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罗美娜讲完故事,大家都赞美那娘儿居然想出这样一条妙计,摆脱了她所不爱的男人的纠缠;同时认为那两个情人听了那娘儿的话,竟敢去做这种事,这算不得爱情,应该算是痴愚。女王和悦地向爱莉莎说道:“爱莉莎,你接下去讲一个故事吧。”于是她立即开始道:

各位好姐姐,你们方才听到法兰切丝卡夫人怎样凭着聪明,摆脱了她的烦恼,现在另有一个年青的修女,灵机一动,说出一句话来,就此逃过了难关。想必你们都知道,世上自有一班愚不可及的人,好为人师,一味指责别人的过失,可是老天爷有时候却偏要叫这种人出丑露乖,你们且听我的故事吧:有一个女院长就这样出了自己的丑,我所说起的修女就是归她管教的。

且说从前伦巴第地方,有一所女修道院,一向以虔诚圣洁出名,在院里的修女当中,有一个出身高贵、长得十分标致的姑娘,名叫伊莎贝达。有一天,她的亲人来访,她隔着格子窗和亲人谈话,竟爱上了一个跟来的俊秀的后生。那后生见她脉脉含情,又觉得她真美,也爱上了她。

只是尽管一个有情、一个有意,却始终不能成其好事,直把两人折磨得坐立不安。不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到后来,那后生终于发现了溜进院里去的一条通路,她也觉得这样进出,并无一人知晓,很是妥善,从此他不仅是来了一夜,而是三日两头来和她幽会,这两人真是如鱼得水,那份欢乐也不必说了。

谁知有一夜,当他离开伊莎贝达,走出院去的时候,给另一个修女撞见了,两人却全不知情。那姑娘把她亲眼看见的事悄悄告诉了另外几个修女,起初她们想到女院长那儿告发去——这位女院长名叫乌辛巴达,全院的修女,以及凡是认得她的人,个个都把她看作一位圣洁善良的女人。不过她们再一想,觉得还是等候机会,请女院长把她和那男子当场捉住,才可以使她无从抵赖。因此她们都不做声,只暗中轮流监视着她,预备捉奸。

伊莎贝达也不曾觉察出其中的情形,有一夜照旧把情人接进自己房中,立即被那些监视的人知道了。等到夜深人静,她们认为时机成熟,就分做两批,一批把守住伊莎贝达的房门口,另一批赶去敲女院长的房门,等到听见房内有了回答,她们就嚷道:

“起来吧,院长,快快起来吧!我们看见伊莎贝达关了一个小伙子在房里啦!”

恰巧这一夜,女院长正陪着一个教士睡觉;原来那教士常常躲在大箱子里,让人家把他抬进女院长的房中。现在这些姑娘打门打得这样急,乱嚷乱叫,她唯恐她们会打开房门,冲了进来;所以她立即从床上跳了起来,在黑暗中心急慌忙穿好衣服,拿起教士的短裤,还道是自己的头巾(她们叫做“普萨尔德”),就往头上一戴,匆匆忙忙冲出房外,反锁了房门,全不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却厉声问道:

“那个天主的罪人在哪里?”

这许多修女正乱哄哄地要抢着去捉奸,哪里还注意得到女院长的头上戴着一顶怎么样的帽子。她带头领路,直奔伊莎贝达的卧房,大家一齐用力,立刻把房门打开了,冲进房里,只见一对情人还互相搂着——原来他们不曾提防这一着,祸从天降,竟给吓得动弹不得。

伊莎贝达给那些修女们当场拖起。女院长喝令把她拖到大厅上听候发落。只剩下那后生还在房里穿着衣服,要看看这回事究竟怎样收场,他主意已定,如果她们要对他的情人有什么不利的举动,那就怪不得他要对这班修女不客气了,他非要把他的情人劫走不可。

女院长来到大厅上坐下,大家的目光全就集中在那违反清规的罪徒身上。她当着全体修女,声色俱厉地把伊莎贝达痛骂了一顿,骂她是个最下贱的女人,竟敢做出这种淫乱无耻的事来,要是传了出去,难免败坏了女修道院里向来的声誉;痛骂之后,还说非把她严办不可。

那姑娘站在厅堂上,又羞惭又害怕,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低头不语,叫旁边的修女不由得可怜她起来;谁知那女院长却反而在上面拍手顿足,越骂越起劲。伊莎贝达偶然抬眼一望,只见女院长的头上有两条吊袜带,不住地在左右摆动,心里立刻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顿时胆子大了起来,开口说道:

“院长,天主保佑你,请你先把头巾扎好再跟我说话吧!”

女院长不懂她话里有刺,却怒喝道:“什么头巾不头巾,好一个不要脸的小淫妇,居然这时候还敢和我说笑话!你以为你是做了一件什么好笑的事吗?”

“院长,”伊莎贝达回答道,“请你先把头巾扎好了再跟我说话吧!”

那许多修女不由得都把眼光注射到女院长的头上,她自己也伸手到头上去一摸,于是她和大家立刻都明白伊莎贝达讲这句话是什么用意了。女院长这才知道自己已经出了丑,而且众目睽睽,再也没法掩饰,就索性转变态度,改换声调,用温和的口气接下去说:“不过硬要一个人抑制肉欲的冲动,却是比登天还难的事,所以只要大家注意保守秘密,不妨各自去寻欢作乐吧。”

伊莎贝达现在没事了;女院长回房去和教士继续睡觉,她也回到了她情人的怀抱里,而且以后还经常把情人接进院来。那班没有情人的修女看得眼红,因此都私下里千方百计追求她们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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