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作显然不是一个妖法,而是一个法宝,”百里戈神情不怎么好看,他将展开的画作铺在桌上,摩挲着画布,“能瞬息之间将一个元婴修士困住,更何况云舒的神识远超元婴,这东西一定是件极为稀少的法宝。”

花月着急地走来走去,“在它没把云舒吸进画里前,我没在这画上看出一丝半毫的灵气波动。”

画布光滑细腻,似绸缎而非绸缎,连画上的裴云舒颜色也极其妍丽,红唇粉面,发丝分明而飘逸。画布看起来脆弱,但极其柔韧,轻易无法撕裂。

烛尤面无表情地站在桌旁看着画中的裴云舒,他浑身气息低沉,藏着快要压抑不住的狰狞。

清风公子自看到这画之后便有些奇怪,他兀自恍惚出神,但此时没人注意到他。

为今之计是要把裴云舒给救出来,可怎么救却一点儿头绪也都没有。

房中的气氛越来越压抑,人人板着一张冷脸,半含着怒气半是无力地瞪着桌上的画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烛尤忽而动了,他找出笔墨,在众人来不及阻止之下,用毛笔在画上的裴云舒手腕处画了一个黑色的镯子。

镯子相结合的头和尾部勉强能看出是条蛇的样子,画完之后画作闪了下光,烛尤将笔放下,刚刚化作原型,画作就腾空而起,下一瞬就形成了一道旋涡,转眼将烛尤给吸入了画布之中。

“烛尤!”百里戈大喝,下意识伸出手去拽烛尤,但反而让自己也跟着被吸入了画作当中。

桌上的茶杯叮当作响,画作陡然失重摔在了桌面之上,只见画中裴云舒手上的那个镯子变得更加精细,一双血红色的双眸闪闪发着野兽的光。而在裴云舒的指尖处,有一只白毛狐狸显现在画布之上,狐狸的毛发根根分明,眼中格外冰冷,栩栩如生。

花月脸色倏地苍白,他握紧了手,无助地去看清风公子,“遭了,清风,他们三个都被吸进去了……”

三个能顶事的修为高的都不在了,花月慌得手足无措,却必须要冷静下来,他撑着桌子坐下,把画作握紧在手里,手指用力到发白。

“这到底是什么,”花月咬牙切齿,兽瞳和利齿隐隐冒出,“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说云舒已是元婴修为,也不说百里戈是个响当当的妖鬼,单说烛尤,烛尤竟然也被吸进画中了!

若不是亲眼所见,这怎么可能。

这种的法宝,究竟是谁的,到底有什么目的。

在一旁好似出神的清风公子突然道:“这个叫授神画。”

花月一愣,“授神画?”

他喃喃自语几遍,突然眼睛一瞪,抓起桌上的话就往后一跳,警惕地看着清风公子:“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因为这东西,”清风公子嘴唇干燥,失去了血色,他翕张几下,直直看着花月道,“因为这东西,是我花锦门的法宝。”

花月脸色骤变,他不敢犹豫,带着画布就要往外冲去,手刚挨到门边,身后就有一阵风袭来,花月只觉得后颈一疼,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对不起……”最后只听到清风公子痛苦的声音。

清风公子将晕过去的花月放在了床上,又将大哭不止的婴儿放在了花月的怀中,他站在床边看了他们一会儿,似乎昨日的快乐还犹在眼前。

清风公子攥紧了手,指甲在手心中掐出血痕,良久,他掏出一颗丹药,划下一些药粉喂进婴儿嘴里,婴儿逐渐停止了哭泣,粉面上流着大大的泪珠,抽泣着睡了过去。

再将剩下的丹药喂给了花月,清风公子拿过花月手中紧握不放的画布,低声说道:“对不起。”

话音刚落,他就毅然转身离去,出门离开之后,还是给房中两人布上了一层结界。

做完这一切,清风公子就御剑而去。

这么久以后,他差点忘记自己是花锦门的堂主了。

授神图提醒了他应该要做什么。

他应该要当机立断地把这幅画送回宗门。

*

将军府中,将军正在书房画着画。

门前突然传来些响动,笔尖的墨水滴落,白白毁了正在画的画。将军眉头不悦地皱起,“外面发生了何事?”

外面的响动声更大,将军正要出门去看上一看,书房的门就倏地被人推开,走进来了两位身着道袍的俊美年轻男子。

将军眼睛微微眯起,他放下了笔,“二位又是何人?”

两人中的一个面带如风微笑的温润公子道:“将军可是前不久去过桃花村的那个将军?”

将军淡淡点了点头:“不错。不知二位有何指教?”

“谈不上指教,”那人笑道,“只是想问一问将军,可否知道我的师弟现在去了哪里。”

将军眼中一闪。

找到将军府的人自然是云景和云城两人,云城见桌上放着一幅画,就极为自然地走上了前,一看之下,笑意就加深了,“将军原来正在画我的师弟啊。”

大师兄抬眼,也跟着走了过来,在桌旁遥遥往画纸上看去。

这幅画只勾出了形,还未画完,但能看出作画者的笔尖娴熟,每一笔都是心中有底,画得极为漂亮利落。

上半身已上了浅浅的颜色,面上,那一双眼睛描绘得精致十足,睫毛分明,眼中含笑,眼尾微挑。

师弟的模样,同以往一模一样。

大师兄伸手在画中人的脸侧隔空轻抚两下,“二师弟,你来瞧瞧云舒师弟是不是瘦了?”

云城道:“大师兄,我没看出哪儿瘦了,还觉得师弟应当是很快活的。”

他指了指裴云舒的唇角,“眉目含笑,眼中含情,嘴角微翘。倒不像是被抽掉情丝冰冰冷冷的样子。”

大师兄收回了手,怅然道:“确实不像是师门中那般冷心的样子。”

“将军还没画好吧,”云城笑意温和,他看着将军,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将军继续吧,待将军画完之后,我们再与将军好好说一说话。”

知道这两人是仙长的师兄之后,将军还是极为冷静。他朝着云城微微颔首,便换了一支笔,擦去刚刚滴落的那滴墨水,用淡且浅的红水给画上人的唇上着着色。

红色淡水一遍遍的加深,微勾的唇角便更是好看了。

红水泛着画像,唇色便如桃花一般,嫣红婉转,勾得人想要尝一尝画中人唇上的味道。

云景和云城在一旁认真看着,一直等到了将军画完了最后一笔。

待他放下了笔,云城便挥了挥衣袖,将军凭空被击到墙上,然后脖间一阵窒息传来,他顺着墙被掐住脖子拽到了空中。

“将军可知道我师弟去了哪?”云城彬彬有礼地问。

将军奋力呼吸几下,知道自己抗拒不了便停了无用的抵抗,他眼眸深深,沙哑道:“仙长未曾告知于我。”

云城转身朝着大师兄看去。

大师兄招来一阵风将画纸吹干,便收进了储物袋中,他淡淡看了将军一眼,“师弟,莫要同他计较了。”

“我只是觉得有些不悦,”云城笑了笑,“一个凡人,只是同师弟见了几面,竟然有胆子觊觎师弟了。”

他话音刚落,利风便如箭雨一般落在了将军的身上,尤其是刚刚作画的手,更是被伤得鲜血淋漓。

云城终于收敛了笑,他沉沉看着将军,黑眸中是不把他放在眼中的漠然,“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将军眼中杀意闪过,掩饰地低下了头。

*

在清风公子走后不到一日,云景云城就借着画像来到了西海岸边。

他们一到了西海岸边之后就不需要多废心神去找了,因为整个西海岸边,只有一处院落布上了结界。

两个人一同进了这处院落,直直推开了门,就见到床上昏睡过去的花月和一个婴儿。

云城原本含笑的眼光忽的一顿,他死死看着花月,“他竟然没死!”

小师弟和他在一起,小师弟知道他没死!

云城眼中冒出戾气,大师兄轻叫一声:“二师弟。”

云城回过神来,克制住心中复杂的情绪,脸上冰冷,抬手把了一下花月的脉,给花月喂了一颗丹药。片刻之后,花月悠悠转醒,甫一睁开眼,就听到了一声让他惧怕胆寒的声音。

“云舒在哪?”

花月眼眸猛得睁大,他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了曾经杀了他还捉了他一次的云舒美人的师兄。

“嘭”的一下,他直接被吓得变成了原型。

这下好了,云城眯起眼,似乎认出了花月的原型。

他因为杀了这只狐狸被师弟厌恶,便想着抓一只相似的狐狸陪给师弟,就专门回到了妖鬼集市,然后就在杀了这只狐狸的不远处捡到了他。

云城那日将狐狸送予师弟时,师弟还冲他笑了。

这只狐狸,在师弟的心中可当真是重要。

他还亲手把这只狐狸送给了师弟。

云城声音越冷,杀意越盛,“云舒师弟在哪里。”

“云舒被抓走了,”花月的声音发抖,颤颤巍巍,“他被吸进了一副画中,那副画被……花锦门的魔修拿走了。”

大师兄和云城一同皱起了眉。

他们自是知道花锦门是个什么样的宗门,“若是没记错,那个叫邹虞的,好像也是花锦门的宗主?”

云城侧身问大师兄。

大师兄点了点头,蹙眉,“他对云舒师弟心怀不轨。”

花月道:“他、他一定会对云舒做坏事的,花锦门的大魔头都是不要脸的玩意。”

云城似笑非笑瞥了一眼狐狸,随即就把他拎起,打算就此离开,“师兄,走吧,去问问他们花锦门为何要抓我单水宗的弟子。”

“先等一等,”大师兄拦住了云城,他从袖中小心抽出了一副画像,抖开之后放在花月面前,“将云舒吸走的画和这幅可有相像?”

花月命脉被掐住,手脚缩着,他有些绝望地抬头去看云城手中的那副画像,看到眼中时,却不由愣住了。

“一模一样,”他喃喃道,“一模一样的画像。”

“花锦门的人和那个将军还有关系,”大师兄收了画像,沉思了一会,对着二师弟说道,“师弟,带着他走吧。”

云城点了点头,正要带着狐狸走,花月连忙指着床上的婴儿道:“那个婴儿也要带着!”

花月不能把婴儿放在这让他饿死,着急之下,他只能将婴儿同裴云舒扯上关系:“那是云舒美人的孩子!”

轰的一声巨响,只见屋内的木桌已经被一掌击成了粉末。

大师兄和云城的脸色从来没有这般的难看,他们两人的眼中神色,陡然沉到了海底。

师弟的孩子?

师弟竟然……有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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