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师娘生了一个极漂亮的女儿。

老太太有些羡慕的说:“你们不知道,咱家那些加起来,都没有人老成家的丫头俊,你们说呗,一样一样的活人,咋人家养的孩子就那么好看?”

卢氏也笑着附和:“人成先生跟师娘可都不丑,生的孩子能难看了?”

七茜儿扶着老太太去给成师娘洗三,老太太预备了好些粉『色』的小袄小裙,都新的。

家里有现成的针线房,预备这些不费劲儿。

对了,还有一挂实心纯金的长命锁,这是老太太这一生难得舍的一笔大财。

众人推开成先生家的院门,院内安安静静,倒是从前不食人间烟火般的雪姑正围着围裙,坐在盆边清洗一大盆『尿』布。

看到她们一大群人,就很惊讶。

这亲卫巷凭谁家的面积都不小,便是乔氏那人从前都要买人帮个下手,可成先生家始终就是三个人,什么门房婢仆从来就没有。

看到有人来了,雪姑便站起来,脸上红扑扑的过来迎人。

她先给老太太行礼,接着是各位小嫂子。

从前,这个小姑娘是回避这样做的,远远见了人也是点点头。

老太太拉住雪姑问:“我的儿?你家今儿不办洗三啊?”

雪姑笑着摇头:“老太太,不办了,实在也不认识什么人呢。”

谁都喜欢干净好看的姑娘,用老太太的话说,成家的雪姑就像仙女下凡,抱上小兔就是嫦娥的妞儿。

她喜欢她,可惜这位不爱出门,也不爱与人亲近,难得今日拉住手,她就多『摸』了她几下。

老成家人都是这样的,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可是你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多晚都一喊就去,从前不宽裕那会,成先生都是贴补『药』的。

听说成先生的嫡女不办洗三,老太太就有些不愿意了,她拉着雪姑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这可是你们做长辈的不对了,人家丫头来世上一遭,该有的你们都该给人家预备上,这小孩儿都是小心眼儿,天门又没关着,她要看你们对她不好啊,兴许都不愿意在你们家呆着了……”

雪姑从前从未听到过这样的乡下话,闻言她便问:“天门?”

老太太很认真的点点头,指指自己的眉心:“老人家说,小孩儿生下来这里还有天上带来的第三只眼,后来……慢慢长大,看到人世越来越多不好的东西,这只眼睛就污秽了。”

雪姑打开帘子,神情若有所思嘀咕:“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一群女子随着老太太进了成师娘的产房,成师娘醒着,捂着被子,靠在床头正一口一口吃着成先生喂的鸡汤。

两口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全心全意,听到动静,看到老太太她们一大堆人进来,夫妻都吓了一跳。

站在老太太身后的杨氏嗓门大,还不等人家说点啥,就高声说:“你说你们俩吧,咋不近人情呢?从前路上吕姐姐生娃,成先生你三天上的时候,还从军营捎二两棉团儿帮着庆贺呢,咋轮到自己就一声不吭了呢?”

成师娘笑笑,推开汤碗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一张张面孔。

有陈家老太太,陈家四位『奶』『奶』,陈家姑『奶』『奶』,杨氏,吕氏,万氏,黄氏,高氏,还有张婉如,卢氏她们……

大家伙笑的真诚,抱着贺礼就把这家塞了个满满当当。

泉后街有这么多的好邻居啊。

她抬眼看看成先生,成先生却不看她,只放下碗默默出去,不断的往屋内搬椅凳。

老太太没有坐,倒是很急切的走过去,笑眯眯的对成师娘说:“来,给我再看看我们丑姑。”

一直没有说话的成先生诧异:“丑姑?”

老太太确定的点头:“对,丑姑!”

说完小心翼翼接过成师娘捧来的红花襁褓,她低头笑眯眯的看那孩子,便叹息一声道:“哎呀~这孩子可真~丑,你们看啊,头发都没有呢。”

七茜儿抚『摸』着开始发硬的肚子,走过去低头一看,吸一口凉气点头:“呀!就丑死了!”

卢氏把怀里的包袱直接甩给成先生,颠颠过去低头一看,见襁褓内的小孩惊人的好看,肌肤赛雪,眉目秀美,小鼻子鼓鼓的,小红豆嘴儿噘噘着,她心便化了,叹息道:“哎呀,哎呀,养百天撑开皮子,都没有……”

张婉如拽拽她衣角,卢氏就歪脖把后半段话咽下去说:“都没有……这样丑的。”

成师娘一下忍俊不住笑了起来,说:“我们像爹。”

众人一起去看那张邋遢的胡子脸,齐齐咦了一声,满目的嫌弃。

嫌弃完呼啦围过去,左看右看,就爱的不得了,然后就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踩,臭的,难看的,没头发的,就该叫个丑姑……

本来心情不好的成先生靠在门边,难得『露』出一些笑模样。

成师娘抱着被子看这群婆娘,心想:“丑姑长在这些好人身边,日子总不会差的,亲卫巷啊,可真是个好地方呢。”

她抬眼看看成先生,这些真诚人却是靠着这个老实人,几年来发自本心的施诊舍『药』给暖回来的。

众人看这夫妻表情淡淡,以为他俩不喜欢闺女,便老太太带头七嘴八舌的数落起来了。

张婉如恨恨说:“跟你俩说,可不许摆这样的脸啊!闺女咋了?你看我爹我娘倒是一堆儿子,前段日子,我娘高热这事儿你家也知道,『药』还是成先生去给开的。

那会子我娘都烧糊涂了,那身上就不利落,你让她嘴里的孝顺媳『妇』给她收拾收拾,媳『妇』没啥,我娘就羞脸的不成了,就死活不愿意!

你也甭跟我说家里有婢仆!下人能有我细致,冷的,热的端到嘴边儿,脏的臭的上手就收拾,孝顺这事儿全凭闺女,媳『妇』啊,都是面上情。”

圆嘟嘟的潘八巧难得霸气一次:“是呀,没得洗三都不给孩子过,这就是你两口子不对了,人家下凡一次,你看你俩这两张脸恁酸?咋?不愿意啊,不愿意给我啊!我家不嫌多……”

很少说话的丁鱼娘先是使劲拍炕头,看大家看她,这才使劲按下肚子,表示自己不会生了。

表示完,人家抢了孩子就要走,却被成先生拦住赔情道:“过……过过,是我的不是,太太『奶』『奶』们就饶过我这次吧。”

他小心翼翼的接过孩子,低头看了一眼便一动不动了。三天了,他一直无法面对这个孩子。

他终于看哭了,半天才更咽到:“她,她可真,真丑啊……”

七茜儿过去拍了他一下:“哎,你哭啥啊?赶紧给预备起来。”

成先生抱着孩子抬头,呲牙笑笑道:“哎哎!这就预备起来。”

成家没有预备东西,可七茜儿爱子,没生都给孩子预备了好几套。她命人回家抱来一个上好的檀木盆子交给成先生。

要说,这成先生也有意思,要么一眼不看,看到了,别人就『插』不上手了。

一切人都坐在那儿看这个男人忙活。

他自己下灶点火,攀爬在家里的『药』柜,寻最好的陈皮,艾叶,花椒,金银花,益母草烧水。

等到水煎熬好,他怕客人走了,就急切的拿着一把折扇,对着一大檀木盆子热水呼扇,就累的满脑袋都是黄豆汗往下淌。

老太太怕成师娘有月子气,就拉住她的手安慰:“我的儿,你可不敢心里记这些『乱』七八糟的,这男人心粗,头回当爹的时候都生涩,全都这样,以后慢慢就好了……”

成师娘点头,拉住老太太手笑着说:“哎,不怪他,就是给您老添麻烦了。”

老太太给她拉拉被子,『摸』『摸』她头发笑说:“添什么麻烦,在咱这条巷子,谁家的事儿都是自家的事儿。”

她这话说到了成师娘的心里,成师娘便扑到了老太太怀里说:“老太太,我是个没爹没娘的,也不知道修了几辈子福分,才落脚到了咱亲卫巷,跟你们这些善人做了邻里,成了,成了自家人……以后啊,要是我有那点做的不太好,就劳烦您多多照顾些……”

老太太噗哧一声笑了,拍着她的背说:“呦,做了娘的人了,还会娇了?好,照顾,照顾,照顾你!只要在我脚跟前的孩子,那就都是我老婆子的娃儿,你是头回做娘,以后啊,就好了……”

成师娘看着来回忙『乱』的雪姑点点头。

洗三盆被放在屋子中央,周围放满了大家带来的桂圆,葱,长生果儿……新生的婴儿酣睡中被剥的光光的,她被众人围绕,缓缓被放入水内……

那一声声祝福便响了起来:

娃娃你洗了三,身体壮如山。

娃娃你洗了三,住个大绣楼。

娃娃你洗了三,秀发如墨油。

娃娃你洗了三,以后嫁王侯……

嘹亮的婴啼在亲卫巷的上空响起……

农历四月二十九,黄道司命,虎日冲猴,十二神开日,最吉入殓,安葬。

这日清晨,刑部尚书卫济台带得力助手唐九源皆身着红衣,立在大梁宫南门口子。

他们在等首犯苏白鲤投案。

大梁皇帝杨藻今日也着红衣,头顶红布早早就等候在城楼之上。

秋日才是问斩日,然而,天下才有多少医者,再关下去,大梁扛不住大事了。又的亏白石山苏白鲤送信自首,朝廷上下便齐齐松了一口气,总算有个台阶,了解这段恩怨了。

虽今天是钦天监千挑万选的合适日子,皇帝依旧不放心,他就侧头问孟鼎臣:“苏白鲤今日真的会来?”

孟鼎臣没有穿红衣,却难得穿了过去的僧衣,手拿佛珠捻了一个早上。

时至今日,郎中越抓越多,可死可不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白石山早就散了,可用于战事死于白石山毒粉之下的大梁军数万冤魂,还在这个帝国上空盘旋不去。

过去白石山是前朝手里的利器,这把利器总要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大梁万民眼前被今朝折断。

这不是一个简单的律法案子,而是牵连到国家颜面的大事。

国家骑虎难下,帝王骑虎难下。

法的平,是要扞卫的。

想到那信中所言,孟鼎臣确定点头:“陛下安心,苏白鲤定会来。”

皇爷点点头又问:“不会让人替死吧?”

孟鼎臣却摇头道:“陛下,白石山虽是医门,千百年来,从来骨头在医术前,他们不屑如此。”

这日大早,从亲卫巷早早出了一辆辕车。

早起营儿去的孟万全看到是成先生赶车,还笑嘻嘻的打招呼:“呦,起的早啊?这是哪儿去?”

成先生表情平静,看看他没有说话,正尴尬间,篷车车帘却被打开,成师娘就笑眯眯的伸个头说:“全子哥,这不是从前求子,佛前说了日子,今儿无论如何得去还愿去么。”

孟万全吸了一口气道:“我说你俩人是不是傻?”

他瞪着成先生骂道:“你媳『妇』可没出月子呢,这吹点风可是一辈子的事情,赶紧回去!”

成师娘却笑着说:“全子哥没事儿,我捂的厚实呢,这菩萨面前说了话,菩萨又送给我个好闺女,可不敢失了言呢。”

孟万全心里是什么都不相信的,可回家也听媳『妇』唠叨过,人家的丑姑怎么怎么好,人家的丑姑多么多么美……

他便吧嗒下嘴巴,指指车帘有些烦躁说:“你,你赶紧放下帘子吧,莫要吃了风,到老了你就知道后悔了!这身边没个老人也不是事儿……”

成师娘使劲看了孟万全一眼,放下车帘。

耳边就听到孟万全骂成先生道:“我还以为你是个顶大事的。”

成先生无奈摇头,心里凄然。

可孟万全却一把扯住他,将他拉到一边说:“我说老弟,甭看着你胡子长,可你小我俩岁这事没错吧?”

成先生点头。

孟万全左右看看,就捂着风,遮着音对他耳朵说:“这女人啊,这辈子总有记仇的时段,这段日子你就小心点,哎……别把短处送她们手里,不然这辈子没完没了了就!”

成先生诧异的看看他。

孟万全却抹了一把没有的汗说:“兄弟,我打记事起,我阿娘就只唠叨我爹一件事,她生我哥的时候,想吃一个鸡子儿,我爹说,我娘都没有鸡子儿吃,你凭啥吃?就为这……我哥,我哥活到二十多,我娘就唠叨了我爹二十多年。”

他想起什么,就打了个寒颤,独臂使劲拍着成先生的肩膀叹息:“可不敢让她们记仇,不然下辈子你都好过不了……”

成先生眼睛睁大,认真,使劲点头,站起来赶车离开了。

孟万全看着那车消失,心里莫名就有些古怪。

他看看阴沉沉的天空道:“今儿是咋了?我咋有点堵?”

卢氏赶巧出来寻他早膳,就说:“黄历上说今日百事不顺,唯旺入殓安葬,百年难遇地门开的日子,你就赶紧进来吧,今天不许吃酒知道不?”

“知道,知道。”

“不许耍钱知道不?”

“不耍不耍,嘿嘿,我跟娘子耍……”

从庆丰到燕京四十里,成先生驱车出了泉后街,这通街的四月风便大了起来。

他把车赶的很慢很慢,有时候看到出来早的吃食铺子,便停下车买上一包,回手送到车内。

当他们路过庆丰城的『药』铺,便见几个郎中穿着斩衰,手持桐杖慢慢往燕京的方向走。

母死持桐杖,今日乃是天下医者复生之日。

待车出庆丰城,成先生便听到车帘响,成师娘笑眯眯的出来,就坐在了他身边。

成先生劝她回去:“这边风大,别吹到你。”

成师娘却笑笑,手持一包长生果,一边吃一边把脑袋靠到了成先生肩膀上,偶尔她还喂他一粒吃。

成先生吃的很认真,细嚼慢咽的。

正吃的欢,车内传出细细的婴儿哭声。

成先生拉住马,看着她的脸,嘴巴却找不到嗓子。

成师娘爽朗的笑笑:“哎呀,赶你的车,她总要给我哭两声,我憋憋『奶』,一会给她吃顿饱的。”

那马车又开始缓缓向燕京驶去。

成师娘靠在成先生的肩膀上轻声问:“阿宁可记的咱们白石山入山石上写的话。”

成先生侧头吻吻她的黑发道:“记的,苍生大医。”

成师娘笑笑:“是啊,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怨亲善友,华夷智愚,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不得瞻前顾后,虑吉凶,护措身命。深心凄怆,勿避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如此可成苍生大医(千金『药』方)……可我白石山,却做了整整三朝帝王的刀。”

成先生嘴唇抽搐半天才道:“可,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啊……”

成师娘丢了包果儿的纸,眼神清正的坐直道:“是呀,我们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在那些刀被递出的时候,我们甚至一个不字都没有说,这就是我今日果报。”

成先生不想说话,就把脑袋扭到一边,手下却把马缰绳拽了一下,使得更慢一些。

然而再慢,也是要到地方的。

那车终于到了青雀庵山下,成师娘忽伸手拉住马缰,成先生整个面目都是惊吓,好半天,他才嘴唇抽搐着说:“还,还能走走的……我再,再送送你……”他又看看天空:“快,快到晌午了,要不,咱,咱回去吃……”

成师娘伸出手抱住他,双唇敷了上去。

马车内,细细的婴啼抽泣,她的父母拥抱着互相看。

成先生说,我求求你……再多留一会,再多留一会……可,你越急,时光它越快,成师娘松开成先生,进了马车,没多久,婴啼换成狼吞虎咽吮吸之声,偶尔还夹杂着委屈的小抽搐。

“丑姑气『性』真大啊。”

“恩,像我。”

青雀庵的铜钟缓缓响起,这里香火鼎盛,已是附近最大的庵堂。

两个成师娘在车下对视,要走的成师娘收拾下身上的衣衫,认认真真的跪下与从此成为成师娘的雪姑叩头:“以后,丑姑就拜托了。”

雪姑『摸』着她的脑袋叹息:“本该我去,可我从未进过『药』堂,也没有打过名戳,就只能你去,阿鲤,你去后,我白石山便与从前作别,从此行医天下,以来偿还我们的孽债。”

说到这里,她也跪下,认认真真的给成师娘叩头:“只是委屈了你。”

成师娘坦然受之后站起,又从腰上解下一枚鲤鱼玉佩递给成先生道:“等丑姑三岁,你便给她挂上,她是我的女儿,就是天下医者姑姑,必,必会一生受人庇护,无忧无虑的……”

成先生握住那条小鲤鱼,眼里便蒙上薄雾,刹那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的眼前满是这条小鲤鱼的蹦跶机灵样儿,第一次见,她就顽皮的攀爬在树上,吓了他一跳后说:“你真好看啊,是外门新来的小弟子么?你要喊我姑姑的。”

她蹦下树,跑到他面前却捂住鼻子,倒退嫌弃说:“你真臭啊……”

小小少年不由羞愧,外师傅问他,你要修哪一科?他就说,我要学香香的科。

外师傅哈哈大笑,从此他便入了『药』香局。

他们一起长大,在后山拜了无数次天地,后来山主有了雪姑,阿鲤就偷了雪姑出来给他们做拜天地的证人……

成师娘再次看看丑姑,亲吻几次,于钟声结束后离开。

她走了几步,却听身后有人大喊。

“你等等!!等等我!!”

成师娘站住,成先生急步走到她面前,哀求道:“你等等……”

成师娘微笑着说好。

他们对视许久,成先生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拨开她的袖子,低头使劲在她胳膊上咬了下去。

这下咬的十分狠,竟血都流了出来。

成师娘一动不动,一直笑着等他咬完,才听到她的小傻子说:“我,我要你下辈子也不好过,你得记住我,你骗了我这辈子,你……得下辈子还我。”

苏白鲤终于笑了,她眨巴下眼睛,笑容就像春日里的大红花,她风情万种的伸手撒娇道:“那,那我也要这样,我也要你不好过。”

成先生点头如捣蒜,利落的挽起自己的胳膊,高高的举到她唇边。

苏白鲤抱住,一口咬下去,却舍不得他一点疼,只留了热乎乎的两行,滴答在他胳膊上,又流淌下去。

她猛松开他,转身离去……不想,那人疯了一般跑到她身边,举着胳膊大喊:“苏白鲤!你又骗我,又骗我!我想不好过,我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不要好过!你咬啊……咬啊!不然……找不到你,我可咋办啊?苏白鲤,我求求你,你再骗骗我好么?”

苏白鲤站住,仔细看看他,对他洒了一把粉末。成先生难以置信的晃一下,终于晕倒在地……

阿鲤为何不咬他?

……这傻子遇到我够倒霉的,他还有几十年好活呢,难不成看条破胳膊活着么?

青雀庵下,溪水盈盈,苏白鲤洗去易容,换了一件白石山大袍,她将竹做的冠带在头顶,又将一枚小小的灵芝坠子挂在腰上,再低头看看水里的自己,她笑了,伸出手搅『乱』了永安四年的溪水后,便赤足往官道上行去。

官道之上,穿斩衰的医者越来越多,他们还抬了一口白棺,当他们看到苏白鲤,便低头缓缓拜下。

苏白鲤走到带头老者面前道:“若有一日,见到一个腰下挂着我鲤鱼佩的小姑娘,那是我的女儿。”

这老者低头含泪道:“是,那是我们的姑『奶』『奶』。”

如此,这个女子便接过荆棘放在背后,与成千背荆医者,赤足一步一步向着燕京城走去。

从后看去,数千白背泼红梅,便是人间复春『色』……

永安四年,为报前仇,大梁皇帝下令缉拿白石山医者三千,后,白石山往笃堂堂主苏白鲤背荆请罪,验明正身后,武帝慈悲,赏毒酒允全尸。

自这日起,白石山彻底消逝在历史尘埃当中,自此……白石山人自称鲤门,以大医天下为己任,

丑姑,名叫,成小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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