警察就是这么做事的?”

艾莲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警员们还在冒雨测量,他转回来惆怅地说:“对不起,我不是警察。”

“噢?很好。我也不是警察,同样也不是凶手。”他又笑了。

艾莲有些迷惑,这话什么意思?

“看来我引起了你的好奇心,朋友,那女孩子不错,可惜,死了。”

“你认识她?”

“不,我只是知道,昨天晚上她去找过你,可你不在。”

“你怎么知道?”

“很简单啊。宾馆里跑出个人头,所有的客人都搬走了,只有你和我除外。我是因为外出错过了精彩的一幕,回来后赶上了人们匆匆换房的场面,才从服务员的口中得知发生尸体的事情。而告诉我这消息的人,正是现在的死者。”

精彩……

“那么,你又怎么知道她找过我。”

“别紧张,朋友。刚才说了,我并不是凶手,只是回来的时候,顺便索要了整个三楼的居住情况,发现只剩下你和我两人。自然对你也多些关注,更何况你是尸体发现者。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我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从我的门前经过。我觉得有些奇怪,就悄悄开门看了一眼,发现有个服务员停在你房门前。犹豫了一下又走回来了,当然,她看到我吓了一跳。我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她慌张之间什么话都没说就跑开了,但我记住了她的样子。这些,她都没对你说起?”

“你刚才这句话,”艾莲也掏出一支烟,没急着点上,用怀疑的目光紧紧盯住那人,“你说,她没对我说起,那么,你也知道她后来找到我了!”

“是啊,”男人这次笑得更随和,“我也没必要隐瞒。因为宾馆出了命案,我也不可能不好奇。而有服务员悄悄找你这个尸体发现人,不能不让人想些什么。我本打算等你经过我房间的时候告诉你一声。可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呢?我没有听到脚步声。”

“是的,那是我的习惯。”

“很好的习惯,”那人接着说,“可这些无法避免我对你这个人的好奇。因此两三点的时候偷偷在楼层里转了两圈,我注意到你的房间有电话的响动,随后你就出去了。因此我猜想你可能是去见那女孩儿了。”

“很大胆的猜测,也很准确,那么你知道什么人可能杀死她吗?”

“这不是你要解决的问题吗?怎么能问我!朋友,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但愿对你有些帮助,好了,我得走了。”那人说完,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是的,他说的对,这是我的问题,可我该怎么做呢?

“喂,”那人走得很远,又突然转过身来,“喂,朋友。我在昨晚回来的时候,索要过宾馆记录,那上面没有318室出租过的记录,难道这不是很奇怪吗?”

“这话怎么讲?喂……”艾莲站起来,可那人转过街角,走远了。

是的,318室没有出租记录,可是,昨天我们就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对了,这不可能……

麦涛见到艾莲失魂落魄的样子,想不出劝慰的话来,只得跟着刘队静静地离开了。相处数年来,他第一次看到他那副德性,可又帮不上什么忙,也是心怀愧疚。可眼下不是内疚的时候,他便专心致志地检查宾馆登记。

随后他又连续拨出了几个电话,忽然,像被针刺过,他在坐椅上弹动了一下,“妈的,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啦?”刘队被他这么一叫,也赶忙凑过来,盯着电脑屏幕。

“不,不是。你看那个也没用,还是听我解释吧,”麦涛得意地翘起腿,微微侧着头,饶有兴趣地看着刘队,不慌不忙地说道,“318室确实没有记录,但是我知道是谁把这间房子借给了凶手。”

“你说什么?你真的知道?!”

“嗯!是这样的,我以前就曾经听说前台服务员这差事很肥,当然,经理会更肥一些。原因就是,他们有方法将客人的钱揣在自己口袋里。不过,那些大饭店的老总也意识到了这一问题,只是目前解决的方案还没有出台。想想看,假如电脑里一直没有318的出租记录,那么尸体的发现时间就应该提前,而不是在昨天。首先,我们要回顾一下昨天法医的报告,其中有一条说,尸体在被杀害之后,曾经被处理过,包括割下连着脖子的头部,以及被冷冻什么的。但不论经过了怎样的处理,这颗脑袋确实从三天前开始腐烂的,准确时间是6月23日到24日之间。那么也就是说,即使被害人有可能是在这个房间里被杀害的,这颗头颅也是在23或者24日才被从冰箱里取出来。细一想就会发现,这房间是凶杀现场的可能近乎于零!因为,宾馆里的冰箱很小,不可能放下整个尸体,如果凶手在这里杀人,而我们又没有找到头部以外的部分,只能是被他移走了。可再怎么说,宾馆也是个公众场合,带着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离开怎么想都是极度危险的。所以,凶手应该是在别的地方杀了人,而后把脑袋割下来冷藏,最后又带到宾馆里,等到有人发现。但是这就和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大量血迹相矛盾,但却和另一件事吻合,艾莲曾看见了一个身穿雨衣的人,脸部涂着迷彩油,雨衣上带着血。而这一次的头颅同样没有舌头,会造成大量的血液涌出,很可能和第一次一样,凶手用容器盛了这些血液,而后带来宾馆一番淋洒。这个问题放在一边,我们回头来看看宾馆的工作。在这里,工作岗位是有严格区别的。客房是客房,前台是前台,不容混淆。所谓前台就是我们一进大厅看到的两位服务小姐,当然不可能总是那两位,每天都要换班!而客房服务员并不会出现在前台,她们跟随自己的领班,在各个楼层值班。而客房的服务员,会对她所处这一层的所有房间了如指掌,哪一间是空房、哪一间是脏房、哪一间的有人居住,或是客人不希望有人打扰,她们必须做到心中有数。比如客人一旦搬走,她们就要进去打扫、整理,一切收拾妥当之后,便会通知前台,说‘某某房间可以出租了’,这样前台就会更新登记,将房间租给客人。而那些空房,每天都要检查、整理,即使可以一天偷懒,也不可能长时间偷懒,除非领班不想干了。那么,318室三天没被出租的记录就显得很不现实,因为那样,最多到命案发生的第二天,服务人员就会发现尸体!可是直到昨天,尸体才由对门的客人以及艾莲发现,这就说明,在客房服务员的眼里,这个房间一直是处于有人租住的状态,而且,必然得到了这样的指示,说那位客人不需要打扫,也严禁别人打扰!最好您现在派个人找领班问问这件事。”

刘队刚要打电话,麦涛继续说:“我昨天也没有想到,其实是个严重的疏忽。因为服务台所根据的数据是由前台提供的,那么必然有某位前台小姐对客房下达了错误的指示。也就是说,前台开出一个房间,给客房留下虚假的印象,认为这个房间已经有客人了,才不会随便进入。我一直认为,所谓的‘很肥’就是前台和客房领班一起对电脑记录作了手脚造成的。比如,我来到这家宾馆登记了一个房间,假设就是318室,前台收了我的钱,却并不作电脑记录,她拿出一部分钱来打点客房领班,领班收了钱分给其他服务员,大家就会按照正常的打扫方式处理这间其实有人居住,而登记为空房的房间,老总们从电脑登记上不可能查出什么。当然这也是铤而走险,如果老总或是经理临时要用那间客房,那么当事人也只有被开除的下场。然而这种情况毕竟少之又少,因此很多饭店的收入就这么揣进了个人的腰包!在这起案件中,不但发生了这种情况,而且还出现了完全相反的局面。某个服务员,我想很可能就是死者薛婷婷本人,她在23、4号那天正好呆在前台,出于某种原因,必须为凶手提供318室的房卡,当然,随便哪间客房都无所谓。她伪装开出了318的出租单据,但实际上只是供凶手使用。凶手可能给她钱了,也可能是她自己垫上的,或者再转移另一个房客的钱用在这里。总之,会让318室有收入和记录。因此,三楼的客房就会接到这条信息,认为318已经有人居住,也确实有个人——

死人!而且客人不希望打扰!但是我刚才打了几次电话,询问我的朋友这个想法是否成立,其中有一个绰号‘老威’的兄弟对我说那实际上是不可能的。他告诉我,假作电脑记录是绝对办不到的事情,因为如果开出了一个房间并取得了收入,那么最晚到第二天,这笔钱就会入账,而且记录会转移到会计部门的电脑上,没有相当的权限是绝对无法撤销这个记录的。即使像‘老威’这样的部门经理也没有干涉会计的权力。即使这家饭店的前台经理真的有这种权限,那也是不可能的。杀人案不应该牵扯到这么多工作人员,毕竟没有人敢学孙二娘公然开黑店!但是他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综合他的意见,我新的观点是,薛婷婷根本没有必要做什么电脑记录,因为除去客房部门的经理之外,没有谁会去费力查看电脑记录。而24日是周五,随后就是两天周末,薛婷婷只要通过电话骗过一天就可以了,到了周末,经理们是要排班休息的。一般来说,假如宾馆有六层,那么除去第一层大堂外,需要五个部门经理。到了周末顶多会有两个人值班。而平均每天会有一百个房间被开出,也有差不多数目的客人离房,只有两个经理,想查也是忙不过来的。虽然这段时间阴雨连绵,客流量可能下滑,但人们一旦养成了懒惰的习惯就改不了了。除此之外,只有那些饭店的文员们,拥有随时查看的权力。遗憾的是,漏洞正出在这儿,因为房间众多,文员们能偷懒就偷懒。还有一个人际交往的因素,除非你想整治某个前台,不然就不可能总是盯着她开出的记录,大家都是能闭一只眼就闭一只眼。因此,薛婷婷根本不必改动什么记录,就可以轻易弄出318的房卡,交给凶手。接下来的问题是,吸引对门房客去查看的电视噪音是怎么回事。我的观点是,三天过后,薛婷婷终于忍不住了,决定自己去查看一番。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最先发现那个脑袋的,不是艾莲也不是对门客人,而是薛婷婷!她当时可能吓得半死,也可能闻道血腥气就跑啦。但这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她下一步做出的决定。因为是自己开出318房间的记录,她不敢报案发现了尸体。所以就将电视打开,把声音调得很大。然后等待别人发现,一般来说,中国的客人不习惯投诉,所以他们被电视噪音吵到之后,最有可能采取两种办法,一是打电话给客房服务人员,要求查看;二是自己过去发出警告,其实这两者也没什么区别,反正发现者都不会再是薛婷婷了!我的兄弟对这个说法也有些异议,他认为薛婷婷是不会潜入客房的,因为从业人员私自进入客房是宾馆纪律的一大忌讳——哪怕只是一间空房,除非她不想干了。但我觉得这件事无伤大雅,不管是薛婷婷还是杀手本人,都只是为了吸引人们的目的。如果是杀手,那么游戏别人产生恐惧的心理更占上风。总之,薛婷婷在做了这一切之后,还是感到恐惧,因为毕竟要挟她的家伙杀了人。那个人还可能继续要挟自己,最可怕的是,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在巨大的压力之下,薛婷婷看准了艾莲的身份,既有美国绿卡,又和警方关系密切,才会找到她,使自己侧面成为一个‘污点证人’。但这也是一个冒险的行为,假如艾莲私自告诉警方,她仍然会面对审讯。甚至,我们该认为,如果没有保密,也许她还不会这么死掉。”

“到现在为止,我得出了以下的各种推论。第一,薛婷婷不是凶手,但可能被要挟,因此不得不帮助凶手,警方有可能在发现她并没有处理的要挟物品;第二,23,24号薛婷婷值班,她将318室开出,利用职权之便给客房服务留了假消息,也可能为了避免暴露自己而没有多嘴,反正只是时间问题;第三,昨天下午,有可能是她第一个发现了尸体,因为胆怯,将电视音量调大,引人注意;第四,她找到艾莲,把自己知道的线索讲出来,当然,隐去了自己开房的事实。这些结论中,第一条,我们可以派出……对了,您已经安排人却调查宿舍了。至于最后一条,也就是她找艾莲的原因,多少也是个侧面证明,因为我并不记得昨天调查的员工里有薛婷婷的身影,她理论上就没机会看到那张合影照片,那么,只能是她最先潜入房间时候看到的……”

麦涛话音未落,陈芳带着两名警员推门而入。见二人正在谈话,说了句抱歉,掏出一支信封,“刘头,我们在被害人薛婷婷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刘队接过来,从中抽出数张照片,上面尽是些不堪入目的交合场面。里面的男人因为背对着镜头所以只能看到肉乎乎的后背,而身下的女人,赫然就是薛婷婷。

“不用说,”麦涛这时候打趣地笑了起来,“你们找到了要挟用的证据。而且,上面应该没有指纹才对,我估计连邮戳都没有。”

刘队瞥了一眼麦涛,是的,他说对了。

“这东西在哪儿找到的?”他转而去问陈芳。

陈芳由于听到了麦涛的话,吃了一惊,“啊……这,这是在床下的一只箱子里,上了锁,我们把它撬开了……确实,没有邮戳和指纹。”

“很简单啊,薛婷婷为什么会被杀呢?当然有可能是凶手计划之内的,可至少不应该是在夜里三点后。不管怎么说,那个时候大家不是应该不是在睡觉么?所以,那家伙知道薛婷婷找到了艾莲,才打算惩罚这个多嘴的女人。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应该是跟踪,有某种理由相信,他居住,或者说存在的位置和这里不会很远,也可能有个监视地点。他既然能跟踪薛婷婷,当然也就可以不把这封信送到薛婷婷能收到的地方,而没必要邮购。同时,这样做也会给人造成强烈的不安感觉,认为对方是在自己可接触的范围之内。我猜薛婷婷一定认为这个人是宾馆内部的,所以才在外面约见艾莲。至于指纹,怎么可能……”麦涛还没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的,艾莲?你也觉得记录有问题,呵呵,我已经知道了,你要不要听听?”

……

恍然间,艾莲似乎重新振作了勇气,迈着步子,走向路旁一辆计程车。

有些东西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他以及麦涛并不是无用之人——至少眼下麦涛不是,他根据自己的推理,向着案件的内幕靠近了一大步。所谓的犯罪心理学,所谓的刑侦科学、法医科学,连同他们自己的那点小聪明,似乎只有结合在一起,才能继续追寻答案。

面对麦涛的部分成功,艾莲心潮起伏,更多是欣喜,少许还有些失落。他钻入计程车的一霎那,恍然想起了大学时的种种,两个要好的伙伴一起锻炼,比谁做得引体向上更多,比谁跑得更快,虽然每每总是艾莲小胜一筹,可麦涛从不放弃。他就这么想着,连司机的问话都没有听见。

车子总算开动了,他又想起法医昆虫学家让·高尔夫,那些自己和他一起饲养蛆虫的日子;想起和英国犯罪心理学家保罗·佩顿没日没夜探讨案情的岁月;便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以至于叫通过反光镜看到这景象的司机多少有些紧张——我该不会拉了个神经病吧?!

他回忆起佩顿说过的话:“所谓犯罪心理学,其单独存在并没有什么意义,它只是作为保持公正、追寻犯罪人的一种辅助手段。同样的手段和科学还有很多,但它们都不可能各自为政。就如同复杂的犯罪现象一样,只有当各种侦查应用科学结合在一起的时候,才可能发挥重要的作用。”

是的,需要结合在一起……案件的线索,也只有结合在一起才只能指明方向。

薛婷婷死了,这或许是出于自己的疏忽和无能,但绝不是自暴自弃的理由,她留下的线索也并没有中断,因而我们的使命还将继续。

艾莲就这样在矛盾中挣扎了一阵,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双目炯炯有神……

“薛婷婷当然撒了很多谎,”麦涛坐在转椅上,显得胸有成竹,“虽然现在还不清楚她在哪里还说了假话。我大致得出了以下一些猜测。首先,不妨肯定她口中的萧影是真实存在的,两人也确实同居了一段时间,然而分开的理由却不是那么简单。萧影也并非没有男朋友,但被薛婷婷抢了过来,有可能就是照片上这个男人。所以,当这照片作为要挟物呈现出来的时候,薛婷婷本能地认为这可能是萧影的报复,但因为这个报复为什么杀死无辜女性呢?这是不好解释的地方。因此,这种解释是最容易得出的结论,却也是最难以成立的。另外的一个解释是,薛婷婷最开始并没有被杀手作为袭击目标,但她找到了艾莲,并且凶手不知道两人密谈了什么,这就可能成为凶手杀人的理由——灭口。值得注意的是,薛婷婷告诉艾莲的情况很可能跟这个案子没有直接关联,也就是说,并不会暴露凶手的身份,因此她得到只是一种报应,即惩罚!这也很好理解为什么凶手会寄来照片,如果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他就没必要这么做了。然而,凶手在犯罪现场留下的照片却值得推敲,在这个问题上薛婷婷不应该说假话,因为很容易拆穿,而她也不可能预料自己的死亡,到时候被警方找上更是麻烦。所以,照片上的女人应该就是萧影,至少用过这个名字。那么萧影和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呢?也许符合以前的推断,她是某起事件的被害人,而另外有个人因此进行报复,有趣的是,第一个被害人王小姐是医院的护士,就更增添了这种可能性,可第二个女人又是谁呢?我们可以暂时不考虑这一点,继续分析后面的,假设第二个女人也是伤害事件的相关人,那么凶手报复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问题是为什么要在宾馆呢?就算凶手发现了薛婷婷存在的利用价值,他也没必要非在宾馆杀人不可!究竟是什么理由使得他这么做呢?这可能才是本案的关键!”

麦涛的声音相当平和,却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工夫陈芳一直盯着他的眉间,随后咬了咬嘴唇,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我们应该采取行动,对第一被害人的工作单位突击调查?”

“我没有下结论!”他摇摇头,“警方倒是应该在这附近多不知一些人手蹲守,刚才说的顶多只是猜测罢了。可以进行的调查数不胜数,只是,从医院入手揭开秘密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也别抱太大希望,因为我们并不知道从哪种事件入手,医院记录又不会留有事故当事人的照片,但值得一试。”

“那你刚才叫艾莲去做什么了?”

“这个嘛,去调查另一个可能的知情人啦,从我朋友哪里得来的消息,”麦涛故作神秘地笑起来,“不过现在还不能说,我们俩也不能确定,那人是不是真的知道什么!”

计程车在北荷花池附近停住了,艾莲付了钱从车上下来,觉得阳光有些刺眼,他又抬头看看雨后天空挂着的彩虹,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二十分钟之后,也就是当日下午三点,某栋居民楼里,艾莲在一间房门口敲了几下。

开门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中等略胖,整张脸有些坑坑洼洼的,下巴上一条伤疤十分醒目。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看到门前站着的陌生人,立刻警觉地瞪起一双小眼睛,“你找谁?”

“啊,您好,请问谢合庆先生是住在这儿吗?”艾莲十分和善地问道。

“我就是,你是谁?”谢先生半倚着门框,很不客气。

“您大可放心,我不是警察,也不是侦探,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您。”

“笑话!你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码?侦探?还好你不是,他们竟是些有钱人的看门狗,顶多也就是查查外遇,消息还没我灵通呢!我也不管你是什么人啦,说吧,找我有什么事儿?”

“这,可不可以进去再谈?”

“不行,我又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您认识这个女孩儿吗?”艾莲从口袋里掏出照片。

谢先生顿时一怔,“你是她的朋友?”

“可以算是吧,正因为她的事,我才来找您。”

谢先生从头到尾打量了好半天,终于拉开房门,“进来吧,只是别别耽误太长时间,下午我要出去的。”

“谢谢。”艾莲走了进去,一路观察零乱的房间,怎么看也不像已婚男人住的地方。

“说吧,想知道些什么?”谢先生很不客气地一屁股坐下,艾莲在他的对面也扒拉开一片空处坐下。竟是些旧报纸、杂志什么的,扔得乱七八糟。

“是这样的,照片上的女孩儿叫什么,您知道吗?”

“我说你这混蛋是不是耍我呢!”谢先生一跃而起,脸上布满愤怒之情。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张照片是在杀人现场发现的,我因此才来找您,想得知一些相关线索。”

“杀人……”谢先生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软绵绵地又坐了回去,“怎么意思?她杀人了?”

“我没有这么说,只是在杀人现场发现了这张照片,接连两次,被害女性的女性都与这个女孩儿合过影,您知道些什么吗?”

艾莲把先后两次的照片递了过去,谢先生伸手接过,看了半晌,一言不发。

“现在您愿意回答我的问题吗?”

“好吧,”他目光呆滞,点了点头,“只要是我知道的。”

“那么还是从刚才的问题开始,您认识照片上都出现的女孩儿吗?”

“是的,她叫萧影,曾经是我的雇员。”

“那个夜娱坊酒吧?”

“对。我开业的第二批员工,95年的事儿啦。当然说是酒吧,名义上确实咖啡馆。第一批员工有些不干不净的,我就把她们辞退了,正好这时候,萧影找上门来,我看她人不错,又热情,就录用了。”

“那么她的真名是什么?”

“真名?什么意思?”

“她就叫萧影吗?不是化名?身份证上的名字是什么?”

“这我没看过,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您没看证件就录用了她吗?”艾莲倒是感到有些意外。

“我既然同意回答你的问题,还骗你干什么?即使是现在,愿意来酒吧工作的女孩儿也不多,何况她还是北京丫头。”

“也对。后来,您的酒吧是不是又来了一个叫薛婷婷的女孩儿?”

“薛婷婷……对,有过,干了一年就走了,我对她印象不深……嗯,不过,她后来好像和萧影住在一起。”

到目前为止,薛婷婷昨夜说的话基本属实,艾莲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那么,您认为她们两人的关系怎么样?”

“这我说不好,也记不清了,应该不错吧,反正她们后来一起住过。”

“您对萧影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这……没什么,很能干的女孩子,对工资不挑剔,当然我给她的薪水也是这行业里很高的……她,没什么特别的……”

“那么,您认为她后来为什么和薛婷婷分开了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甚至我压根儿就不知道她们什么时候不在一起住了。”

“可薛婷婷说您给她打过电话。”

“是的,因为新的酒吧开业了,问她要不要过来,可她拒绝了。”

“您对此没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谢先生忽然激动起来,不一会儿又叹口气,“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你还有什么可以提供的信息吗?比如,这女孩儿的家在哪儿?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的家我不知道,男朋友反正我没见过……不过,你这照片上,另一个女孩儿我倒好像见过……”

“哦?”艾莲如获至宝,“是哪个?”

“这张,对,就是这张,跟萧影合影的女孩儿,好像叫……王敏文,也不是什么来的,好像就是这名字吧?”

王敏文吗?这可是大大超出预期,艾莲追问道:“您是怎么认识她的?”

“其实也不是我认识,嗯,她是我老婆的朋友,见过几次面,好像在医院工作?”

“那么,我可不可以见见您太太……”

“她已经死了……”说到这里,谢先生痛苦地双手捂住脸,身子微微抖动。

“死了?!什么时候的事?因为什么……”

“够了!你们总在问这件事,不是我干的!她的死和我无关,她死了!你们找不到凶手,为什么总要来烦我!”谢先生忽然像变了一个人,歇斯底里地大声吼叫,顺手抄起一支酒瓶,对艾莲的头扔了过来……

“这就是你们要查找的资料。”

麦涛、刘队看着眼前的一大堆资料面面相觑。1996年5月到10月之间,第一被害人王敏文工作的医院共收治了11200多名病人,除去那些患轻微感冒的病人之外,医院有明确记录的共有2000多份,其中,属于医疗事故的大约130件。想从如此繁多的卷宗中找出连名字都无法确定的“萧影”来,几乎根本不可能!

麦涛悄悄地溜了出来,他有一个奇特的想法,一路找到妇产科。

如果薛婷婷对艾莲的讲述是真的,那么,不妨大胆假设萧影在同居的那段时间里真的怀了孕,然而,尚未结婚的她,很有可能选择打胎而不是生下这个孩子!1996年相对现在而言,打胎还不是件稀松平常的事儿。如果不想冒着风险跑到私人诊所去,那就只能在熟人的介绍下才可以免除登记进入公家医院。第一被害人王敏文会不会也和当年的萧影存在某种关系呢?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在王敏文的介绍下,萧影进入这家医院,然而……却发生了医疗事故!

但追查这条线索,其实也是个赌注。麦涛明白,假如真的存在如此严重的医疗事故,而当事人又并非正常渠道开始了手术,那么,这样的资料有可能已经被医院抹去了……

这种抹杀,将比薛婷婷说出的谎言更加隐蔽,所造成的后果,也更加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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